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走後,她盤腿而坐,呼喚爺爺毛小方。
毛小方挾着陰風而來,身邊跟着判官。他一來便道:“又有什麼事?我正和判官大人喝酒呢。”
毛樂言白了他一眼,“如今你孫女被人困在此處,你不關心還顧着喝酒?”
毛小方不以爲意地道:“誰能困得住你?用瞬移術離開便是了。”
毛樂言嘀咕道:“我要是能離開,還會留在這裡嗎?陳如兒抓了慶王和小舒等人,逼着我交出武器。”
“哦?你也會受人威脅?”毛小方有些好笑,“你不是說你從來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脅,寧可玉石俱焚嗎?”
毛樂言嘆息道:“少不更事的話你也記住?原來當你真正關心一些人,你是不願意他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塵世的事情,我不能插手管,您別指望我會幫你做些什麼。”毛小方首先撇清了。
毛樂言冷笑一聲,“我沒指望你幫我什麼,我只是要知道陳如兒的來歷,爲何她的每一個招式都是剋制茅山術的?她跟茅山術有仇嗎?”
“這個,判官,”毛小方回頭看着判官,“你能查查陳如兒的來歷嗎?”
判官兇惡的眉毛微微揚起,道:“毛天師的命令,豈敢不遵從?”說罷,他雙手畫圈,一本厚厚的本子出現在他面前,凌空翻滾了幾下,判官拿着一支筆,點住生死簿,生死簿即刻停了下來。他打開生死簿,一頁頁地翻過去,翻了約莫有半個時辰,最後,他詫異地道:“竟沒有此人的任何記錄。”
毛小方一愣,“怎麼會?不可能沒有啊,你看清楚沒有?”
判官道:“我已經重新翻查過一次,確實沒有。唯一有一個比較符合的,但是她在剛出生的時候已經死了,所以,不應該是她。”
毛樂言也覺得十分驚疑,道:“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投胎歷劫,也需要經過地府的輪迴道,只要經過輪迴道生死河,便都會進入生死簿,她竟然沒有?”
判官臉色十分凝重,“兩個可能,第一個,她借屍還魂,第二個,她改過生死簿。”
毛樂言咦了一聲,“生死簿豈能輕易更改?不是一直由您掌管着嗎?況且,沒有你的呼喚,也出不來啊!”
判官苦笑一聲,“能呼喚生死簿的,除了我之外,還有十殿閻王爺。他們中間,只有任何人有疏忽錯漏,都可能導致生死簿的資料外泄。”
“外泄和修改,是兩回事,就算知道,也不能修改啊!”毛樂言不解地問道。
判官解釋道:“這天下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不也能借屍還魂,然後生死簿上,也被修改過了嗎?”
毛樂言看了毛小方一眼,靜靜地道:“是麼?我的被修改過啊?不知道是誰修改的!”
毛小方一個勁地對判官打眼色,判官這個粗漢子卻領會不到,自顧自地道:“自然是你爺爺修改的,你在二十一世紀的陽壽是八十二年,但是爲了要執行任務,所以送你回到這個時代,你剩下的壽命,還有六十四年,你今年二十八歲,算起來,比你在二十一世紀還多了幾年呢。”
毛樂言挑眉,伸手搭着毛小方,哼了一聲道:“是誰跟我賭咒說我回到這個時代是和你完全無關的?”
毛小方嘿嘿笑了兩聲,“這事兒,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還是說說這個陳如兒吧。”
毛樂言道:“你不說也可以,我總有辦法回去二十一世紀的。”
毛小方擺手,“別別,其實也沒什麼,這事兒你遲早也要知道的,說給你聽也無妨。但是你得先答應爺爺,不許翻臉。”
毛樂言哼道:“你若是不說,我現在就翻臉。”
毛小方無奈地道:“你這丫頭,還是軟硬不吃的。就是你這性子,讓祖師爺看上了。其實這事兒說起來也很長遠了。當年,還是先帝在位的時候,我曾經來過這裡,並且和先帝深交了。其實從先帝開始,劉家的子息便開始慢慢單薄。劉家的子孫身體都恨強壯,但是卻總是不能有子。後來一次酒後,我爲先帝翻查生死簿和輪迴冊,才知道是因爲劉家先祖殺戮太深,到劉漸這一代,便再無子息。即便有,也養不活。我把這一件事告知了先帝,先帝便哀求我爲他扭轉乾坤。我當時查閱過先帝的幾個兒子,發現唯一有可能誕下子息的就是劉漸。我酒醒後,十分後悔,因爲此乃天機,不可泄露。後來先帝果真把皇位傳給了劉漸,因爲他深知道,一旦皇帝無子,便引發各種奪權行爲,到時候皇族便會血流成河。皇儲,可以說是國之根本。但是,景王劉吉纔是天命所歸的皇帝,先帝這樣做,便亂了紫薇帝君的安排。紫薇帝君得知是我從中引導,責令祖師爺命我毛家撥亂反正。祖師爺推算到你跟劉漸,有夙世緣分,但是這個緣分還沒到成熟的階段,你們必須要歷經三十六劫才能修成正果,所以如今你們兜兜轉轉,卻最終未能在一起,也是因爲這個緣故。還有,慶王劉顯的這個兒子,本來是不能存活的,但是,你出手救了他也亂了皇族的子息問題,生死簿上劉家這一血脈,因我們毛家亂了許多,這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我也不知道了。”
毛樂言震驚,沒想到其中還有這個故事,而毛家也會牽涉到這件事裡面去。她生氣地道:“換言之,就是因爲你當年酒醉後所犯的一個錯誤,便導致了今日的結果,也因爲你的錯誤,我要丟下我現代所有的一切來到這裡?慢着,你剛纔說什麼撥亂反正?你的意思是要劉漸把皇位交還給景王劉吉嗎?”
