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楚家?
那個讓她痛的死去活來的楚家,可以放過麼?
柳非君一晃神,再看向武辰周時,臉上已經都是篤定的堅信,“不是爲你,”說完,看到武辰周略微失望的臉,其實武辰周只是想要一份關注吧,“是爲了我們!”
武辰周看向她,有些不解。
“現在楚信彥有人護着,就算我要動他,也沒有力量抗衡,”說完看向武辰周,“我不想再因爲我一時的心機,讓我的朋友或者親人受傷,而楚信彥卻只是損失了點兒金銀而已,得不償失!”
武辰周點點頭,確實得不償失!
“阿周,我們不急!”柳非君含笑的看着武辰周,“很多事情要慢慢來!一點一點,一步一步,拿走他最在乎的東西,讓他慢慢品嚐失去的滋味,而你作壁上觀,看他掙扎,更過癮!”
“真是個心狠的女人!”
武辰周弱弱的說了一聲。
柳非君一笑,她想,如果他現在有力氣,估計會說的咬牙切齒的!
“你應該慶幸我是個心狠的女人,想要立足,就要心狠,以後都由我護着阿周!”柳非君說完,眸光一閃,“或許,你不想在這裡了,想去別的地方走走看看,我都可以送你去,只要有水的地方,盛世都能到!”
武辰周蒼白的臉,因爲她的猖狂有了絲紅暈,“你護着我?那你未來的相公會生氣的!”
“生氣?那我先休了他!”柳非君斬釘截鐵的道。
武辰週一愣,“我比你相公還重要?”
柳非君好笑的白他一眼,“你看看我,我是男人,怎麼可能會嫁人呢?”說完長長舒了口氣,“而且我也沒想過要嫁人!”
“是夢裡你嫁給楚信彥讓你心有餘悸?”武辰周雖然不學無術,可是腦袋也不是太笨,一想就知道原由。
柳非君深深吸了口氣,“也許吧!所嫁非良人,不如孤獨終生!”
孤獨終生?
武辰周眸光一閃,秦致遠那廝會放手?
雖然秦致遠沒說,可是他不相信,秦致遠會不知道柳非君的身份,上次他與柳非君下棋,秦致遠一副妒夫的模樣,對柳非君佔有慾十足,他會讓她孤獨?
武辰周神色忽然一變,使勁睜了睜眼睛,“柳非君,你之前有什麼兄長或者姐姐什麼的嗎?”
柳非君一怔,忽的一笑,“你是不是去陽城老家查我了?然後知道我有個雙胞胎的姊妹?”
武辰周沒有應聲,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那是祖母編的藉口,爲了就是改變我的身份!”
“那你確實是柳家的子嗣?”
柳非君臉色一變,“爲什麼這麼問?”
從在離島上,聽了嚴千煞的話語開始,她就對自己的身份有所懷疑,現在忽然有人問起,卻讓她一驚。
武辰周輕輕的搖搖頭,“你只要回答我!”
柳非君咬了咬脣,“我不太確定!”
武辰周頓時臉色更白,“你不確定?”
“之前聽下人亂說的,所以我就懷疑自己的身份,因爲我孃親死的早,我都沒有印象,而父親從來都不喜歡我,也不會回陽城看我,所以我不確定!”柳非君猶豫了一下,隨口說道。
也是因此,她莫名的有種自卑,也是因此,她更能體會武辰周的心理,他們一樣的自卑,一樣的懦弱,不敢擡起頭,只能在心底悄悄想象自己想要的,卻不敢主動伸出手。
武辰周鬆了一口氣,這空檔兒,已經有人在院子裡擺好了軟椅。
阿默將武辰周抱了出去,放在椅子上,柳非君就坐在他旁邊的矮凳上,端起了準備好的稀粥,“你先少吃一點點!”
