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帥 氣
兩個星期後，我自認爲很帥氣地炒了老闆的魷魚。當時在老闆的辦公室裡，她坐在老闆桌前挽留我：“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禁不起幾句話的打擊？這麼久了還生我氣呀？其實我是針對工作並不是跟你過意不去。去工作吧，別耍小孩子脾氣了。”
我站着不走，擡頭挺胸地說：“我就是來辭職的！”
“想炒我魷魚呀？我這麼多年了還沒嘗過這滋味兒呢，看來今天在你這兒要讓我嘗一回啦？別逗我了，去吧！”老闆說着低頭，整理放在桌上的一大堆貨單。
我看得出她態度也是誠懇的，不是在跟我客氣，但是我說一不二。又說了一遍：“我就是來辭職的！”
“跟我動真格兒的？我可是告訴你，從我這兒出去，在咱們這個地方你找不到比我這兒待遇更好的地方。你不信去打聽打聽，看看我是不是胡說？”
我轉身走到門口，說：“從今天開始，我就不上班了啊，再見！”說完，把門一關，揚長而去。
決定要離開了，我得找藍天聊聊，道個別。給他打電話，他說：“我在路邊賣紅棗呢。”
“我問：幾點收攤兒？”
“我這活兒哪有個點兒呀？天黑了就收！”
“那好，天黑了我去幫你收，你在那兒別動，等我啊！”
那是一個小型的自由市場，本來就不寬的馬路兩邊擺滿了各種小攤。有賣菜的、買內衣絲襪的、賣瓜子大豆的、還有賣各種水果和零食的，熙熙攘攘，很是熱鬧。
在人羣中，我找了好半天，才發現藍天。他的攤位在幾個賣水果的攤子旁邊，幾個紅棗的紙箱子成一字型擺在路邊，他人坐在箱子後面，三輪車又停在人的後面。
我來了，考慮到他的腿剛好，就沒讓他動，我一個個把箱子搬到三輪車上。他慢慢站了起來，要蹬三輪迴家，說：“你騎着自行車騎得慢一點，我蹬着這三輪，咱兩一起走吧。把這幾箱貨送回去，咱倆出來喝幾杯。”
正說着，聽到有人喊“爸，我來吧！”
我回頭一看，一個挺精神的男孩兒，肯定是柳樹葉的兒子。藍天介紹說：“認識吧？小宋叔叔！”
“叔叔，你好！”小樹很有禮貌地和我打了聲招呼。
藍天對小樹說：“那你先回去吧，告訴你媽就說我和小宋叔叔在外面喝兩杯，別等我啦！”
“好吧！叔叔再見！”小樹說着蹬上三輪，騎得很快，融入了回家的人流中。
望着小樹自信的背影，我說：“這小樹挺懂事兒，爸爸叫得挺親的！”
“還行！就是跟一個伍一淼整天打不離罵不散的，不讓人放心。咱倆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喝倆杯，今天我請客！”
我們來到一家規模不大的飯店，佔了個靠牆角的位子坐了下來。一個女服務員給我們倒上了茶，同時遞上了菜單，我說咱倆還是老三樣吧，豆芽、花生米、豬頭肉。”
“對，就這三樣。再來一盤溜肥腸，溜肥腸晚一點再上。”
服務員扭頭走了，藍天盯着人家的背影看，我說：“怎麼啦？看啥呢？”
他把目光收了回來，看着我說：“我看到這些服務員，就想到柳樹葉的兒子。他也在飯店當服務員，幹着和他們一樣伺候人的活兒，叫人不忍心！”
這時一位傳菜員端着個大大的托盤來了，站在他們的桌邊，緊隨其後的還有剛纔的那個服務員，服務員將托盤裡的菜一個個端到桌子上，然後倆人一塊兒離開。藍天說：“看到了吧？柳樹葉的兒子和他那個女同學就是幹這個的，一個傳菜，一個上菜。”
“什麼時候開始乾的？”
中考完了第二天就開始了，我不讓他去吧，根本就不聽，問都不讓我問，說我不用管他。結果獨自從早晨出去直到晚上纔回來，其實他是和他那個女同學約好一起去找工作，找了個服務員的工作，一天三頓飯都在飯店吃。晚上十一點纔回來。怕我腿不好使，就早上上班時蹬着三輪幫我把貨送出來，晚上回來時幫我收攤！”