毛小方有些心虛,“劉吉是天命所歸的皇帝,就算如今你讓他釋兵權,他最後還是會重登大典的。”
“那你讓我回來做什麼?當初我勸劉吉放棄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毛樂言火大的怒吼。
毛小方摸摸額頭的汗珠,小聲地道:“不一定要打仗,才能交還皇位的。你若是能勸劉漸放棄皇位,讓景王劉吉登基,這一切,不就按着原先的軌跡走了嗎?”
“我勸?我怎麼勸?我跟他說,哎喲,劉漸啊,皇帝這份工實在是沒有什麼前途,福利不好,加班加點的,乾脆辭職了跟我闖天涯去吧。”毛樂言吼道,“你憑什麼認爲他會聽我說?毛小方,讓皇位這樣的話你都說得出來,你怎麼不去死?”
“我已經死了!”毛小方自知理虧,任由孫女大發脾氣。他清楚她的個性,生氣完了,就忘記了。
判官卻從未見過毛小方這麼吃癟的樣子,不禁爲他出頭,道:“小姑娘啊,他到底是你長輩,可不能這麼說話啊!”
毛樂言哼了一聲,斜視着毛小方,“長輩?你問他做了一件長輩該做的事情沒?自己犯的錯還要旁人替他擦屁股,還好意思說得那麼理直氣壯的。”
判官看了毛小方一眼,哀怨地道:“說起來,你曾經偷看過我的生死簿,我竟然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法子偷看的?”
毛小方陪着笑臉道:“還記得那次給我你試用我釀製的神仙水嗎?”
“就是那一次?”判官瞪大眼睛,“我足足昏迷了兩天!”
毛小方拍着胸口道:“未來一個月,你所有的酒我包了。”
判官哼了一聲,道:“起碼一年。”
毛樂言冷眼瞧着兩人,“生死簿如此輕易被人偷看,那麼想必有人要修改也很容易了。”
判官汗顏地道:“放心,我回去之後一定會爲你追查這個陳如兒的來歷,我總不信翻天入地,查不到她的出處。”
毛樂言思索了一下,道:“你方纔說借屍還魂,這點倒是很有可能。你說她一出生就死了,那麼現在投胎何處?會不會是陳如兒上了她的身體,借屍還魂?”
判官又翻查了一下生死簿,良久,才道:“陳如兒,生於辛酉年五月初一,卒於辛酉年六月初八,靈魂已經重新投胎。”
“查一下她的父母!”毛樂言道。
判官一邊看一邊道:“在查了,哦在這裡,陳如兒的父母在她死了五年之後,也相繼死亡,換言之,一家全都死了,這位陳如兒的父親乃是他們陳家最後一點血脈,絕後了。”
毛樂言湊過去看看地址姓名和出生年月,記在心上,道:“我會命人去調查陳如兒的身份。”
“嗯,我這邊也會盡力去調查,儘快告訴你。”判官道。
毛小方接口道:“你想辦法脫險吧,這裡困不住你,至於慶王,他自有他的造化,你得想方設法回到劉漸身邊,爲他護住江山,然後再想辦法讓他放手,把皇位交還給景王。景王終生無子,日後劉漸的兒子將會被迎回皇宮重登大寶。”
毛樂言心中微微生疼,故作不在乎地問道:“爲劉漸生下孩子的,是誰?”
毛小方淡淡一笑,“這個,我便不知道了。”
毛樂言橫了他一眼,“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