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門,就接連着死人,剩下的一行人自然格外留神。一路上破了不少機關,總算有驚無險的來到又一扇青銅門外。這一扇大門依舊嚴絲合縫,連開鎖的地方都沒有。
馬老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子交給馬殷。馬殷戴上手套,一手拿着特製的螺旋狀鐵絲,一手拿着那個小盒子上前。背對着衆人搗鼓半天,青銅門方纔徐徐打開。青銅門一開,便從裡面嗖嗖嗖射出來密密麻麻的弩箭,馬殷一個鐵板橋,彎腰躲了過去,然後他按動手中小盒子,從裡面暴雨般射出來無數牛毛的小針,全都沒入了一側的牆壁裡。
機關戛然而止。
馬殷開大門破機關,之後並不擅自做主,反而退回馬老頭身後。
“想不到馬老手上居然有地宮的鑰匙。以後的機關鎖可都拜託您了。”侯一峰摺扇輕搖,輕輕嗤笑了一聲:“只可憐百里兄弟,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馬老頭不爲所動,淡淡言道:“侯公子說笑了。”
侯一峰收起摺扇,臉上現出不虞之色:“,馬老不聲不響挖了個坑給百里兄弟跳,。不過旯爲了驗證子午鎮龍鎖開鎖後發動機關的時機和方位,不惜斷送了五條性命。百里兄弟可是我們好不容易纔請過來的,這樣做,就算我侯某人無足輕重,未免也太不給陸公子面子了吧。”
馬老頭那雙三角眼中精光一閃,目光如電的般直射過來:“侯公子這樣說可就沒意思了啊。昨晚小樹林裡的事情,侯公子忘記了,我的部下可沒忘記。”
“小樹林裡什麼事情?”張螢葶和於冰同時出聲問道。
馬老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侯一峰一眼,開口道:“侯夫人不必擔心。侯公子英俊不凡,自然能夠吸引到許多狂蜂浪蝶,不過,那些人在他心裡,沒一個比得上你。”
張螢葶的臉刷的沉了下來,她惡狠狠地瞪了侯一峰一眼,認定是他引誘了自己的部下,說不定人就是他殺的。不過馬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張螢葶沉聲道:“馬老的祖上既然是修建地宮的工匠,想必一定有地宮地形圖。不知能否提供一份供大家參閱?這墓下機關重重,佔地極廣,不如拿了地圖,各自分開搜尋纔好。免得無端又被人從背後捅一刀。”
馬老頭並不搭理張螢葶,只做聽不見,顯然不願意將自己家祖傳的東西與衆人分享。
陸芳汀在一旁聽了,忽然開口道:“也好。如有墓道的結構圖在手,我們也能更快的找到蘇道長等人。我們隊伍裡的人目的各異,其實不該有爭鬥纔對。從前面一系列慘案已經能夠看出,我們這一次面對的敵人異常兇殘強大,因此,我們更應該團結在一起,不管是求財也好,想要救人也好,唯有團結協作才能成功。”地下溼冷,陸芳汀臉色越發慘白,說話間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芳汀,你不要操心這些事,我沒事……”
侯一峰關切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被陸贄打斷:“芳汀,過來。地圖是馬家祖上流傳下來的,怎麼處理是人家的事,你說的雖然也有道理,但是到底是強人所難,並非君子所爲。”
聽完陸芳汀一席大義凜然的話,馬老頭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及至陸贄這麼一說,他反倒大方起來:“誒,陸公子此言差矣。不過是區區一幅地圖而已。我馬家這點氣度還是有的。馬殷,把東西給陸公子和張族長拿過去。”
