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結 婚
一覺醒來，忽然想到今天得上班。於是匆匆洗漱，騎上自行車出門。走到半路，看看時間還早，正好路過藍天租住的房子，就去了他家。
“藍哥，過年好！”
他顯然也很興奮，說：“挺好，你也不錯吧？”
“你和那位女工進展得怎麼樣啊？這過年你去看人家了嗎？”
“看了，而且也表白了！”
“她怎麼說，答應了嗎？”
“還沒呢，說是再考慮幾天。不過我心裡沒底，人家會不會嫌我買不起房？”
“自信點兒，買不起房怎麼啦，現在買不起以後買也行啊，何況她帶着孩子，你能接受她就不錯了。沒事兒，你就繼續對她好下去 堅持就是勝利！”
“好吧，聽你的！”
“聽我的，沒錯！這大過年的，咱倆喝幾杯吧，什麼時候有空？”
“當然要喝了，等着，我來找你吧，現在我先去上班！”
“好!”
見過藍天，我心裡這個高興呀，心想這才叫哥們兒呢，痛快！
兩天後的一個下午，快要下班了，我正收拾賬本，準備回家，一位保安領着藍天進來了。我喜出望外，忙說：“呀，藍哥呀！今天沒上班啊？”
藍天看到我，也止不住的高興。笑着說：“夜班，白天過來看看你這兒什麼樣。還有辦公室呀？就是不一樣，比咱那破車間強多了。”
我謙虛地說：“其實也整天不閒着，給人家打工，強不到哪兒去！”
藍天說：“一會下了班兒，去喝兩杯？”
我說：“那是，你來了還能不喝？”
就這樣，我倆來到了一家小飯館兒。要了花生米、豬耳朵、一碟鹹菜就喝上了。席間藍天告訴我說：“把這杯酒乾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一聽有好消息，我二話沒說，一飲而盡。然後亮着杯底對他說：“說吧，別磨蹭！”
“她答應我了！”藍天看着我的眼睛，聲音並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很有分量，滲透着喜氣。
其實他說的好消息我已經猜到了。因此特別得意，一邊倒酒一邊說：“聽我的沒錯吧？我說堅持就是勝利嘛！準備什麼時候辦？”
藍天吃了一口碟子裡的涼拌豬耳朵，說：“這把年齡了，還辦什麼呀？就在家裡，叫幾個親戚朋友吃頓飯，到時你一定來啊！”
我說：“那還用說嘛，你不叫我我也得來，她不嫌棄你沒房啦？
藍天輕鬆地說：“說好了壓兩萬塊錢，算是過了這關了。”
“那你準備好了嗎？”
“這兩萬倒是準備好了，我這人就是個老老實實受苦的人，沒別的本事，活了半輩子的全部家當也就這麼多了，再就是給她一點兒彩禮錢，小宋，再借我點錢吧？兩千，可以嗎？先讓我把這婚事給辦了，我知道，借你那五百還沒還，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兒。我讓我老婆給你取兩千塊錢啊，她比我工資高！”
“還是你有福氣呀，有這麼好個老婆！”
“湊乎吧！你別放在心上，下月發了工資你再還我，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天臨分別時藍天告訴我他下個星期日招待親戚朋友，我說好，我一定去。
藍天租的房子在火車站附近的一片平房內。房子顯然是多年的老房子了，牆的下半段是磚的，上半截還是泥土，上面抹了一層白灰。有的地方白灰已經脫落，露出裡面的泥土的顏色。進去裡面，感覺還不錯。看來有女人收拾就是不一樣，地板擦得乾淨透亮，剛添置的兩件新傢俱和屋頂的彩色拉花烘托着喜慶的氛圍。
我來的時候，親戚大多數還沒到，我是故意來早的，看看能幫他乾點什麼，主要是想露一下我擺涼盤和燴菜的手藝。這可是我在單位時和那幫哥們兒常喝酒練就的本領，好久沒用了，今天這機會難得呀。
看到我來了，藍天和她媳婦正忙着燒水、沏茶、洗菜。我就直接進了廚房，藍天說：“你是客人，我的好哥們兒，早早就來了，真好！來，先到客廳裡喝杯茶，茶剛沏好，來來，我給你倒上。”
我站着沒動，想逗逗他，“喝什麼茶呀，你還沒給我介紹呢，這位是誰呀？長這麼漂亮？”
藍天一下子就臉紅了，笑着說：“好好好，我介紹！哎呀，你這小子，明知故問。”他說着，讓他媳婦停下手中的活，對招了招手，說：“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媳婦，姓柳，叫柳樹葉。特別好記的一個名字。嘿嘿！又指着我說，“我朋友，以前也在咱們雪糕長幹過，小宋。”
我接着說：“嫂子好！還記得我嗎？我也在雪糕廠幹過。這下我們藍哥可有人心疼了，要享福了！”柳樹葉不善言辭，只知道笑。
