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雪花肉3

139雪花肉3

直到林間再次恢復了寂靜,四郎才從樹後走了出來。

此時天已大亮了,跳躍地光線透過樹梢斜射入林間小道。四郎踩着光斑拾級而上,腦子裡思索着白橋鎮鬧鬼車鳥這件事:

就剛纔的情況來看,那小孩子的確是個生魂,不知被什麼東西驚散了。而鎮上的村民和道士,不知何故,似乎全都認定九頭鳥就是掠去小兒生魂的罪魁禍首。

可依四郎所見,他總覺的九頭鳥是在保護小孩子。不過,四郎對自己的這個猜測也並不肯定。因爲九頭鳥本來就瘋瘋癲癲,時好時壞的,也說不定的確是它偷走了鎮上小童生魂,當做自家的孩子來養。對了,現在想想,一開始鬼鳥來廚房偷食物,莫非就是爲了這些被他捉走關起來的小孩子?

想到這裡,四郎難免擔憂起來:這次鬼車鳥被道士和鎮民一同打傷,不知回巢後會不會遷怒於被它所禁錮的無辜小兒?

四郎一路走一路想,走到後門那塊空地上時,正遇到幾個高高大大的山民,每個人都拿着弓箭牽着獵狗蹲地上,不知道在查看搜尋些什麼。

這些山民手裡的獵狗一個勁對着梅花叢狂吠,很像梅花花瓣的血滴也被細心辨認了出來。有經驗的老獵手們正在商量着如何根據血滴痕跡追蹤這隻偷取小兒,吸人魂魄的鬼鳥。

男人們看到四郎,紛紛站起身來,給他作揖道賀:“胡老闆,過年好!”

幾百年來,這片土地上的人類生活便遵循着某種奇怪而固執的規律運作着,只要山川和河流依舊

,村莊幾百年延續下來的習俗就不會因爲鎮上哪家哪戶的小日子起了波瀾而有所變動——就算有人死了丈夫有人丟了兒女,但是白橋鎮的年還是照過的。該放的鞭炮也不會少放一掛。

按照此地風俗,從正月初一開始,每日天不亮,就有山民們走街串巷,挨家挨戶的去拜年。就連那些平日裡結下疙瘩,見面不說話的人,只要這個時候互相道聲好,就能言歸於好。縱然捉妖這樣緊張驚險的過程中,山民們互相一見面,也是開口先問個好拜個年。

“過年好過年好!”四郎趕忙回禮。“這一大早的,各位就上山來走親戚拜年啊?”

聽了四郎的話,山民們面面相覷。和四郎一起趕過山市的那獵戶是個熱心人,這回尋找失蹤小兒的隊伍,自然要算他一個。見其他人都不搭腔,獵戶拱了拱手,率先說道:“不瞞胡老闆,我們今日就是來山裡驅趕怪獸的。”

“怪獸?鎮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這幾日山下敲鑼打鼓的動靜大得狠啊,常常驚得我們有味齋的鄰居暈頭轉向,有的甚至因此生起病來。”四郎撿起先時那孩子折下來的一枝梅花,輕輕抖去上面的雪沫,隨口問道。

隊伍裡有個愛較真的山民,他東張西望半天,十分疑惑地問四郎:“鄰居?可是有味齋不是獨門獨院嗎?”

四郎從梅花叢邊側過頭,像是開玩笑,又像是很認真地說:“嗯。聽說老房子裡總會住進一些主人家看不到的住戶,況且是大山裡的鄰居呢。”

這句話雖然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可是這山民卻莫名有些發憷,他乾笑了兩聲:“哈哈,胡老闆真會說笑。”

四郎一臉嚴肅狀:“我沒說笑。”

“哈哈、哈、”看着四郎晶瑩剔透的手溫柔的劃過一朵朵梅花,好像這些梅花也都是有生命的美人兒一樣。男人再也笑不下去了,環顧四周,總覺得密密麻麻擠滿了那些看不見的鄰居,便不由的四體生寒,在隆冬清寒的空氣裡打了個哆嗦。

