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蓮子纏2

167蓮子纏2

二哥跟着暗衛出去了,四郎仰面倒回牀榻,在柔軟的被子間滾來滾去,很快就被絲綢緞子纏成個胖乎乎的五彩糉子。

昨晚盡顧着做夢,沒怎麼睡好,早晨又被二哥折騰了一番,四郎滾動幾下,就裹着被子平攤在牀上。聽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叫賣聲,眼睛眨動兩下,他很快便迷糊過去了。

半醒半睡間,聽到槐大在院子裡抱怨,說是前幾日天氣霧濛濛的總下雨,家裡做的臘肉沒有見着太陽,油浸浸的發潮,有些甚至長了白毛,只好都扔出去喂野狗。可惜這麼些好臘肉,縱然豬肉不怎麼稀奇,做這山臘肉卻很費了他一番功夫。又要用鹽炒,又要石頭壓,反反覆覆好幾次出盡了水,還要用松柏粉混着青炭,不間斷地烘製三天三夜。

話還沒說完,就被狐狸表哥搶白道,可惜還是很難吃。

華陽姑姑在天井處責罵店裡的夥計,說他們總之偷懶,尤其灰鼠精,最是會偷奸耍滑的一個。過年曬臘肉的時候,晚間不知道野去了哪裡,不知道把肉都收回室內,臘肉吸了夜裡的惡露,肉裡面的水分沒有泄盡。加上前段時間陰雨連連,又偷懶任憑臘肉懸在架子上,沒有收進烘房裡用青碳火烘……

白然身爲四郎的家臣,變回巨狼,盡忠職守地臥在四郎門外。見院子裡一時鬧哄哄的,忍不住沉聲提醒,說自家小主人在睡覺。於是院子中亂紛紛的聲音就漸漸小了下去。

狼族忠誠是忠誠,就是有些無趣。

四郎把這些關於茶米油鹽醬醋茶的細小抱怨當成催眠曲來聽,很快就暈暈欲睡。這時候四周安靜下來,反而有些不習慣。

舒服的蹭一蹭枕頭,把自己更深地埋入了被窩中,好像沉浸在一汪溫泉中,然後四郎便下意識地去捕捉外面的風吹草動。

有意要去聽的話,四郎如今幾乎能夠聽清楚整條斜街上各家各戶的動靜。

不過也沒什麼好聽的。白橋鎮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出現了一羣野貓,這個時候正是它們發情的季節。整條斜街彷彿都被髮情的野貓野狗佔領了。那種原本該有的,嘈雜而叫人踏實的市聲人語已經完全被野貓此起彼伏的□□聲壓過了。

奇怪,往年好像並沒有鬧得這樣兇啊。

感覺比聽覺更早地捕捉到某種異常,四郎不免有些不安。

似乎什麼地方有點不對勁。空氣裡彌散着一股不安定的氣息。

一開始不過是叫人心煩意亂的甜膩貓叫,帶着顫音此起彼伏。說句實在話,小貓幼嫩的撒嬌聲的確很可愛,但一羣老貓一起叫/春的時候,那聲音可真是……總之,四郎聽了一小會兒,就忍不住想要自戳雙耳。

正要堵上耳朵繼續睡,四郎忽然聽見了某種夾雜其間的怪聲——好像是垂死之人從喉嚨裡發出來的荷荷聲,又好像是類似野狗的粗重喘息聲。間或伴隨着鋒利的指爪抓撓着牆壁和木板門的聲音,反反覆覆沒個消停的時候。

有什麼古怪而危險的東西在斜街上游蕩。

仔細一聽,這樣叫人牙酸的刮擦聲,似乎是從有味齋對面那一排幾戶人家家裡傳出來的。能在這樣的街道里被自己分辨出來,也不知道是多長多鋒利的指甲。會是個什麼東西呢?

四郎微尖的耳朵輕輕動了動,努力想要捕捉到疑似未知怪物的動靜。

也不知是那東西有所察覺,還是這一切不過是四郎半醒半睡間的錯覺。總之,在忽然之間,叫四郎不安的氣息一下子消失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個房間裡傳來出的,女人似有若無的綿軟呻/吟,這聲音似痛苦又似愉悅,與屋外野貓□□的聲音遙相呼應。還有男人粗野的喘息和淫詞蕩語。其用詞之下流,比喻之奇特,讓四郎歎爲觀止。

偷窺別人家的牀帷秘事,而且還是平日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這樣的感覺真是又刺激又羞恥。