馬殷極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禮:“回稟陸公子,古墓裡機關重重,危機四伏,下面一共分爲三層,規模極爲宏大。祖上雖說是工匠,卻也只負責一部分墓室和機關的修建,所知有限。不過,既然陸公子想看,區區自然應該提供。只是我們也只有一份正本,兩份拓本,便由陸公子和張族長一人一份吧。”說着,馬殷就摸出一張發黃的絲絹,先遞給張螢葶,然後順勢遞給另一側的陸芳汀。
陸芳汀點點頭,卻並不伸手來接,反而是站在她旁邊的侯一峰跨前一步,殷勤地將絲絹收起來,再轉遞過去。
一直注視着侯一鋒一舉一動的於冰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當場就要發作。只是大庭廣衆之下,也只得強自忍耐。
張螢葶看了看手中的拓本,冷笑道:“馬家倒是大方,只是我們怎麼確定自己手裡的這幅,和老爺子手頭的一模一樣呢?呵呵,我可不是百里兄弟那樣的傻瓜,給人利用了去趟路。”
馬殷臉上的怒色一閃而過,他強抑怒火道:“張族長若是信不過,大可以將這份正本拿過去。”
“好啊。”張螢葶立馬打蛇隨棍上,大聲同意。
馬老頭臉色變得鐵青,因爲他知道,若不與張螢葶交換,只怕陸公子心裡也會存一個疙瘩。自己家示好的行爲非但沒有任何效果,反而之後隊伍裡有任何損失,都會歸罪到自己給出去的拓本身上。如今馬家一時騎虎難下。
斟酌片刻,最終馬老頭還是平靜的命令孫子,將自己家祖傳的地圖給了張螢葶。
拿着地圖正本對着火光看了半天,確定真是幾千年前的舊物,張螢葶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就此別過。”說完這句話,她就帶着倖存的蠱女,搶先一步跨進了青銅門。
門內分爲左右兩條岔道。張螢葶進門後左拐,奔着地圖上標註的王妃配殿而去。
行了一陣,果然進入一個闊大的墓室之中。墓室的門並非青銅鑄就,只是兩扇木製的柵欄,也沒有鎖,木頭早就被蛀出了大洞,如同兩扇破碎的胸骨般敞開着。
張螢葶的手才摸上去,木門就變成一截截碎片委頓在地。
進了門,張螢葶不由得愣了一愣。
墓室裡飄散着一股奇怪的腥甜氣息,正中橫亙着一個巨大的水池。池子裡沒有水,但是卻擺着許多黑箱子,池壁上雕刻着一些古怪的紋飾,看起來闊綽而別緻。這個池子極大,必須從池子中穿行而過,才能到達對岸。
在岸邊搜尋片刻,衆女只找到一些破碎的瓷片,此外,還有一口棺材,裡面是空的,棺材外面擺放着一個金碗,棺材中還零零散散地堆着許多玉製的小骨頭,此外,也有真的骨頭,骨頭的形狀千奇百怪,上面印着很多牙印。
“族長,只找到一口空棺材,還有這個。”蠱女們將自己找到的玉石和金器都交給張螢葶過目。
“會不會,會不會是詐屍啊?”小魚怯生生地說道:“我看那邊好多白骨,上面都有牙印。既然已經找到了不少明器,族長,我們趕緊按照地圖出去吧。”
張螢葶陰沉着臉,罵道:“千里迢迢下來一趟,還損失了不少人手,怎能入寶山空手而歸?既然這邊沒有,王妃的陪葬品想來不是在池中的箱子裡,就是在對岸。”
族長有令,盅女們只好三三兩兩率先跳了下去。見這些女孩子已經安然無恙地走到了一半,張螢葶方纔縱身跳了下去。在她身後,不知何時跟着跑進來的於冰也縱身躍入水池。
跳進去之後,衆人才發現池子四壁結着光滑如鏡的一層薄冰,西北方位貼着一張古里古怪的符篆,上面畫着一個八卦圖。池子正中那些成排像是陪葬品的箱子透出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
張螢葶舉着火把靠近一口箱子,這才發現箱子被雕刻成精美的魚形。光是箱子,就可以說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了。張螢葶見狀大爲歡喜。可是一想到還有一個外人在場,她又迅速收斂了笑意,略帶嘲諷地問道:“侯夫人是地仙徒兒,見多識廣,博聞廣識,想必知道這些箱子裡究竟裝的什麼吧?”
