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直喝到後半夜,篝火漸漸熄滅,衆人喝的四仰八叉倒在操場上打起了呼嚕,納蘭不虧早早便因不勝酒力自行離去。
整個空曠的操場只剩下徐雷和教官任然小酌高談。
“小雷,我剛纔對你說的話重了些,你不會記恨我吧。”教官看上去已經醉了,看着徐雷微笑着。
徐雷感到有些不太適應,依教官的平常的性子,是絕不可能說出這般話的,不禁疑惑道,“我怎麼會記恨呢,我們都知道教官對我們嚴厲是爲了我們好。”
教官點了點頭,端起酒罈就要幫徐雷將酒重新倒滿,徐雷連忙從教官手裡接過酒罈,先幫教官滿上,教官也沒有推辭,看着徐雷柔聲道:“小雷,這片大陸廣彌無垠,要比你想象中的大出很多,明面上,除了你所知道的三大帝國外,這片大陸很遠很遠的地方還有一些國家勢力絲毫不容小覷,最北方的蠻荒地神秘莫測,三大帝國以前也各自派遣過遠征軍前往征討,但沒有一次討得半分便宜最後只能作罷,最西邊的西域諸國,同樣是一股讓三大帝國絲毫不敢小瞧的勢力,還有南面西戎部落,同樣擁有着一支數量龐大戰鬥力極強的可怕軍隊。”
“暗地裡,各大江湖勢力暗涌不斷,其犬牙交錯的勢力和爭鬥的慘烈 程度絲毫不遜色於帝國之間的征戰,雲谷門,萬靈聖教,佛陀山,這些江湖門派頂尖高手如雲,其中不乏超九星強者,散落與大陸各地的隱士高人更無法預料,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下十大名劍,至今也只有關於十大名劍魁首裴元鬆零星傳聞,排名在他之下的其餘九人更是從來沒有任何人知曉半點,但能夠排進天下十大名劍稱號的人物,實力定然到了九星,至於到了什麼境界無從知曉。”
徐雷一面認真聽着一面不斷點頭,教官所說的這些徐存韻也和他提到部分,只是他答應過徐存韻,不得將此事告訴任何一人,雖然他絕對信任教官,但他同樣信守對徐存韻的承諾,這是兩碼子事。
“總歸一句話,我希望你們每個人好好的活着!”
徐雷心頭突然一揪,越聽越覺得教官今天說的話實在太過反常,“教官……”
教官擡手打斷了徐雷的疑問,似是對徐雷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人各有天命,既然註定,又何須遺憾……”
轉過頭,看着徐雷,神情肅穆,“小雷,你知道我是誰麼?”
“你是教官啊?”徐雷一臉疑惑,這才發現自己對教官瞭解甚少,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清楚,只是一直稱呼他爲教官,知道教官背後隱藏着許多故事,但一直也沒有追問。
教官有些凝重的說道,“我叫元易,我的名字曾在千年前也算名動天下。”
“元易?”徐雷聽着着名字有些陌生,但教官接下來的話對他來說無異於平地起炸雷一般驚訝。
“記得我以前對你們提起過千年前那場九帝對戰妖狂化的九星妖魂帝的事麼?其實那場大戰過後,九帝並沒有全軍覆沒,有一個幸運兒在同伴殊死保護下僥倖活了下來,只不過那個幸運兒從此以後實力便從九星一直滑落到三星,並永遠停留在這個等級上,再無法提高半步。”
徐雷張大了嘴巴,千年前那場驚喜動魄的大戰不僅教官對他說起過,凌青衣也向他提起過,卻萬萬沒想到那場大戰還存活下了一人,且這人就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教官!
“從那次以後,我便隱姓埋名,江湖上從此便沒了元易這個名字。”
“可是教官你爲什麼要隱姓埋名?雖然那場大戰讓你實力滑落至三星,但足以讓你受到萬人敬仰!”
教官苦澀一笑,搖搖頭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天下人都知道那是一場正邪大戰,但卻極少有人知道那場大戰誰是邪誰是正,當時我們披着正義的幌子,爲了得到那部嫁衣古經的傳承,聯合衆多力量圍剿萬靈聖教,萬靈聖教教衆死傷無數,其實萬靈聖教一直以來被江湖正派稱作魔教,可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名門正派又和那萬靈聖教所做之事有何區別?”
“只不過一個光明磊落,所做的壞事從來不辯解不解釋,另一面卻總會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做那骯髒齷齪之事以名門正派自居,當日我們聯合衆多力量攻入萬靈聖教總舵之後,萬靈聖教誓死不交出那部嫁衣古經的傳承,我們一怒之下便起了殺心,萬靈聖教當年的那一任教主,也就是那名九星戰魂帝,悲憤之下服下奇毒,激起恐怖的妖狂化,僅一人之力便將那些名門正派殺得雞飛狗跳。”
“後來我們設計將妖狂化的萬靈聖教主引至一處,我們九個九星戰魂帝齊齊聯手,準備將他一舉誅殺,但我們還是太小看了他妖狂化後的實力,一番大戰後我們落得個慘敗的下場,其中一人在最後一刻拼盡全力才保下了我的性命,而那萬靈聖教教主也受到了重創,加之體內妖狂化,最後爆體而亡!”