四郎的臉通的一下變得緋紅。也不着急找什麼怪物了,趕忙把脫繮狂奔的聽覺拉回體內。然後捂着緋紅的臉頰縮進被窩中。

“捂在被子裡做什麼,快起來喝粥。”二哥端着一個食盤,上面放着一碗粥和一碟鹿肉,此外還有一小蠱湯。

四郎捂住雙腿間的位置,蜷成小小一坨,往被子堆裡縮了縮,裝出一副小睡未醒的模樣。他其實已經不困了,只是暫時不能起牀——剛纔聽了一場活春宮,小四郎如今精神的很。男人嘛,衝動起來是不分場合的。

“屋子裡很熱?”二哥把食盤放在牀頭,看着四郎露出來兩個紅彤彤的耳朵,有些疑惑的問。

四郎把臉露出來,紅的如同喝醉了酒,連白玉般的耳垂上都暈染上一抹淺紅,好像是燒了層粉釉的白陶。

“被子厚了點。”四郎囁喏道。

二哥看一眼躲在被子裡顫抖的媳婦,臉也騰的一下紅了起來。

大家都是老夫老妻了,二哥當然不相信被子厚這種藉口。其實他早就聞到屋子中自家媳婦散發出來的甜美味道。只是二哥到底疼愛四郎,知道今天早晨把媳婦折騰狠了,這時候就故意裝糊塗而已。

可憐四郎這傻瓜還在被子裡儘可能小幅度的運動,費盡心機想要掩飾自己猥瑣的一面呢。

等到二哥轉身把食盒裡的吃食一樣樣擺開,四郎也已經平復好了心情。早晨起來做了劇烈運動,剛纔又擼了一發,四郎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餓虎撲食般來到小餐桌邊,挨個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

一碗白糖蓮心粥,一蠱開河魚燴鳳尾,一碟片得極薄的新鮮鹿肉脯,還有一碗春盤面。每一個碗都不大,但是種類豐富,色香味都很誘人,而且分量剛好能叫四郎吃到七分飽。二哥的柔情,總在這樣細小的地方體現出來。

開河魚與嫩萵苣同燴,煮在一鍋裡,也分辨不出來哪塊是魚肉,哪塊是萵苣,不過都一樣鮮嫩美味。

粥煮的水米柔膩如一,中間點綴着幾粒珍珠般的蓮子。就是糖放的多了些,有些太甜了。不過配着加了點鹽微微醃製過的鹿肉薄片同食,鹹淡卻剛好合適。

春盤面上碼得整整齊齊的羊肉片和菜絲。黃的韭黃,紅的胭脂菜,綠的蓼芽,白的臺子菜,最上頭還擺着半邊冒油的雙黃蛋。這種蛋必定是江城來的最正宗。

“太好了。我正餓。”努力忽略面對二哥時的異樣感覺,以及剛纔被自己一時心急,揪得快要腫起來的小弟弟,四郎儘量自然的起身走過來,端起白粥喝了一口。

“慢點吃,小心燙。”二哥滿足看着自家小媳婦兩隻手捧着粥乖乖地喝,覷空了又塞一塊鹿肉脯進四郎的嘴巴里。

食物很好的化解了四郎單方面的尷尬感,他恢復常態,大大咧咧坐在桌子邊。

“好吃!”四郎毫不吝嗇地大聲誇讚道。“鹿肉新鮮,魚肉細嫩,都鮮美得叫人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想了想,又補充道:“鹿肉做的最好,這樣的刀工,就是我也做不到啊。”

二哥常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露出一個幾乎能嚇哭小孩的僵硬笑容:“你喜歡就好,不枉費他們跑一趟。”然後,說話的聲音裡就帶了點不易覺察的討好和邀功:“鹿肉是我切的,以前我經常在野外,打來的野味都是自己料理。幽州的鹿肉出名,這回蒼然特意抓了一頭回來,留着慢慢吃。”

“二哥真厲害!”四郎毫不吝嗇自己的甜言蜜語,他攪動着粥碗,感覺有些甜,於是就舀了一勺蓮子塞進二哥嘴裡。

“蓮子哪裡來的?清甜粉糯,的確不是陳年的幹蓮子。”

二哥被媳婦親手喂的蓮子甜得直冒泡泡,只是他有些悶騷,縱然心裡都要高興瘋了,面上還是沒什麼表情:“小盤山上有三座寺廟,每一座寺廟都有大小不一的廟田。最小的清寧寺就是水生掛單的地方,只有門前的一塊水田。水生師徒三個也不會種田,就把水田改成了個荷花池。今年也是奇怪,原本盛夏開的蓮花,初秋結的蓮蓬都在一個湖裡出現了。”

“還有這樣的事?”四郎詫異道:“反常則妖。水生,嗯,老和尚沒事吧?”