於冰柔美的笑了,她輕撫着箱子,淡淡道:“黃泉連接生死兩界,因此魚就成了死靈往返幽冥和人世的乘騎,那種延續至今的玉衣叢葬,其實也是由玉魚變化而成的,只因爲玉片象徵着魚鱗。”於冰的長相柔弱中透出幾分靈氣,是一個一看就能叫人心生好感的絕色美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張螢葶也不例外,雖然對於冰偷偷摸摸跟在自己隊伍後面有所不滿,此時見她還算有些用處,便緩和了面容,笑道:“我琢磨着也是。這些箱子被精細的雕刻成魚形,想必不會是什麼邪物,其中說不定還會有大量的陪葬品。既然侯夫人跟着我們進來了,按照老規矩,便是在場的人人有份。”
在場的人人有份,張家人多,分起來並不吃虧,張螢葶的算盤一向打得很精。但是仙氣飄飄的於冰絲毫沒有猶豫,立即點頭同意了,似乎金銀珠寶一類的對她而言可有可無。
“張姐姐快打開吧,我去那邊岸上看一看。”
張螢葶冷笑着暗罵一聲傻子,將火把遞給身邊的侍女,便迫不及待的從袖子裡放出了一隻細如髮絲的小蟲,讓它鑽進鎖眼裡。
既然要下墓來尋寶,張螢葶自然也做了萬全準備,可不是隻有馬家和那幾個侏儒纔會開鎖的。
其他蠱女有樣學樣,紛紛站在一口箱子跟前,放出蠱蟲開鎖。
小魚總覺得有什麼人在暗中窺視着她。因此,她並沒有急着去打開箱子,反而拿起火把,好奇地四下打量。不經意間,她看見光滑的池子四壁上接着一層薄冰,光可鑑人的冰層上映照出層層疊疊的人影。
小魚疑惑地轉頭看看,池子裡空空如也……冰層裡的影子究竟是哪裡來的?
再次轉回過身的時候,小魚便看見冰層上赫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猩紅手印,一個披散着頭髮的紅衣女人就站在她的身後。小魚驀地瞪大了眼睛,可等她轉回過頭時,卻發現自己背後依舊空無一人,只有族長帶着其他姐妹在那些箱子四周,彎着腰不知道在開鎖。說來也奇怪,除開對明器毫無興趣的於冰和小魚,魚形箱子的數量剛好和張家倖存下來的人數相吻合。
從小魚這個角度看過去,那些箱子都是按照一定順序和規格擺放的,根本不像是陪葬品,倒像是,倒像是棺材。
小魚忽然心生後悔之意,不論張螢葶對自己多麼苛刻,當初若沒有張家,年幼的自己也只有在戰亂中被餓死了。還有那些姐妹,雖然大家相處的都不好,可是,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着她們死去嗎?
這麼想着,小魚便要大聲喊叫,可是她發出來的聲音卻細小如蚊蚋。不經意間瞟一眼冰層,只見上面映出自己的身形,還有趴在左邊肩膀上一個模糊的紅影。
小魚驀地頓住了,難怪她一進墓室,就覺得自己左邊肩膀很重。她感覺到自己脖頸處涼颼颼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趴在她的肩膀上,對着她細細吹氣一樣。
一時間,小魚渾身都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
紅衣服的人形在冰面上越來越清晰,最後,她剝開黑髮,露出一張青白色的小臉,是紅諾!