平時不覺得,現在看來,這有味齋的老闆可真是邪的慌啊。

來的一路上獵戶就在心裡盤算過好幾次了,從捂臉少年口中知道了王巖家那件事的前因後果之後,他便覺得那幾個道士心術不正,不是什麼好貨,所以對兩個道士的話半信半疑。經過山市那一夜之後,獵戶隱隱約約覺得有味齋並不簡單,心裡便希望胡四郎能夠出手相助。

此時一聽四郎問話,獵戶趁着四郎和那個男人對話的工夫,在心裡理順思路,然後將事情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給四郎解釋了一遍。

“這件事說來話長。大約是從去年臘月間開始有些不對勁的。

先是鎮上許多人夜裡都能聽到翅膀撲騰的聲音,第二天出門一看,有細心的總能在自家院子不起眼的地頭髮現幾滴黑血。若是哪家小兒的衣服夜晚露在外面忘記收進來,第二天必然會無端端出現幾個血點。

年節裡遇到這樣的事情,雖然還沒出什麼災異,也實在不太吉利,叫人心裡堵得慌。

果然,才進正月間,這些人家就出了事,一開始是小兒夜哭不止,怎麼哄都哄不好。折騰幾天後,別說小兒,就連家裡的大人都因爲睡眠不好,成日裡萎靡不振。

女孩兒我不是特別清楚,但不論是胖子家的猴兒,大柱家的小柱,還是別的男孩,以前都是上房揭瓦的搗蛋鬼,但是當我走親戚拜年,再看到這些孩子時,幾乎都認不出來了。

每一個看上去都木木呆呆的,大白天窩家裡睡覺,偶爾清醒的時候,見到客人也不知道叫人,似乎不認識我了一樣。而一到子夜時分,這些小兒卻又來了精神,齊齊開始啼哭。

一戶兩戶還能說是孩子生了病,可是鎮上家家戶戶如此,可就有些詭異了。便有人說是鬧妖怪,也有人說是撞了瘟神……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父母們自然心急如焚,也不知道哪個給出的主意,叫這些人家趁着上墳接年請回的祖先還沒走,焚香扶乩請神,對着祖先牌位祭禱求助。

我們這裡,每年請墳之後到元宵節送墳之前,若是家中有疑難事要問卜,則扶乩請神最爲靈驗。以往並沒有出過什麼很大的亂子。可是這一次卻有些奇怪,不僅請神時用了很久時間,連神現身的時間也短,有的只在沙盤上留下幾筆不成文字的圖畫,那支筆就瘋狂的亂晃起來,甚至還有些人家裡,祖先附在八字輕的家人身上,面帶驚恐的催促着子孫快快送神。若是不聽勸阻想要繼續問下去,這家的男人就會被祖先在夢中杖責。

起先家家如此,後頭就出了一個例外。

唯獨荷香他們家裡請來的乩仙說的最爲詳細,洋洋灑灑一大篇,請鎮上的秀才老爺一看,只說是我們這裡鬧鬼鳥,此鳥滴血降災,點血在小兒衣服上之後,很快便來攝取他們的魂氣,因此家中小兒纔會得病。問求解的方法,乩仙就說這妖物難以降服,只是最怕狗,所以叫我們多多養狗,並且去請高人來家裡施法祛邪。

因請來乩仙的是荷香,他家男人出了事,兒子又是鎮上最早得失魂症,同時也是最嚴重的,她就不敢自專,去找了些德高望重的鄉宿耋老求助。

大家一合計,正好小盤山今年來了不少道長,不如就按照乩仙的吩咐請兩位來試一試。成固然好,不成也沒什麼害處。

天一道的高人果然靈驗,他們在這些人家裡做法之後,又讓家中未成年的孩兒都喝他們特製的符水,眼看着的確是好了許多,孩子們也都恢復了正常。問起來,也只說好像做了一場噩夢,都不記得具體夢見什麼了。