二哥搖了搖頭:“應該沒事。剛纔蒼然過來稟報,說迦楞山幾乎被雷電夷爲平地,那些被抓起來做爐鼎的少男少女都平安無事。只是胖道士的屍體以及山上那些仙奴卻失蹤了。趙端也不見了人影。我剛纔就是去那裡處理此事。恰好遇見呆行者水生。他看着倒還精神,沒什麼頹唐之意。煮粥的蓮子就是這小和尚送的,說是感謝你出手相助。送了好大一袋呢。”說着就從乾坤袖裡拿了個很大的布袋子給四郎看。

四郎忽然覺得嘴裡清甜的蓮子苦澀起來,隔了半晌才道:“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兩人正在說話,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陣淒厲的貓叫。

“真是春天來了。最近怎麼都鬧騰的這樣厲害。”四郎平日對着貓貓狗狗還算友好,今日卻被這陰陽怪氣的□□聲鬧得有些心煩。

二哥往窗外看一眼,不甚在意地說:“是有人打貓。貓才這樣叫。若是叫/春,並不是這個聲音。”

在牀上賴到現在,如今又吃飽喝足,四郎打算起來消消食,活動一下胳膊腿。當然,所謂消食和活動,不過是從餐桌走到窗臺邊,然後推開窗戶而已。

每年臘月間,家家戶戶都要殺豬,吃不完的肉就用醬油,鹽等調成滷汁醃製,然後掛在木架子上,用青碳燃火盆進行烘製。正月剛過,每日天晴時,就能看依山而建的斜街上,各家各戶的窗子外都支出一根根竹竿,杆子上掛着一串串暗黃色的臘肉,魚也有,雞也有,還有臘豬心,豬肝等物事。

四郎推開窗戶的時候,正好看到對面炒貨店掛出來的一掛臘肉往下滴出一點琥珀色的油珠,臘肉下面已經凝出了一大塊油漬。

臘肉下面圍着一圈野貓,三五成羣的擠擠挨挨在一起。因爲臘肉用竹竿挑的很高,只有極少數身強力壯的野貓順着人家的圍牆晃晃悠悠的爬上了竹竿,夠到了一塊肉吃,其餘的野貓也只有待在下面幹叫喚。叫聲急迫,也和他們叫/春的聲音差不多。

也許真是春天來了,也許**都相通的。夠不到臘肉的貓貓狗狗將食慾幻化爲繁殖額**,就在人家牆角邊,房頂上兩兩成對的交/配起來。空氣中飄散着濃郁而古怪的香味。

這幅場景實在談不上有趣或者美,只有紅果果的**,濃烈的腥臊味幾乎叫人作嘔。

“不知道是哪家騷狐狸亂冒騷氣,引得一條街上的野貓野狗黑天白日的在她窗戶底下打轉。呸!”街坊上的馬婆子心疼的看着自家被含出了一個空缺的臘肉杆子,對着這邊指桑罵槐道。

四郎:……狐狸精真是躺着也中槍。

“這婦人嘴真髒。”二哥嫌惡的皺起了眉頭,作勢要出手。

四郎把他攔了下來:“算了,誰叫我們狐族在外頭沒個好名聲呢。她一個老婆子,你倒不好出手。再說,她說的也不是我。”

馬婆子罵的的確不是有味齋裡的真狐狸精,而是有味齋斜對面,炒貨店裡的假狐狸精——瓜子西施。

瓜子西施在這一代是極有名的,她夫家姓何,據說早年也是個軍爺,每年都用打車拉金子回家,結果兒子剛出生就死在了外頭,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她與個胖兒子搬來斷橋鎮相依爲命,守着祖上傳下來的炒貨秘方過日子。

何家娘子青年守寡,人卻長得漂亮,瓜子臉,杏仁眼,身段妖嬈。她結婚早,雖然有個十歲的兒子,卻還稱得上是水蜜桃般鮮美的少婦。有的女人生來就招桃花,就算她正襟危坐,也有男人覺得是在勾引,因此斷橋鎮上的男人,提起這極爲有名的俏寡婦,總會相視而笑。再加上她家玫瑰瓜子做的極好吃,街上的好事者送個綽號叫“瓜子西施”。

寡婦門前是非多,成日拋頭露面做生意,難免要和客人打情罵俏,久而久之,門上便常常有些混賬子輕薄兒遊蕩,大笤帚都趕不走。

四郎也聽店裡愛八卦的三姑六婆談起過,馬婆子之所以這麼討厭這個瓜子西施,就是因爲她的大兒子也看上了這寡婦,去年爬人家牆摔斷了腿,腿傷養了幾個月纔好。這件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之後馬婆子的大兒自覺無臉見人,便跟着一個商隊走了。馬婆子便把這筆賬全算在瓜子西施頭上。