因爲害怕到了極點,小魚的腦子裡反而一片空白,一動也不敢動。半晌,她方纔囁嚅道:“紅……紅諾,冤有頭債有主,你……你不要找我。”
紅諾將冰涼的手指劃過小魚的脣瓣,幽幽地反問道:“冤有頭債有主?”對着小魚脖子上的黑痣,女鬼曖昧的吹了兩口氣:“別怕,現在我們是同一條戰線上的人了。”
小魚的牙關格格作響,顫抖的雙手不聽使喚一般,將她手裡的火把湊近了冰面。
“咔咔咔——”冰層表面出現了一道道裂縫,從那些裂縫裡冒出絲絲縷縷的白氣。
小魚留着淚不停搖頭,可是她的耳邊只有紅諾陰森尖利的慘叫:“我死得好冤啊~”淒厲的聲音如同幽靈一般迴盪在整個水池子裡。
水池中正在集中精神,操縱着蠱蟲開鎖的蠱女們不能分心,唯獨張螢葶蠱術精深,她見情況不對,回過頭厲聲喝道:“小魚,你在做什麼?”
隨着白色的霧氣瀰漫過來,絲絲縷縷鑽進鎖眼裡。原來擺在衆人面前,怎麼也打不開的箱子啪嗒一聲打開了。
張螢葶探頭一看,發現箱子里根本沒有明器,只有一具屍體屈身蹲在裡面。那屍體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被裝在裡面的,容顏居然和死前一模一樣,半點沒有腐化的跡象。
不可置信的盯着箱子,張螢葶也沒精力去管四周若有若無的白氣,她俯□子,湊近了撥弄箱子裡的屍體,想要看看箱子底部有沒有明器。
隨着白氣愈來愈濃,池子裡的溫度再次下降。
就在張螢葶哆嗦着,中了魔般在屍體身上東翻西找之時,那具屍體的眼睛驀地睜開來。青白冰冷的手快如閃電般抓住張螢葶,將她往箱子裡拖去。那雙手冰涼刺骨,被它握住之後,張螢葶的手上迅速凝結出一層細細的冰渣子。
寒冷減慢了張螢葶的反應速度,她無力地掙扎着,兩手亂抓,嘴裡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隨着這聲音,她身體裡的蠱蟲全部振翅而出,沒入從箱子裡竄出來的活屍身上。
可是那具活屍卻半點不受影響,反而扭曲着直立起身子,鬼魅般跳了出來,將張螢葶頭朝下往箱子裡按去。
“吧嗒”一聲,箱子的暗鎖扣上了。
與此同時,池子裡傳出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白氣頃刻間蓄滿了整個大池子。使得這間墓室恍如幽冥鬼域,影影綽綽間,似乎有數不清的鬼魂在霧氣中哀哀嘆息。
那些跑出來的活屍都做工匠打扮,他們似乎很害怕那種白氣,一出箱子就爭先恐後的往岸上爬。
於冰漠然的看着池子中的變故,見箱子蓋全都蓋好了,便抽出隨身白練,在冰冷的白氣中,一聲白紗裙的於冰仙子起舞,可她手上的動作卻半點都和仙子搭不上邊——潔淨的白練層層裹住骯髒的活屍,很快就將它們全都直挺挺地懸吊在了池子上方。
小魚哆哆嗦嗦的站在池子裡,一邊流着淚,一邊機械地拿着錘子往那十幾口箱子裡敲敲打打,釘上了鎮魂釘。箱子不停的震動着,被關進去的活人在裡面拼命掙扎,“砰砰砰”的敲擊箱蓋。
見十幾口箱子全都釘死了,於冰才飛出繩索,將池子裡的小魚拉了上來。
看到小魚眼底的悽惶和淚珠,於冰的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意:“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這時候又哭給誰看。”
小魚沒有吱聲,她抹了一把眼淚,默默爬上了岸,跟在於冰背後離開了。走路的時候,她的肩膀一邊低一邊高,池中的冰層裡映出少女纖細的背影,以及她的左邊肩膀上趴着的那個紅衣的女鬼。
在她們背後,一道暗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裡面露出一張暗紫色的臉,往外四處打量一番後,就縮了回去。
“將軍,不用我們動手,闖進來的凡人已經打起來了。咱們的冰室裡又多了十幾具儲備糧。”
紫二比紫一沉穩些,它躲在暗處將此事從頭看到尾,此時方纔走進墓室回稟:“啓稟將軍,那些工匠也是可憐,陪葬時好不容易爭取到屈身葬,如今卻做了凡人手裡的刀,無端被人吵醒不說,還被吊在了墓樑上。”
紫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羣凡人太過囂張了,待我出去咬死他們!”說着,它就要往墓室外面竄。
“回來!”毛將軍終於開口了:“這一回來的人不比往日。老費不是說咱們墓裡要變天了嗎?這些凡人此來,恐怕還是爲了第三層主人棺裡的瓊玉膏。現在主人剛剛醒過來,第二個命令就是讓我們放這些人過去。小主人又不在墓裡,誰敢違抗?”