原本以爲至此可以安心過年,誰知從前天晚上開始,先是許多人家的小孩子又開始夜啼,並且尖叫不止,怎麼哄都哄不住。而且像是被靨住了一樣,家人怎麼呼喚都不能醒過來。到早晨孩子自己醒來之後一問,個個恐懼非常,不敢言語,只嚶嚶哭泣說是又做了極可怕的噩夢。

接着,連一些年紀稍長的少年少女也開始不對勁起來,白天黑夜都沒精打采的,有時候好端端站在那裡,也會無緣無故睡着。

本地有正月裡只能扶乩一次的傳統,可是有小孩的人家都慌了神。

因爲上一次請來的祖先亡靈根本什麼都沒說,所以有些心急如焚的父母便私下商量好,不要驚動自家祖先,只在鎮上的送子娘娘廟裡悄悄聚集起來,大家一起再次扶乩請神,這回請的是白橋鎮上供了許多年的送子娘娘。”

一聽送子娘娘,四郎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白橋鎮這送子娘娘廟不知是哪年哪月建起來的,又叫子孫堂。據說極爲靈驗,因此香火一直很盛,裡面供養着一尊抱孩子的女神,旁邊又站了四五個少年男女。如果四郎沒有猜錯的話,所謂的送子娘娘應該還有兩個名字,一個叫做鬼子母,一個喚爲九子母。

獵戶是個馬大哈,他並沒有注意到四郎微變的神色,繼續繪聲繪色地講道:“這回請來的乩仙倒是十分配合。因爲不會寫字,所以就用筆在沙盤上做圖。

問是誰幹的,畫個鳥。

問是怎麼解決,畫個八卦……

一來一回,有問必答。山民暗自慶幸祖先顯靈,可是問到最後,要請乩仙回去的時候,山民大汗淋淋的發現一件怪事——請來的神送不走了!

不管怎麼求,怎麼唸咒語,乩仙就是不走,而作爲扶乩道具的毛筆筆端好像飽蘸墨汁的一樣,一滴滴落下粘稠的血液來!

扶乩其實和現代的筆仙碟仙類似,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本就有一定的風險,所以除非有大事要事難斷,否則鎮民們並不會隨意行這類邪法。畢竟,若是送不走乩仙,或者請來的是某些兇靈惡鬼,問卜不成,家中還必然會有禍事發生。”

獵戶說到這裡,他旁邊的鎮民便連連點頭。

一個矮瘦的中年人似乎想到了當時的場景,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他補充道:“這事說來真是邪了門,我從小在白橋鎮長大,這麼多年還從來沒遇見過。最後送神時,我先是聽到耳邊傳來極陰森尖利的笑聲,那聲音真是笑得我渾身發毛。然後我就覺得自己後頸脖子處毛毛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背後對着那裡吹氣……”

“沒錯,我也感覺到了。當時我直接被嚇暈了過去。”旁邊一胖子彷彿心有餘悸地說。

“我說怎麼出門的時候到處都找不到胖子了,還擔心你小子出了什麼事。原來是被嚇暈在房間裡……”雖然情況緊急,可是依舊有人忍不住發出了嘲笑之聲。

胖子卻不服氣:“站着說話不腰疼,換你們去試試?我在子孫娘娘廟中一覺醒來,感覺自己一時恍恍惚惚,連自己究竟是怎麼回家的都不太清楚。等我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滿手鮮血淋漓,嘴巴上還沾滿雞毛。妻兒都一臉恐懼的看着我。我才知道自己回家後,居然把家裡唯一一隻雄公雞活活咬死了。你們說,廟裡的乩仙莫不是狐狸精或者黃大仙假扮的吧?我……我這是被它們附身了?”

獵戶有些擔心的看四郎一眼,趕忙訓斥信口開河的胖子:“呸!狐大仙能看上你這種人?都說雄雞是辟邪的,你必定是被什麼東西弄迷怔後,那東西再借你的手殺雞!”