武辰周打量了一下柳非君,嘆了口氣,輕輕的張開嘴,將脣邊的粥吞下,“你知道不知道,像我這麼懦弱的人,怕疼,怕冷,怕死,能鼓起勇氣死真是不容易,卻被你給破壞了!以後若再想要這種勇氣,估計都沒有了!”
阿默、孟離、孟焦看到武辰周喝了粥,又說了這樣的話,不由得心底一鬆,有些感激的看向柳非君。
柳非君聽了卻愉悅一笑,“沒了就沒了,反正以後都不需要了!”
武辰周又喝了一口粥,看着愉悅的柳非君,目光有些迷離,“你要和秦致遠去懷州?”
柳非君點點頭,低頭悄悄湊近武辰周,“之前說的那個夢裡,半年後,段城往南因爲乾旱,莊稼絕收,餓死了好多人,所以我一直想着把北方的糧食運到南方來!”
武辰周看着湊近的柳非君,一顆毛茸茸的頭在他耳邊,輕輕的語氣噴在他的臉上,讓他有些癢,可是聽到柳非君的話,卻讓他一驚,“南方多水,怎麼會大旱?”
確實不應該會這樣!
可是上一世,半年後大周與東臨關係及其惡劣,大周爲了有足夠的水軍和東臨抗衡,招募了好多將士,成日成夜的在青陽河上練習水上作戰。
段城乾旱,可是朝廷卻不允許青陽河水外流,就怕耽誤兵士訓練。
因此,段城以南,餓殍遍野,易子而食,
成爲了一時的恐慌。
但是這些,柳非君卻不能告訴他,只好微微一笑,“也許吧,不過北糧南運,可以讓柳家的船回航時不空船,這纔是最大的原因!”
武辰周點點頭,若是這樣,還可以考慮,若僅僅只憑夢中的景象,還是有些冒險的!
“秦致遠此人不簡單!”武辰周說完,頓了一下,“雖然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可是卻也算是個人物,如果有難就要向他開口,不要一個人撐着!”
“現在京中,衆皇子奪嫡已經漸露苗頭,很不安穩,秦家堡也難獨善其身,你……也不要與秦家堡牽扯太多,以免自己被牽連其中!”
“也許,秦家堡並不想置身事外,所以你要看清形勢!”
“太……子雖然有皇后母族支撐,可是後族過於龐大,早就成爲……的心頭大患,所以將來的形勢並不明朗,此時……如果你無事,也不要多去上京!”
“秦致遠……他有野心,有雄心,不會只安於秦家堡,你……算了……你自己決定吧!”
隨着武辰周的每一句囑咐,柳非君都點點頭,關於秦致遠,她不想說什麼,默默地,一勺一勺,喂武辰周喝粥。
武辰周趁着喝粥的間隙繼續道,“我……也要回上京了,如果你有什麼麻煩就託人帶信兒,短時間內……我們可能不會見面了!”
柳非君一愣,不會見面了?但是卻又很快釋然,“你放心離開,我弟弟馬上要去上京進書院讀書,說不定我會經常去京城,到時候我再去看你!”
武辰周眉目一鬆,點點頭,“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夜色越來越濃,雖然不會夜涼似水,可是卻也有幾分涼意,不過只讓人覺得舒服。
柳非君在武辰周旁邊的軟椅上躺下來,專注的看着漆黑的星空裡,耀眼的星星,眉眼溫柔的掛上了笑意,“阿周,等到我們老了,也這樣!”
武辰週轉頭看向她,老了?多麼美好的一個詞!
因爲一天一夜未進食,武辰周身體十分虛弱,而中間又和柳非君說了許多話,慢慢的睡了過去。
伴着花草的清香,還有柳非君輕輕軟軟的聲音,以及對未來的美好的暢想。
柳非君陪武辰周到很晚,他睡了,她才起身離開。
走出楚家別院,回頭間,柳非君臉上的笑容隱退,目光有些悽然。
大海看大少爺臉色不對,趕緊走上前,“大少爺夜色已晚,我們趕緊回去吧!”
