第127章 家的感覺
整整十八年啊,真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吳子仁一家人終於團圓了!
魏淑仙看着已經變得她認不出來的吳子仁,她記得男人走的時候自己還是個小媳婦,婆婆和吳掌櫃都還在,兩個孩子也是很小。
儘管那時家裡清貧,但在王家大院那個左鄰右舍的熱鬧的氛圍裡,沒覺着多麼艱難。
吳家好像家裡上有老的頂着天,下有小的成長,自己做個小媳婦,儘管貧窮,可努力操持好家,好好生活着,生活還是有奔頭的。
可自從自己的這個男人走失了,沒了死活音訊,接踵而來的運動和命運不濟的遭遇,好像就是上天的懲罰專門對她魏淑仙而來。
現在吳子仁突然回來了,就好像天上飄來一大朵祥雲,雖然家裡已經沒了老人的庇佑,男人這個主心骨在了,她就一下子心裡輕鬆了很多。
一家人很快就融洽地相處在一起了,說着這麼些年的相思和各自的見聞。
吳子仁早已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三寸不爛之舌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少了油滑,多了風趣,少了奸詐,多了溫暖,少了世故,多了情感。
他講述着這些年的遊蕩,五臺山上的一切,只聽得魏淑仙和三個孩子像聽說書的一樣入迷,相互吵吵着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尤其小男孩,知道自己的名字吳之微是這個爹早在出生前就給起好的,陡然間對這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大仙”有了一種崇拜和親切,說話間屬他問個不停。
“爹,這是怎麼回事兒?爹,您再給講講你的師父,五臺山在哪兒?爹,北京好大嗎?”那小嘴甜的就像抹了蜜一樣,一個爹一個爹的叫着,讓吳子仁丟失了好多年的家的味道享用不盡,彌補了十幾年的精神的缺失。
吳之微越這樣叫着爹,魏淑仙的心就像井裡的桶七上八下的,碰個不停。她面帶愧疚和不安,幾次張口想要給吳子仁解釋什麼,吳子仁趕忙用手示意,讓她不要說出來。
“仙兒,人這一生啊,記住了,都不容易。佛說:一念放下,萬般自在,瞭然。人心只一拳頭,別把它想的太大。盛下了是非,就盛不下正事。人生不過幾十年,轉眼成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一切邂逅,悲喜皆由心定,看得透不說透,放得開不拘泥,則切如鏡中花,水中月,雖然賞心悅目,卻非永恆。不如開開心心,坦坦蕩蕩,從此不讓自己在回憶中懺悔,在悲傷中度過,更別讓我們在徘徊中漫步,隨緣起止,隨遇而安,開心生活。記住了,你我他,人生不過一場活成心境罷了。”吳子仁看着仙兒,特認真的說。
孩子們還都對着吳子仁像教堂裡的聽神父佈施一樣頂禮膜拜,唯有魏淑仙聽出來這個男人的話中是專門來開導她的,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眼前的吳子仁再也不是當年冒失鬼一樣的半瓶子醋的,懂幾點風水皮毛的人了,而是好像得到了大師的指點和點化,滿肚子墨水,張嘴就是故事和滿滿的道理。
自己的男人變得開明大義,不計前嫌,對魏淑仙來說猶如壓在她心底的枷鎖被解開了。她一下子覺着心裡輕鬆多了,生活還得繼續,日子還得過下去。
吃過晚飯的時候,吳子仁執意要回到南街的王家大院那個殘缺不全的老家去住,他想感受一下這些年來的他們所經歷的苦難氣息,更是想睹物思親,緬懷已經故去的長輩。
可魏淑仙和孩子們都不同意他再離開,讓他回到那個令人傷心的地方,即便是要回去,也得等改天是他們一家人一起回到那個大院。