旁邊有個鎮民附和道:“對。我也覺得自己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從廟裡帶回了家中。胖子這個不算什麼。我當時一回家,親手養大的獵犬就對着我狂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莫名就心頭火起,拿起棒子就把自己的愛犬打死了。據我弟媳婦所言,當時我就跟瘋了一樣,將自己的愛犬打成了肉醬之後還在繼續。然而在我眼裡,自己打的分明是個纏在我背後的惡鬼!”

有人開了頭,旁邊的鎮民便爭先恐後的說起自己這段時間遇到的靈異之事。

根據他們的敘述,四郎瞭解到或是家養的雄雞被捏死,或是黑狗無端死在井裡,或是家裡的門神被扣去了眼,那日一起扶乩的村民家裡或多或少發生了這樣那樣的怪事。

這些事情說來奇怪,也只是小事而已,並沒有死人,所以大家並沒有很當一回事。鎮民們只認爲那是祖先怪罪他們沒有聽從教誨而已,好酒好肉在家裡祭拜過祖先或者家神之後,就將其拋諸腦後。

白橋鎮民這樣粗神經,固然與本地百年來的風俗民情有關係,更因爲有另外一件新鮮事吸引走了方圓百里所有居民的全部注意力——嶽琴班要來了!

從正月初一開始,方圓幾百裡內最大的白橋鎮將會舉辦盛大的社戲。這社戲要一直辦到正月十五元宵節,年過完了之後纔會結束。

今年社戲較之往年更爲熱鬧,因爲白橋鎮將會請來本州最有名的嶽琴班。

說起這嶽琴班,和普通戲班子不同,這一家最擅長的就是表演木偶戲。因爲是久負盛名的大班,自然架子也大。雖然被請來了,卻說好只在白橋鎮這種小地方表演一天。

因此,到了那天晚上,白橋鎮上當真是萬人空巷,大人小孩都去看。

因爲觀衆太多,結果散場的時候人潮洶涌,許多人家都被擠散。回家之後,父母們就發現自家孩子不見了。因爲這些孩子最小的也有十二歲,最大的已經十四歲,所以父母便以爲是出門跟在嶽琴班後頭趕場子看戲去了,誰知道這些孩子自從那一晚後,就再沒有音信。

村裡派人去官府報案,官府一查,這嶽琴班被南邊一個富商請去府裡給老母做壽去了,壓根就不在白橋鎮境內!

鎮上的人都說是那隻鬼鳥又來作祟,想去請高人做法除妖。可是,或許因爲現在還是正月間,以前隨處可見的和尚道士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直到昨日,鎮上的趙老爺派人來說,有兩位道爺在他府中,叫鎮上組織壯年男子一起準備準備上山捉妖。丟失小兒的人家一聽這個消息,吵鬧着非要跟在後頭,兩位道爺都是好人,體諒他們愛子心切,就同意這些人家一起上山來尋找丟失的小兒。

可是精心準備了這麼久,方纔一場惡戰之後,還是給那妖物跑了。道長回鎮上給王巖家的孩子送魂,鎮民們想來想去總覺得不甘心,便自己牽着狗來山中尋找受傷的鬼鳥,想要趁它虛弱的時候除掉它,救回丟失的小兒。

衆人七嘴八舌的講完這件事,就有人問四郎:“不知道胡老闆有沒有看見一隻滴血的九頭怪鳥飛過?或者一些十四五歲的少年男女?”

四郎覺得此事有些蹊蹺,鎮民們的敘述間也多有矛盾之處。

二哥說九頭鳥喜小童,但村裡卻是少年男女失蹤,而且又是看社戲的時候失蹤的,感覺這事根本不像是九頭鳥這種妖物能做出來的,若說是柺子所爲吧,前前後後一通裝神弄鬼又是怎麼回事?