這時藍天說：“介紹完了，走，到客廳喝茶吧！”我依然站着不動，藍天很納悶地看着我，我趕緊說明來意：“我今天是來露手藝的，你倆就給我當個幫手，把菜洗淨，給我拿東西，我要什麼，你們就給我拿什麼，涼盤、燴菜都包在我身上了！”
柳樹葉一聽，靦腆地說：“這不好意思吧，讓你幹活！”
我說：“我和藍哥這關係，不用客氣，客氣就見外了。我來這麼早就是來幹活來了，你倆的事我樂意幹，要是一般人我就只知道吃，根本不想幹！”
藍天見狀，也跟柳樹葉說：“那就讓他幹吧，我們哥兩，不分你我！”說着，我脫了外套，讓藍天幫我放到衣架上，就開始幹了。藍天說：“那我們就聽你的指揮，下令吧！”
我讓他倆把黃瓜、西紅柿、尖椒洗好，把木耳泡上，再多剝點兒蔥蒜，多洗幾個盤子給我拿來備用。我開始拍黃瓜、切西紅柿，炸花生米、炸蔥油，忙得那叫不亦樂乎。邊幹還邊哼着歌——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說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擺好涼盤，讓藍天和他媳婦一盤盤端上桌，擺成一個圓。之所以擺成圓形，是因爲藍天家的盤子有趣，是不鏽鋼橢圓形的套盤。最大特點是隻要三個以上都可以擺成圓形。一邊擺盤，我一邊問藍天：“藍哥，你這盤子很有特色，沒見過，哪兒買的？”
“我爺爺祖傳下來的寶貝，你當然沒見過了！”
“是這樣啊，我說我怎麼沒見過呢！”
說完就開始切豬肉、酸白菜，燴了滿滿一鍋、油汪汪的。吩咐藍天：“讓嫂子看着鍋，別糊了！”
這時客人也紛紛來到，就可以開始喝酒了。等一會兒客人酒喝好了，燴菜也能上桌了，啥都不耽誤。
不多一會兒，藍天領着媳婦開始敬酒了，在座的除了藍天和柳樹葉的父母外，大多是親戚，而且是第一次見面，不好意思喝，都只是喝一小口，年輕一點的喝半杯。我看着特着急——幹什麼呀，裝什麼裝，喝酒就是圖個痛快。
於是輪到我的時候，我說了一句“祝你們幸福美滿”之後一飲而盡！藍天，坐下來和我們幾個聊了一會兒，滿臉的幸福。人，不論年齡多大，只要感到幸福的時刻，笑起來都是像個孩子一樣的開心。
那天回家後，我喝得爛醉，自從單位倒閉以來第一次喝得這麼開心。我老婆一句話都不說，只盼着我能快點睡着。
酒醒後我告訴她藍天結婚了，我特別高興。她不耐煩地說：“我管你誰結婚，我又不認識，別跟我說！”
“你認識的，就是問咱借錢的那個人，活了半輩子了，總算取了個老婆，二手貨，還帶一個孩子。不管怎麼說是有個人跟他過日子了！”
我以爲我這麼一說，老婆一定會高興，沒想到她更不耐煩了，說：“借錢，借就借吧，又說，我不愛聽！你那狗嘴裡能吐出個象牙來？還不快閉嘴！就你那點能耐，還整天管人家娶沒娶老婆？要不是我的工資，就你掙那幾個錢，能養活了我和兒子？”滿臉的不屑一顧。
我見狀，也只好閉嘴了。可是心裡也特憋屈——我關心他人，有錯嗎？最可氣的是她一不高興就說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這話對於我來說特別傷心，因爲我就是屬狗的。她老拿我這屬相氣我。這時她不讓我說話了，我就回牀上躺着。在小臥室的一張單人牀上，臨時休息用的。恰好這牀的牀單圖案全是小狗，有規律地分佈着。我只顧休息，知道牀單上印的全是狗，也沒和自己聯繫起來。
可我老婆聯繫起來了，她過來掃地，邊掃邊說：“哎呀呀，看看啊，一羣小狗上面躺着一隻大狗！”
——聽聽，有這麼罵人的嗎？這叫不帶髒字的罵人。我一下就火了，從牀上坐起來，看了看牀單上那“一羣狗”——他們大小完全相同，姿勢也完全相同，只是正準備向不同的方向奔跑。然後擡起頭，衝着她吼道：“怎麼了？你不讓我說話我在這兒睡會兒也不行啊？”
“我沒說不行啊！本來這牀單上就全是狗，你也是屬狗的，不對嗎？”
“你那意思是說我是屬狗的嗎？以爲我聽不出來呀？我告訴你，今天就不和你計較了，下次再讓我聽到你這麼罵我，我對你不客氣，聽到沒？”
她只管埋頭幹活兒，沒再說什麼。掃完地，把掃帚放到門後面，又衝我嚷嚷了一句：“不客氣就不客氣，誰怕誰呀！”
我聽到了，就假裝沒聽到。我還能說什麼？忍着吧！日子就這麼過法!
在家裡有一個比我強的老婆，在超市呢又有一位女上司，不一定什麼時候就過來找茬兒。本來我乾的挺好的，她心裡很認同的，要不然她怎麼會有什麼事總要找我商量，聽聽我的意見。我有時真想說不幹了，可有絕得不妥，人家老高好心好意介紹我到這裡來，我怎麼能說不幹就不幹呢，再說了不干我又能幹什麼呢？呆在家裡老婆又不讓我看電視。可非要雞蛋裡挑個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