“我想一個人走走!”柳非君擺擺手,心裡沉重的她喘氣都有些費力,“先讓馬車回去吧!”
大海還想要再勸,可是柳非君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已經擡腳走了。
大海趕緊遠遠的跟上,不知道爲什麼,大少爺讓他覺得好心疼。
疲倦而憔悴的面色,讓他最難過的是大少爺的目光,是那麼的傷心和痛苦。
大海加快了幾步想要跟上去,忽然眼前一閃,剛要出聲,卻沒有想到很快被人捂住了嘴,大海圓圓的眼睛使勁瞪着那個困住他的人。
秦樹彷彿感覺不到一般,對大海仇恨似海的目光視若無睹,“不許出聲!”
大海順着秦樹的目光看過去,便見大少爺身後慢慢跟上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不知爲何,大海竟然心裡一鬆,初時,對秦致遠,他總是看不順眼,可是現在,自從他將大少爺從牢裡救出來,又給二少爺找了書院,大海就覺得秦致遠是可信之人了!
柳非君聽到身後跟上來的腳步聲,心裡一陣煩躁,“大海,離我遠點兒,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那腳步聲沒有因爲她呵斥而停住,反而又走進了許多。
隨着聲音越來越近,柳非君感覺到腳步聲就跟着自己身後,不由得心裡生氣,大海今天是怎麼了?一轉身,目光兇狠的瞪着來人,可是當看到來人,又愣住,“怎麼是你?”
秦致遠看到她臉上的倦容憔悴還有兇狠目光中難以掩飾的疼痛,心裡一窒,跟着就鈍鈍的痛,可是想到她是爲了另一個男人,又有些發澀。
柳非君深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忽然挽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你早就知道?”
秦致遠眉頭深深的皺起,“你說太子和武辰周?”
柳非君沒有應聲,就是那樣看着他。
秦致遠胸口悶的發痛,她這是在責怪他?“我確實早就知道!”
“爲什麼你……”不阻止呢?柳非君嚥下了後半句,她有什麼資格責怪別人,她纔是罪魁禍首!
“我怎樣?”秦致遠站在她身前,微微低着頭,想要藉着僅有的暗光,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可是她低着頭,他根本就看不到。
柳非君嘆了口氣,“沒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因爲你,武辰周才爬上太子的牀?”秦致遠冷冷一笑,不看柳非君眼中忽然涌出來的怒氣,嘲諷的道,“他們在來上京以前就已經廝混在一起了!”
“太子爲了獨佔武辰周,逼死皇上賜給武辰周的王妃,武辰周爲他頂罪!”
“
武辰周的王爺府裡,豢養着年幼的小倌,還不是給太子?”
“太子對武辰周佔有慾極強,只要他不放手,誰也沒辦法!”
“武辰周難道不知道?他根本就知道,可是卻一直欲拒還迎,以此來換取自己想要的!”
“不然,你以爲,武辰周的生身母親不過是個伺候丹藥的醫藥女官,既無背景強大的母族,又無在朝官員的支撐,爲何能封得妃位,而武辰周還能封王?就連他年幼的兄弟在宮裡都盡得妥善照顧?”
“你以爲他是爲你?就算沒有你,太子來了青陽城,難道只是爲了看看楚信彥是不是得力的幫手?武辰周纔是他的目的!”
秦致遠第一次說了這麼多話,句句都透露出武辰周的心機,還有太子和武辰周之間的糾葛,他想做的,卻只是想要開解這個傻女人,不要將什麼都抗在自己身上。
“可是,那天,武辰周的主動現身是爲了我!”柳非君聽着秦致遠的話,心頭有絲波動,可是最終還記得,不管以前的武辰周是如何,那天若他不出現,她不會活到現在!
秦致遠深深吸了口氣,點點頭,“這倒是真的,那你想怎麼樣?將你這條命還給他?”
柳非君擡頭看向秦致遠,微微一笑,“你剛纔說那些是爲了開解我?”