再一個,據山市見過的老鼠精所言,荷香家裡可是有個連妖怪都看不出真身的東西在徘徊,說不得喚作阿牛的孩子就是被這東西驚了魂魄才導致生魂離體。而離體的生魂又被鬼車鳥捉了去,當成孩子悉心照料。所以纔有前面的那一出。那麼,其他人家的小孩子是否也都如此呢?

在四郎看來,第二次那些人家請來的必定是惡鬼無疑。那麼,第一次扶乩時,荷香家請來的究竟是祖先亡靈還是賊喊捉賊的惡鬼?如果是惡鬼,卻指點着山民找道士……如果這個前提是真實的,那些道士一定也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原本還擔心鬼車鳥對小水下手,此時事情卻越發的撲朔迷離,鬼車鳥究竟是奪人小兒的惡魔,還是思念兒子因此愛屋及烏的可憐母親?

這麼一想,四郎擡頭對幾個獵戶笑了笑:“說起鬼鳥,今日我家也出現了詭異的血跡,家中小兒晾曬的衣物被點上了血滴。我心中和各位一樣焦急擔心。諾,你們看,梅花叢那裡也有。”

“啊,連有味齋都留下了那妖物的痕跡?”獵戶不可置信的問了一句。在他眼裡,四郎就是狐大仙,而妖怪按理來說是不該爲難妖怪的。不過,獵戶轉念一想,人分好壞善惡,並且也會常常去爲難自己同伴,那麼妖物大概也是一樣的吧。

旁邊的胖子卻沒有他想得這麼多,他眯着小眼睛左右看了一圈:“以前沒見過有味齋有小孩子啊。不過,鎮上失蹤的也多是十三四歲的少年男女。”說着,他上下打量四郎一番:“胡老闆可要小心了,你這幅模樣,說是十三四歲也有人信,可別被那隻怪鳥捉了去。”山裡人都長得老相,所以四郎雖然已經成年,可是因爲皮膚潔白,面容清俊,眉目間又帶着一點點可愛的憨氣,若說他只十三四歲,倒還真能唬住幾個人。

獵戶知道四郎是個妖怪。妖怪麼,自然是青春永駐的。便擔心胖子的話惹四郎生氣,趕忙岔開話題:“說起剋制這鬼鳥的方法,我也聽說了一個,不知道靈驗不靈驗。說是有小兒的人家最好養條狗,夜晚若是聽到門外有翅膀撲騰的聲音,就使勁敲擊着牀鋪和房門,揪着狗的耳朵讓它叫喚,家裡各處還要點燃燈火蠟燭,照得明晃晃地來驅逐怪鳥。”想了一想,這個善良的男人補充道:“對了,家裡人的衣服這段時間都不要晾曬在外面,也儘量不要剪指甲。”

這些似通非通,聽上去有點莫名其妙的辟邪法門,都是在山市遇見的無臉少年偷偷來告訴獵戶的。而獵戶毫不懷疑的選擇了全盤接受。他是真的相信少年的每一句話,所以現在纔會如此振振有詞的轉述給其他人聽。

有的鎮民聽完不以爲然,但是四郎卻很認真的聽他說出每一個字,聽完後連連道謝,又請這羣獵人去前頭大堂小坐。

這幾個鎮民昨天半夜就起牀準備捉妖,早晨只胡亂塞了幾個饅頭下去,這時候早就餓到不行,可是有些人家中孩子走丟,實在着急的不行,衆人便擺手謝絕了四郎的好意,只說請包一些乾肉饅頭他們路上吃。

四郎便進門去給他們拿開花饅頭,又裝一些滷好的冷牛肉和豬耳朵。

槐大正在廚房裡用凍好的三鮮餡餃子做鍋烙。

因爲有包現成的餃子,鍋烙並不難做。先把餃子立起來放在平底鍋裡,倒入麪粉調成的少量水漿同煎。等待餃子的底部呈現出金黃色時,再往鍋裡澆油炸熟。

這樣炮製過的凍餃比蒸餃酥脆鮮香,又是一種獨特的風味。只是這樣做出來的餃子容易膩口,而且也不好消化,見小水捧着一個嘎吱嘎吱啃得很歡快,四郎轉頭囑咐槐大不要給他吃太多,以免中午吃不下飯,自己提着包點出門去。