“傳說瓊玉膏喝了就可以起死回生,成仙得道。是女媧流傳下來的神物。可是主人不還是睡了幾千年,沒能活過來嗎?依我看,還不如小主人的醫術厲害。”紫一插嘴問道。
毛將軍深沉地搖了搖頭,只說:“這其中的事情複雜得很,當年你們也跟着我下過地宮,爲何獨獨我們幾個變成了殭屍?瓊玉膏,瓊玉膏,嘿嘿,只怕不是什麼好東西吶。這羣凡人若真是爲了這麼個東西鬥得烏眼雞也似,我都替她們不值。怪不得那紅衣女子覺得冤了。”
四郎只覺下面傳來一股大力,天旋地轉之間就掉進了井裡。
井底的空氣污穢又沉滯,及膝高的水面上似乎沒什麼危險的東西,但是井壁四周倚着的屍骸卻又分明地昭示了井中的確暗藏着某種極其恐怖的存在。
這絕對不是四郎疑神疑鬼,首先不說別的,在他前面落下來的士兵和百里兄弟去了哪裡?
就在四郎四處張望的時候,他腳下的水中忽然鑽出一個蛇人。在四郎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蛇人的拳頭已經砸到了他的臉上。這個蛇人似乎比他曾經在山谷裡遇見的那些都要強橫。
在蛇人的攻擊之下,四郎只能使出龍象伏魔大手印,沒想到蛇人居然對這種玄門秘術絲毫無懼,行動間一點都不受影響。
單拼力氣的話,相比較於凡人,四郎真的稱得上力氣大了,只是依舊拼不過這隻蛇人。井裡只能近身搏擊,四郎練練後退,最後跌倒在水中,蛇人緊接着撲了上來。
自從下了墓中,二哥給做的那枚能夠噴出南明離火的銅鏡就像是被什麼壓制了一般,時靈時不靈。
四郎急中生智,伸出兩腿絞住蛇人的脖子,將它翻倒在水中的同時,自己飛身躍上一側的井壁。
退到了安全的距離外,四郎這才祭出自己的飛劍。心隨意動,飛劍如同有靈性一般,幫助四郎將再次躍起的蛇人定在了對面的井壁上。
四郎呼出一口氣,可是還沒等這口氣呼完,水下又冒出來一個更加高大的蛇人,巨大的尾巴纏住了四郎的腳,他禁不住再次跌落進水裡。
冰涼的而巨大的蛇身帶着腥臭纏上了四郎的腰,伴隨着四濺的水花,一張半蛇半人的猙獰臉龐出現在四郎面前。
紮在井壁上的飛劍掙扎的將自己□□,衝過來保護主人。
可是,新出現的蛇人估計是進化後的品種,不僅和墓外的那些不同,甚至比剛纔的那隻都更爲強橫可怕。居然連飛劍都破不開他的皮膚。飛劍徒然地上下翻飛,在蛇人皮膚表面留下一道道傷口
就在這危急的光頭,四郎的右手上的五銖錢總算放出了純白色的火焰,那蛇人發出一聲人一般的哀嚎,裹住四郎的下半截蛇身直接被燒熟了。
當——從燒成灰燼的蛇身中掉出來一枚珠子枚,四郎覺得很奇怪,便走過去將其撿起來放衣服兜裡。
南明離火的火焰炙烤着井水,頃刻間,井水便乾枯。
水退下去之後,井底就露出士兵的屍骸。大約在他們落下來的那一刻,這些手無寸鐵的士兵就被蛇人纏着沉入水底。
說時遲那時快,從四郎掉下井,到他連殺兩蛇人,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片刻之間。
想了想,四郎變回了原型,打算自己先往上爬。留在井中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險,等着二哥來救自己也不是辦法。
胖狐狸伸爪子抓撓着井壁,使出吃奶的盡頭往上爬。爲了協調好自己的四條小短腿,胖狐狸必須全神貫注在直上直下、飛檐走壁這項高難度運動上。
因此自然沒發現在他背後,陸家士兵身上的鮮血好像活了一般,詭異地流淌起來,滲透到井底的幾個小洞裡。似乎受到鮮血的引誘,從那些小洞裡汩汩流出暗紅色的黏液來,頃刻間就在井底蓄積了薄薄一層。
胖狐狸正在吭哧吭哧地往上爬,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回頭一看,立即被嚇得炸毛了——那……那不就是表哥說過的,能夠融化萬物的食人黏液怪嗎?