秦致遠撇了撇嘴,偏轉了頭,“那也是事實!”
“謝謝你!”柳非君誠摯的看着秦致遠,“剛纔我只是很難受,武辰周,一個王爺,有這樣的經歷,只是讓我很難接受,很心疼,可是我可不會自賤性命!”
“心疼?”秦致遠無法理解,這有什麼好心疼的,男歡女愛,你覺得心疼,人家說不定很享受呢!
“走走吧!”柳非君不再看他,慢慢向前走去。
秦致遠一愣,這是約他散步?嘴角笑容一下變深,可是馬上又收了回來,一本正經的跟上去。
“你對武辰周很有意見?”柳非君不經意的問道,不等秦致遠說話,又道,“可是他說你是可以相信的人!”
秦致遠不屑的一哼,“對他有意見?我只是看不上他,一個男人靠美色取悅於人,你覺得這有什麼可看得上的?男人想要什麼就靠雙手去爭取,用些齷齪下流的手段?不是男人!”
“每個人的生活環境不一樣,他自小生長在皇宮,雖然榮華尊貴,可是親情淡漠,他沒有安全感,沒有權勢,如何爭奪?不過是一種生存方式!”柳非君說道,他委曲求全,不過只是想要活着,如果不是太子招惹了他,武辰周就算是想要活的更好,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一個男人,更不會想要以色侍君,來博得自己的所需。
“你倒是懂他!”秦致遠冷冷一哼,不再說話,一步一步,走在柳非君身邊,但是卻又快她半步。
柳非君似乎也注意到了,專注的看着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快她慢,好似她在跟隨他的腳步,這就是天生的秉性吧?習慣於別人的跟隨!
“武辰周說我是可信之人,你信我麼?”秦致遠忽然冷冷的問道,話是對柳非君所說,可是目光卻望着遠方,不看她!
柳非君想了想,她信他嗎?早就不輕易信人了,現在要邁出一步嗎?
“你值得我信嗎?”柳非君輕聲反問道,明明是問話,可是聲音中透出的莫名意味,讓人有些心動。
秦致遠一愣,轉頭看向柳非君,卻發現她已經停住腳步,目光灼灼的望着他胸口的位置,在濃墨的夜色中,那璀璨的目光,灼灼其華,讓他的心忽然一頓,竟然有罷工的念頭。
“值得!”
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兩個字,卻鏗鏘有力,帶着濃濃的氣息,撲面而來。
柳非君心一顫,覺得這兩個字竟然如此之重,重的她不能呼吸,仿若無意的,掃一眼他深邃而專注的目光,又趕緊挪開,然後使勁點了點頭,“那就相信!”
秦致遠的目光中馬上帶出一絲笑意,彷彿聽到了這世界上最美的情話。
柳非君一笑,“走吧!明天還有很多事!”當先越過秦致遠向前走去。
可是,她沒有注意到的是,秦致遠背在身後的手,緊了又緊,直到握的手背青筋崩出。
秦致遠深深吸了一口氣,擡腳跟了上去,但是很快又超過她半步,冷硬的臉龐依舊,可是隻有他自己明白,心底有多少熱血在翻滾。
他告訴自己,等一等,再等一等!
對她,要慢慢來!不要犯之前的錯誤,弄得兩人之間劍拔弩張!
夜色,在慢慢加重,蟲鳴伴着濯濯河水,奏出最美的樂章。
相伴而行的兩人,在淡淡的月色和昏黃的燈籠下,扯出淡淡的暗影,隨着他們一步一步的走動,影子慢慢跟遠。
一切,平靜而安謐,如同青陽河水一般,可是在這平靜之下,又蘊藏着什麼涌動,此時還無人得知。
多年後,武辰周對這晚念念不完,佳人在旁,輕聲軟語的安慰,每入深夜,都會響徹耳旁。
而秦致遠,對這一晚,更加刻骨銘心,謹慎小心如柳非君,變相的給了他承諾,而他,終是辜負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