說道這裡,教官眼眶裡泛起一絲淚光,看着徐雷哽咽道,“知道在最後一刻拼死保護我的那人是誰麼?她是當年我們九帝中唯一的女性,是我的小師妹,也是我的結髮之妻!”
徐雷第一次看見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流下眼淚。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那次驚心動魄的江湖大戰後,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正義人士便開始相互廝殺,誰都懷疑對方暗中奪取了那嫁衣古經,其慘烈程度絲毫不遜色當日圍剿萬靈聖教,最終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而那萬靈聖教卻因此沒有徹底覆滅,僥倖存活了下來,就在名門正派門相互猜忌廝殺的間隙,嫁衣古經的傳承已成功傳授至信任教主身上,萬靈聖教再次壯大起來。”
“東山再起的萬靈聖教對各大名門正派展開瘋狂報復,殺手放火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在仇恨火焰炙烤下,成了名符其實讓天下人談之咬牙切齒的魔教,所犯下的累累罪惡令人髮指,可是誰又知道,這一切的幕後是拜誰所賜?”
“萬靈聖教當然知道昔日圍剿當時的哪一任教主時,還有一人僥倖存活,於是便開始無休止的追查我的下落,一直到今天也沒有放棄過找尋我的下落,並向天下放了消息,若是誰取了我的人頭,萬靈聖教便立即加封其爲太上教主,享受天下榮華富貴和無上功法,賜予萬靈聖教內和教主比肩的尊貴身份!”
“所幸的是我隱姓埋名之後,東躲西藏,總算是僥倖得以苟且偷生,千年來我的內心一直備受煎熬,每當知曉萬靈聖教又犯下了什麼滔天罪惡時,我便萬分自責,今日的天下第一魔教,便是我們活生生造就的啊,欠下累累血債的不是萬靈聖教,而是我啊!”
教官失聲痛哭,哭得毫無顧忌,是在爲自己懺悔,爲天下人感到愧疚和自責,還有他那因爲他而陪同他一起走上不歸路的結髮之妻。
徐雷默默無語,兩眼平靜凝視着浩瀚蒼穹,任由這個揹負了太多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失聲痛哭。
“教官。”徐雷深呼一口氣,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看着這個哭得讓他心疼的男人,就像是和自己父親說話一樣的語氣輕聲道,“誰都會犯錯,況且過去的也就過去了,萬靈聖教所犯下的罪惡也不能全怪你,當日就算你沒有參與圍剿,其它人也會前去征討,一切離不開慾望二字,無論如何,也無論你以前做過什麼,我只認定你是我的教官,你和我們一起同生共死,教我們本領,教我們做人,他日若是萬靈聖教找到你,如要動你半根毫毛,至少先得從我們七兄妹的屍首上踩踏過去!”
教官止住了哭泣,接過徐雷遞過的手絹,將眼淚擦拭乾淨,深吸一口氣後,說道,“這個秘密天下除了你和我之外,就只有納蘭校長知道,我想萬靈聖教定然不會找到我頭上,你們大可放心,我還是那句話,你們一定要好好的給我活着,人的性命只有一次,要好好把握明辨是非,萬萬不可做出背信棄義爲了一己私利便不擇手段的齷齪勾當!”
說道這裡,教官面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還有上次碰見的那個叫做葉蕾的女人,我不管你和她是什麼關係,你一定要好好記住我的話,此生再不要和那女人來往,他日若被迫和她站在對立面,萬萬不可心軟,否則將會後患無窮!”
“葉蕾?她是……”
教官擡手打斷,道:“該你知道的你總有一天會知道,但是請你一定要牢牢記住我的話!”
“嗯。”徐雷點了點頭。
“我要你答應我!”教官語氣突然加重。
“教官,我……”
“答應我!”教官忽然一把將徐雷扯住,近乎嘶吼。
徐雷只感心頭一痛,咬牙道,“教官,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你,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給你,只是這件事,恕我不能應允,她救了我的命,我虧欠她太多,恩將仇報的事,我萬萬做不出!”
徐雷突然跪倒在教官面前,“教官,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教官默默無語,只是靜靜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徐雷,半響後,才長長嘆息一口氣,伸手將徐雷扶起,“罷了,罷了,一切都是天意。”
教官輕輕將徐雷身上的塵土拍打幹淨,“我苟活了千年,直到遇見你們幾個,才讓我重新找到了做人的快樂,我這輩子能有你們幾個學生,比當年我名動天下還要自豪,你們幾個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勉強自己,我只希望你們過的開心過的幸福,哪怕只做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也好,但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教官轉過身,擡頭仰望着浩瀚蒼穹,“天亮以後,你們幾個兄弟姐妹就離開這裡吧,天下很大,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們去做,只要你們不要忘記我對你們說過的話就行。”
徐雷不知道教官爲什麼會突然下了逐客令,本打算這次相聚好好在學院呆上幾天的,但想到教官也許是爲了不浪費他們的時間,用力點點頭說道,“知道了,教官,我們以後會經常回來看你和不虧校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