粘液怪不斷的往外涌,暗紅色的井水再次漲了起來。暗紅色的粘液鑽入那些死去的士兵體內,鮮血就像一股小小的噴泉一般飈了上來。追逐着血液,飛不起來的粘液怪已經沿着井壁,迅速地蔓延了上來。
胖狐狸趕忙加快速度往上爬。可是井壁高的叫人絕望,加上胖狐狸對四隻爪子的運用本來就不太熟練,此時難免有些發慌。
越急越出錯,爬着爬着,胖狐狸的爪子抓到了井壁上的青苔,這一下子立馬打了滑,圓團團的身子直直往下掉。
完了,這回我的皮毛肯定毀了!胖狐狸悲觀的翻了一個身,將自己團成一個球,把真氣均勻地分散在體表。
“呼——”從空中降進來一個人,黑色的靴子踏在暗紅色的黏液裡。無所不食的粘液怪紛紛後退,避開了這隻來自食物鏈頂端的遠古大妖。
胖狐狸打着滾往下落,努力確保自己肚皮朝上的落姿。
男人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伸出兩隻手接住這隻圓滾滾的小毛球。
精準地降落在男人伸出的手掌上,胖狐狸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於是他眯縫着一隻眼睛朝外看。
一見到二哥那雙充斥着殺意的眼睛,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劫後餘生的胖狐狸忍不住依戀地蹭了蹭二哥的手掌。
也是一物降一物,本來滿身煞氣的二哥忽然就消了氣。一擡手,將胖狐狸塞進了自己胸前的衣襟裡。
胖狐狸在二哥胸前扭來扭曲,終於找到了一個舒服的窩姿,還體貼的將自己那幾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搭在二哥肩膀上,給他做了一個純天然的毛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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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狐狸剛給自己漂亮的大尾巴找到正確的歸宿,就聽見“噗的一聲,從井上又掉下來一個人。
胡恪生長在墓中,對這裡的事情最熟悉。還沒跳進來,便發現下面的情況不太對勁,於是立馬變成體積較小的狐狸身,最後成功着陸在二哥腳邊的安全區域裡。
“四郎,你真是能惹麻煩,怎麼招惹這麼些……”胡恪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頓住。
或許是因爲饕餮在此,地上的粘液怪已經畏葸的縮回了地底,順便清理掉了地面上的血污和屍體,露出青灰色的井底。然後,三隻妖怪面前的井壁無聲無息的裂開,現出一條幽深的地道來。地道前方,若隱若現地出現了一個白衣白髮的小男孩。
“霸下——”顧不上危險,胡恪率先衝了出去。
胖狐狸從二哥的胸口探出頭來,只看到狐狸表哥一往情深的背影。他扭着小腦袋轉頭看一眼二哥,很深沉地嘆氣:“看看吧,究竟是誰更能招惹麻煩……二哥,我們跟過去看看吧。表哥這樣,不出問題纔怪。”
二哥點點頭,皁靴踏過暗紅色的血漿裡,抱着胖狐狸朝着暗黑一片的墓道中走去。
馬家衆人進入青銅大門之後,已經見不到張螢葶一行人的蹤影了。
“沒關係,我夫人跟着張族長,我們夫妻之間自有一套秘術能夠相互聯絡。”侯一峰合上扇子,指着牆角一個記號說道:“看來她們是往左邊這條道上去了。”
陸贄十分厭惡張螢葶的爲人,心裡也覺得這羣蠱女除了聲音大之外,並無任何用處,便道:“那我們先去右邊查看一下。張族長負氣出走,這次留下來的衆人,大家都並非爲明器而來,也就不必再浪費時間了。”