兩家早就算是撕破臉結了仇。

還沒等真狐狸精動手教訓這個粗野婆子,一大塊石頭已經奔着這婆子這邊來了。嚇得她忙不迭往旁邊閃。

“嘩啦啦。”石頭倒不是要打馬婆子,而是對着她身後的那羣野貓去的。

石頭掛倒了馬婆子家掛肉的杆子上,杆子落在地上,一地的肉四處亂滾。緊接着,石頭子像是下雨一樣,噼裡啪啦的砸向四散奔逃的野貓羣。砸得他們喵喵亂叫。

“老畜生,再到我家門口亂吠試試。”一個少年一手拿着個彈弓,一手吊兒郎當的上下拋動着一個石頭塊。

“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馬婆子罵罵咧咧幾句,終究還是畏懼少年手裡亂飛的石頭,退回了屋裡。

這飛彈打貓的少年四郎認得,正是斜對門炒貨店的少東家,何不滿。他大約十歲上下,但是體格健壯,因爲父親早逝,他和母親相依爲命,小小年紀便已經有一家之主的風範了。平日推着一輛獨輪車,揹着一個褡褳,走街串巷。逢場的時候,就在集市上叫賣,若是不逢場的日子,就在鎮上有名的幾個大酒樓茶樓裡做暫撒。

大約是今日趁着春社,生意做得好,不到晌午就賣完了炒貨回來。正好看到自家窗戶下,房頂上蹲着成羣的野貓,而一貫和他娘不對盤的馬婆子又在那裡滿嘴噴糞,便含怒出手。

這小子沒有爹管教,他娘又溺愛,所以成了這條街上的小霸王。因爲何不滿每到春天,就會拿着一個彈弓,罵罵咧咧的到處打野貓,不許它們出現在他家附近。有時候還能搞到些砒霜,混在家裡的剩菜剩飯裡,連老鼠帶貓一併毒死。

堪稱野貓殺手。因此,平日街上游蕩的野貓羣都是極爲害怕他的。野貓雖然大多是沒什麼靈性的畜生,也知道這個人不好惹,平時不等他到近前,就會一鬨而散,今日這羣野貓卻不大對勁。被何胖子天女散花的石頭雨打散後,居然沒有四散奔逃,反而又嗚嗚叫喚着回到了何家窗戶下。

“呵。我說什麼來着。”跑出來撿臘肉的馬婆子冷笑着說:“這發情的公貓兒最知道該□□那隻母貓。還說不是騷狐狸精?你看看這條街上,哪家門外瓦上的野貓最多,哪家婆娘就最會發騷勾引男人。”

果然,這條街上就屬做炒貨生意的何家門外圍着的野貓最多。而有味齋門口幾乎沒有。可是聽馬婆子一口一個騷狐狸,四郎依舊感覺自己膝蓋很疼。

何不滿一聽就火了:“嘿,個老畜生!”然後他就把手裡的彈弓一摔,抄起牆邊的一個木杆子對着這羣野貓戳過去。他打貓打出了經驗,一戳一個準,野貓的叫聲更加淒厲。聽得四郎腦子裡嗡嗡直響。

“有閒心在這裡打貓,不如回去管一管自家偷漢子的老孃。”馬婆子是這條街上出名的潑婦,,罵起人來尤其刁鑽,等閒的糙爺們都不敢惹她。

街坊有老實厚道些的聽不下去了,出言阻止道:“好了,好了,不滿還是個孩子,你也一把年紀了,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話。多不合適。”

也有街上的浪蕩子騎着牆,打趣她:“你這老婆子想必是曠久了,嫉妒人家瓜子西施的桃花運吧?”

“我呸!滾你奶奶的。”馬婆子可不是臉皮薄的小媳婦,不甘示弱地對着他們一一唾了過去。

一時貓叫聲,笑罵聲,竹竿吭吭的空響在街上亂成一片。

“二哥,你看。”站在窗戶邊的四郎輕輕扯了扯二哥的袖子。

從他們這個角度,能夠看到一個女子正從何家臨着山崖的那面窗戶往外爬。

那是一個身量高挑的女子,穿一身花花綠綠的衣裙,頭上髮髻高聳。雖然骨架子有些大,但腰卻被衣服勒得極細。隔着一段距離,依舊能看出是一個頗爲白皙清秀的佳人。

這樣的女子若是從別人家的窗戶裡爬出來,還能說是私會情郎。可是,何家一個小寡婦,一個十歲左右的男童,可找不出一個情郎給她會。

四郎忽然想起了剛纔自己偷聽到的那段活春宮。仔細比對的話,好像的確發生在有味齋斜對角的何家後院裡。

那麼,春宮裡面的女主角,究竟是這跳窗私逃的高個女子,還是那豔名在外的俏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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