“倒是也懂事兒，很自立呀，這麼小就知道出去賺錢了！你也不用擔心，這是好事兒呀，小孩從小多鍛鍊對將來有好處！”
“問題是她跟一個伍一淼在一起，倆人幹啥都一塊兒，我和柳樹葉也就不再多說了，只要他們是幹活兒就行！”
“是呀，對待這個年齡段的小樹要特別注意，說多了會起反作用的，有的小樹不愛聽你說，一時想不開，後果特別可怕，你就別再說了！”
“我也是這麼想，看他還挺知道關心人的，由他去吧！”
這時我轉移了話題：“看你今天氣色不錯，是不是生意火爆呀？”
“火什麼爆呀？賣個紅棗，今天還可以，我算了算除去成本賺了八十塊錢！”
“不錯呀，我上一天班纔給五十塊錢的工資！”
“反正我是覺得比上班掙得多，所以會所今天我請你，千萬別跟我搶啊！”
“那行，但願你每天都能賺這麼多錢，我喝酒就有着落啦！哈哈哈……哎，說正事兒啊，我今天來是想通知你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
“明天開始，我要到外地去上班了！”
“哪兒啊？遠不遠？”
“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坐車得四個小時，在後山腳下的一個公司。”
“去幹什麼？”
“幹我的老本行，當保管。那兒待遇把這兒好，還管吃住，我決定去。其實我早就不想在這個超市裡幹了，圍在一羣女人當中，太麻煩了！”
“怎麼想起去這個地方的？”
“以前我們單位的老高給我介紹的，挺好！”
“那就好，就是咱倆喝酒不太方便了，你看，我剛說我生意好了請你喝酒你就要走，給我省錢呢吧？說正經的，你去了那兒也還是給人家打工，要不然像我一樣自己做點兒小買賣吧，比你上班自由。你看我，早上睡醒了、吃飽了，九點多才出來，不慌不忙的。下午回家更不用着急，人多我就晚回一會兒，人少我就早回一會兒，天氣不好我就不出來，沒人管我。你上班，遲了早了的，聽人家數落，看人家臉色。不過站在這風吹日曬，你也吃不了這個苦！”
“我老婆早跟我說過，讓我自己做買賣，我就是不肯。主要是受不了這個等的滋味，站在那兒等人來買東西，有人怎麼都好，有時一天也沒一個人我就受不了了！我這個人性子太急，不行！”
藍天端起一杯酒倒進嘴裡，吃了一塊豬頭肉，說：“一人一個性格！那就繼續打工吧，自己喜歡就行，幹啥也是爲了養家餬口過日子。我吧，以前咱倆在車間裡工作，比這還苦，往那兒一站就是十二個小時，站得我推上的血管都粗了，青筋暴露，大夫說叫血管什麼來着，反正是不能老站着了。這賣紅棗起碼我還能坐着，不那麼累。那你明天就走？”
“明天就走！”
“坐班車？”
“是！早上九點的車，有什麼事兒打電話吧！”
這時服務員走過來很客氣地問我們：“你們要的溜肥腸現在可以上了嗎？”
“上吧！”不一會兒，服務員動作嫺熟地將冒着縷縷熱氣的溜肥腸放在了桌上，迅速離開。裡面還配了紅和綠兩種辣椒，色澤鮮豔，很有食慾。我夾了一塊兒放到嘴裡，說：“嗯，味兒不錯。這腸子牙，在我家也常吃。開始是我愛吃，我老婆說那玩意臭烘烘的，有什麼好吃的，我讓她嚐了幾次她說還行，就吃開了。到後來我兒子看到我倆吃得很香也跟着吃，一家人就都吃上了！”
藍天說：“挺好的，我也愛吃這個。哦，對了，你要走了，到了九月份開學小樹上學那事兒還得讓你媳婦給幫個忙!”
“他考得怎麼樣啊？”
“現在成績還沒出來，就他那學習，肯定不怎麼樣。你今天回去在跟你媳婦說說，別你不在家她給忘了。一定把倆個小樹放到一個班，要不他就不念高中了，你說這小樹，你剛纔還說他懂事兒呢，他也不看看他這個家是個什麼樣的家，還耍橫！你媳婦認識人多，找找人，給辦一下！要是實在不好辦，該花錢就花點兒！求人辦事兒不容易呀！”
“放心，到時讓她給你打電話，你把小樹的名字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