馬老頭點頭,轉過身訓斥身後的夥計:“還沒摸着一口棺材,已經死了不少人,可見這老坑子裡有多兇險了。這次我們的主要目的是救人,待會都給我皮緊一點,不要眼皮子忒淺,看見什麼都想往兜裡塞。”
說着,一行人往右邊的墓道拐去。
右邊的墓道里有一排持盞青銅仙人像,馬殷上前嗅了嗅,用手中的火把一點,轟的一聲,火龍由近及遠被點亮,墓道里頓時燈火通明。
“燈油是新鮮的。”一個侍衛疑惑道。
“很顯然。”馬老頭說:“在我們之前有人來過。”
陸贄和陸芳汀面面相覷,懷疑是蘇夔他們來過這裡。蘇道長神通廣大,想來給燈裡添些鯨脂並非難事。
墓道里打掃的乾乾淨淨,靜悄悄的沒有半點活人氣息。暗黃色的光芒跳動着,只有一行人空曠的足音迴盪,詭異的氣氛叫人的心裡發毛。
路上經過了許多密室,衆人都沒有進去,只是根據馬家的地圖徑直往第三層奔去。
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老話自有其道理。
走了一陣,衆人便來到了一個寬大的殿堂裡。馬家一個土夫子率先走過去點燈。
轟的一聲,燈光一層層盤旋着亮起。在那一霎那,閃耀的金光幾乎刺瞎衆人的眼睛。那份輝煌燦爛把每個人的臉孔都鍍成了金色。
——頭頂是明珠做成的星空,星空之下,矗立着一座金山。用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堆積在一起形成的金山。
“咕嘟。”不知道是誰嚥了一口口水。
雖然說不是爲了明器而來,可是當你面前堆着滿屋的金銀珠寶的時候,凡人是很難剋制住那種想要伸手的慾望。連馬老頭都意有所動。本來嘛,棺材裡的明器他們不拿,可是這堆在大殿裡的,沒道理不能小小取一些。
於是,衆人被黃金珠寶映花了的眼睛都轉向陸贄。
遲疑片刻,陸贄終於鬆口道:“在此地稍事休整。”
馬家的土夫子和陸家的侍衛全都歡呼着衝了上去。使無數人魂牽夢縈甚至爲之送命的金銀珠寶,堆成一座小山一般,在他們面前散發着可愛的光芒。這些珠寶和玉石,每一件拿出去都是價值連城。有了這些,他們再也不必過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活。眼見着天下馬上就要太平,他們完全可以買一塊地,做一個安安穩穩的富家翁。
彷彿看到了未來的美好生活,衆人驚喜若狂,跳着叫着,撲進了珠寶堆裡。有的人將金子放進口裡啃咬,流出了熱淚。
陸家兄妹雖然是富貴鄉中嬌養出來的,也不是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膏粱子弟。他們追隨父親東征西討,自然知道打仗是多麼費錢的事情,更不用提之後新朝重建,更是時時處處都要錢,在江陵城外無意中發現這麼多金銀,兄妹兩個都很高興——若是有了這麼一大筆軍費,想來爹的頭上也能少生幾根白髮。
唯獨侯一峰退到了他們身後,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好像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那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侯一峰忍不住發出尖利的狂笑,只是這笑聲也被淹沒在衆人的狂呼之中,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反常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