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

於是,我又過上了悠閒自在整天與電視爲伴的日子。

有一天,老婆拿回來一張信息報,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招工賣房的小廣告。我看了一眼就扔在那兒,心裡想這有什麼好看的,我才懶得看呢。

可是,我老婆有耐心,她坐在沙發上仔仔細細地看,看到有一條招工的,是一家雪糕廠招車間工人。她就說這個工作我可以乾的,讓我去試試。

我想了想,去就去吧,老悶在家裡也的確不行。於是我就成了雪糕廠的一名工人。每天兩班倒,一班十二小時,在這十二小時裡幾乎都要站着,站得我兩條腿又酸又困,過幾天適應了,覺得還可以。咬着牙幹吧,總不能不幹吧,要是不幹,我老婆又該不高興了——這當工人真累呀!以前我在單位上班有自己的辦公室,基本上都是坐着的,哪幹過這麼累的活呀!

不過,在車間裡,我也認識了幾位工友,談得來的,每天上班可以聊聊天,也挺好的。

和工友混熟了,也會在發工資的日子去喝點小酒,不過喝的次數沒有我以前在單位時那麼多了。因爲上班實在是太累了,總想着早點回家休息。我老婆說:“你要是堅持把飯店開下來,哪會有這麼累呀!”

我衝他喊道:“開飯店開飯店,每天只有三五個顧客你讓我怎麼開?”

她一看我發怒了,反問我:“那你就回來別衝我叫苦叫累,打工幹活哪有不累的?我也是爲了你好!”

“別跟我扯蛋!”我還是不讓着她。

吵歸吵,她還是把飯給我端上來,我以最快的速度吃了飯,洗洗腳就睡,累得連足球賽都不想看了。躺倒牀上,來不及多想就進入夢鄉。

就在我進入雪糕廠的第二個月,和一個叫藍天的工友喝酒。他快四十的人了,還是光棍一個,也愛喝兩杯。

酒過三巡,我們就開始說一些掏心窩子的話。他說:“老兄,你媳婦是幹什麼的?”

我說:“在縣委上班!”他一聽,驚奇地說:“在縣委上班,好工作呀!那你怎麼在工廠呀?落差有點大!嘿嘿!”

“我單位破產了,有什麼辦法!”

“讓你老婆託關係給你找一份體面又掙錢多的工作,多好呀!”

“託人、找關係?不得花錢嗎?我本來就沒錢,拿什麼給他們送呀?再說,我老婆工資也沒多少,哪有給人送的?”

“不管怎麼,還是你好呀!有一個掙工資的老婆。你們倆在家誰做飯?”

“當然是我老婆啦,咱們每天下班這麼晚,他要是等我做飯,還不得餓死呀?再說,咱這活兒一干就是十幾個小時,下班累死了,吃飯都嫌累,誰還有心情做飯?”

“晚也好,累也罷,我還不是得回家做飯?還有咱們廠的那麼多女工,下班晚不晚?累不累?回家不照樣得做飯嗎?有幾個像你一樣,一進門就能吃上飯的?”

讓他這麼一說,我想想還真是這樣,以前我只知道埋頭幹活,也沒想過這些,管他別人怎麼樣呢!

那天以後,藍天把我的事告訴了廠裡的人,車間裡還有一幫女工就圍着我,拿我開心,說我是幸福的小男人之類的話,弄得我都不知所措了,只好“嘿嘿嘿”地笑。

其中一位女工,叫柳樹葉,就像藍天說的那樣,回家還要給孩子做飯,丈夫幾年前和她離婚了。

藍天看她一個人孤兒寡母的可憐,就隔三差五給她買點吃的,下班時悄悄塞到她自行車的後座上。有一次,讓我看到了,我就故意問他:“買了什麼好東西?我能看一下嗎?”

藍天的臉立刻就紅了,是那種羞澀的紅。看來,任何人在愛情面前的表現都是一樣的。

有一次我和他喝酒時,我說:“藍天,我說你怎麼還知道女工的情況,原來是說她呀?你和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天將一杯酒一口嚥下,看了我一眼,又低頭邊吃着菜邊說:“我單身,她也單身,想湊到一塊兒過個日子唄!”

“那你和她說過沒?”

“沒明確說過,只是給她一些幫助,不敢說。”

“有什麼不敢說的,你要是真心喜歡她,就去表白吧。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就是一家人啦!”

“我怕人家看不上我,我就是個受苦的工人,沒錢,給不了她富裕的生活!”

“一樣,她還不是個受苦的工人嗎?你也沒高攀她呀!再說了,找對象是你情我願的事,我老婆是公務員,可是當初她嫁給我也是她自願的呀,對不對?我又沒強迫她嫁給我,現在她也不照樣天天給我做飯吃嘛,也是過日子嘛!”

藍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說的也是,我是工人,她也是工人,兩人在一起,能踏踏實實過日子就行了。不過,我要是有你小子那麼有福氣就好了!”

“行了你,怎麼又說我?來,罰你一杯!”最終,這場就以我祝藍天“早日成婚”乾杯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