前頭大堂只有那面熟的獵戶一個人,其他山民和狗都消失了。看見四郎出來,獵戶趕忙迎上前說道:“胡老闆,不好意思,剛纔我們正在前面大堂等你,忽然看到一個小孩的影子從門外嬉笑着跑過去,大柱一見,就說是他家小柱。可是小柱分明還在家裡睡着,怎麼會跑到這荒山野嶺中來?於是一行人趕忙跟着追了出去,只留下我在這裡等候。”

四郎聞言,把手上的油紙提包交給獵戶,自己掀開擋風簾子出去看。太陽剛剛出山,雪地上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是一種叫人很不舒服的白。遠處是黃草枯樹,進出也是枯樹黃草,雪野裡顯得光禿禿的,唯有一些紅紙屑夾雜其中,顯出一種空落落的淒涼感。

枯樹間能夠看到風吹過的痕跡,四郎側着耳朵,認真傾聽風傳來的訊息。

四下裡很安靜,除了山民們沉重的腳步混合着雜亂的狗吠之外,還有一種很規律很輕飄的腳步聲。若是不仔細聽,很容易和風聲混淆起來。

聽上去好像是小腳板的啪嗒聲,難道又是一個被鬼車抓走的幼兒生魂?

“大哥哥,救我……”若有若無的聲音隨風傳來。

放開神識追着這縷風聲而去,四郎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先前那個緩坡上。

曾發生過激烈戰鬥的地方站在兩個人。是6天機和那個被喚作皇甫公子的錦衣人。他們正一起查看着樹下的血跡。

[原來他們兩個認識。看樣子似乎交情匪淺]四郎思索着[也難怪,6天機是天一道中的厲害人物,而皇甫公子雖然看着並不像修道之士,但是胖瘦道人都對他十分恭敬,想來也與天一道或者6閥關係匪淺。]

只聽錦衣人說道:“是鬼車。這麼些厲害妖物紛紛現世,也不知道究竟想要做什麼。鎮上少年男女紛紛失蹤,估計便是這妖物做的。”

6天機在枯樹間仔細查看,最後沾一點血跡對着陽光看了片刻:“若這妖物真是鬼車,事情究竟是不是它做的,一時還不便下定論。”

“九淵,你爲何總是對妖物百般迴護?若是一時縱情,養幾個妖物玩玩我並不反對,可是你不該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該忘記,究竟是誰把我們害成現在這樣的!”錦衣人的語氣裡帶上了一點不悅和責備,但是又有一種對着極爲親近之人才有的熟稔和肆意。

6天機忽然笑了出來,似乎對錦衣人的話並不以爲意:“我當然知道,君瑞,我當然知道。”說話間,他忍不住輕輕咳了幾聲,便從懷中掏出一壺酒灌一口下去。

“最近你怎麼咳得這樣厲害?我那裡有好的丸藥,都是新煉製出來的,你很該聽我的勸,多吃一點。”皇甫公子雖然剛纔還在訓斥6天機,這時候卻又擔憂的拍撫着對方的背。他緊緊皺着眉頭,似乎看着6天機咳嗽,他自己也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樣。

過了好一陣子,就在四郎忍不住要拉回神識的時候,6天機終於止住了咳嗽:“君瑞,你知道我平生就這點愛好了。至於丹藥那種東西,吃下去一時好,不過是在消耗人體的元氣而已,留下的禍根也深,跟這個一比,我現在用酒止咳,也只能還說是溫劑了。天一道中常和你來往的幾個人都是急功近利之輩,他們對參同契中關於爐鼎鉛汞的理解與我這一支不同,因此,他們的行事作風我也是不能認同的。只不過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勉強和那些小人共事罷了。君瑞,作爲多年好友,我勸你一句,有些人是可用而不可信的。至於長生道術,在我眼裡也沒什麼可追求的,春秋代謝,萬木枯榮本是天地至理。”說完這麼長長的一段話,6天機忍不住又咳起來。