晚上了,孩子們都知趣的收拾收拾,各自回自己住的屋去了。吳之夷還騰出自己的小屋讓妹妹吳之希從孃的屋裡搬出來住,他說今晚先和弟弟住在儲物間擠一擠,回頭就搬到單位去了。
“子仁啊,俺就是個家庭婦女,俺在你沒在家的這些年,爲了這個家不散,爲了孩子們的好好的活着,能等到你回來的那一天,俺什麼都做過,苦力啊,做買賣啊,到鄉下生產隊掙工分呀,反正能找到錢養活這一家子人,俺沒臉沒皮的混着。你知道了不埋怨俺,不嫌棄俺吧?”魏淑仙晚上躺在吳子仁的身邊,就這樣說着。
她還不敢放肆的要親近吳子仁,儘管她心裡騷動着,見到了自己真正的男人的那一刻知道再也不是原來的夫妻性質了,而是有太多的雜念摻雜在一起,糾結在一塊。
此時的吳子仁哪裡還有埋怨,他對媳婦仙兒的都是感激和歉疚。
晚飯前,他聽了媳婦和孩子們的斷斷續續,零零碎碎的敘說中,知道了自己離開家的這些年他們是怎麼熬過來的,艱苦而屈辱的日子都是因爲有他這個“王府少爺”的孽緣而帶來的。
這個小院只是仙兒和孩子臨時租來的,他們不願住在那個令他們再回憶起過去煎熬的日子,不願感到死去的親人的音容,他一下子都理解了。
吳子仁感到自己纔是這個家的一切痛苦的罪魁禍首,而在最艱苦的煎熬的日子裡,自己卻逃之夭夭,丟下仙兒獨自承受!他應沒臉回來纔對,或者能夠給這個殘存下來的家和家人帶來希望和未來,他纔有資格得到他們的原諒和接納。
吳子仁躺在媳婦的身邊,感到自己回來,打破了原來的平靜和安穩,再聽着她的求自己的原諒和什麼嫌棄,他簡直是無地自容了。
吳子仁騰地坐起來,把自己身上的被子一把掀開,又把媳婦仙兒的被子掀開那麼一個小角,怯怯地,自卑的說:“仙兒,我已經無法再用語言向你說什麼原諒,都是蒼白無力的!我只求你接納我,看我以後的表現。現在最好的接收,就是你能否讓我鑽進你的被窩裡,讓我抱抱你的身子,好嗎?”
“子仁,你是那個城南王府少爺嗎?俺怎麼覺着你變了個人啊?!不會是假冒的吧?”魏淑仙趴在吳子仁的耳朵邊喘息着,有些肆意調侃的問。
“當年那個人早死了,我是重生的王子仁!”吳子仁突然嘴裡冒出一句這樣的話,把在享受和幻覺中的魏淑仙下了一哆嗦,滾了一邊。
“你在胡說什麼 ?王子仁?你還要當王府的四少爺?都什麼年代了,癡心妄想翻天啊?都是你姓王的作孽,害的咱家還不夠慘?”魏淑仙馬上拉下臉來,訓斥着。
“我開玩笑,說漏嘴了。我錯了,該打!”吳子仁趕緊改嘴給媳婦仙兒承認錯誤。
“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你親孃,還有咱吳娘,不都是因爲姓王這個原因儘可能的保護你不受傷害!俺都不用說了,深受其害!”魏淑仙還不依不饒的數落着。
吳子仁抱住仙兒,嘴脣封住仙兒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會怎麼冒出這樣一句不着邊際的話來,難道師父當年教導自己永遠不要把心底最私密的東西告訴人,就是告誡他禍從口出。
他記得清楚,當他把之前自己的身世告訴師父玄誠真人,師父說:放下了,都過去了。都是成年人了,你得學會自我消化,一半是懂了,一半是算了纔對!
吳子仁還記得當時問了一句:我祖上是王莽,你不也是推崇的人嗎?師父笑笑,連連搖頭,說:錯錯,兩碼事!你見過弄皺的紙會攤平嗎?弄髒的水會洗白嗎?發生的事自己不能更改,就放過,不糾結。今天的釋懷,不是原諒過去,而是選擇放過自己!
今天就在和媳婦歡愉的時刻,怎麼就冒出這奇怪的詞兒,說明我吳子仁還是不老道 執念反而讓自己徒增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