皇甫公子一把將他手裡的酒搶過去,聞了聞之後驟然變色:“你開始剝離內丹了?你怎麼能……怎麼能將自己的內丹……那孩子……”不知爲何,這段話四郎聽起來斷斷續續的,好像有人故意把某些語詞模糊掉了一樣。

6天機揮手將酒壺奪過來,仰頭喝了一大口,輕笑着說:“那本來就不是我們的東西。再說了,公子日後若是要成大事,就不該太過於依賴道門這一類非常態的力量。平縣被圍,咸寧之亂,這些背後都有誰的影子?若不是佛道兩家默許,幾大世家哪裡有膽子對付開國之君?先帝爺的死,6家和沈家的鮮血,這些公子都忘記了嗎?”

錦衣人被6天機反問得無語可辨,他用手對着面前的大樹狠狠砸了一拳,憤怒地說道:“九淵,你總是對的,你總是這樣理智!孤說不過你!可……可是……你怎麼能這樣狠心得對待你自己?你怎麼敢這樣狠心……”說着,皇甫似乎想要去拉6天機的手。

6天機不着痕跡的躲過那隻伸來的手,然後他低下頭,面無表情又異常真誠地說:“爲了殿下的萬代基業,臣萬死不辭。”

不知道爲什麼,可能是因爲人長得帥,這句很普通的話被6天機充滿磁性的嗓音說出來,帶着一種蕩氣迴腸又深情款款的感覺,連四郎聽了,都覺得自己的脊背麻酥酥的。

從四郎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可以看到錦衣人的臉上流露出一閃而過的癡迷。因爲知道6天機對自己的亡妻十分深情,於是,四郎不明緣由的不高興了。

[6大叔雖然很帥很迷人,但是人家已經有了會寫詩的妻子!人家還有孩子!皇甫xx你這個無恥的小三!天天思念亡妻的中年帥哥什麼的跟你沒有一毛錢關係……額,雖然和我也沒有關係,但是身爲一個正義的路人,我還是要唾棄你!]

四郎已經很霸道的直接無視6大叔的妻子已經過世這件事。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不能接受6大叔再愛上除了他亡妻之外的任何人,嗯,畜生也不行。

好在錦衣人愣了片刻,終究還是頹然地收回了手。四郎在一旁看得連連點頭:[嗯嗯,不論男女,做小三都是不對的,很高興你懸崖勒馬,沒走上這條人人喊打的不歸路。]

皇甫公子自然不知道有個不着調的傢伙在一旁不着胡亂腹誹他。此時,他背對着6天機,聲音裡帶上了幾分不易覺察的悽然:“好,既是如此,孤便命令你,在我們約好的盛世未出現之前,你都不要去死。你不能死,九淵,你記住了嗎?”說完這句話,錦衣人轉身便走,他的臉上有什麼晶瑩剔透的東西在陽光裡閃爍了一下,像是一顆珠子滾落在錦繡輝煌的華服上,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6天機看着錦衣人的背影,面上的表情好像懸崖上的山石一樣冰涼堅硬。

[果然大叔也很討厭他!]四郎自作主張的對6天機的表情做個註解。

“爹爹的小肉球,你要努力變強啊,這樣爹爹才能放心去和你孃親見面。”6天機忽然喃喃自語道。

小肉球是誰?不會是6大叔給自己兒子起的小名吧?這……這……替那位6肉球少年點蠟!四郎一時幸災樂禍起來。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有點擔心了:聽6大叔話裡的意思,不會是看到兒子過得好,就要去殉情了吧?

正在胡思亂想間,四郎發現6天機眯着眼睛看了過來,眼角微皺的魚尾紋給他柔和的眼神增添了幾分深邃。然後四郎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輕柔地推了一下,站在有味齋大門前發呆的某隻渾身一個機靈,終於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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