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勢必要揭開這件陳年往事,解開困擾她多年的疑惑。
“雪兒可還住得習慣?”剛坐下,段鼎宏就關切地問道。
晨曦雪蔑笑一聲:“段莊主這山莊可都是鑲金鍍銀的,睡在金窩銀窩裡,能不好嗎?”
“雪兒又在取笑本座了,要說金山銀山,誰人能與師兄比,天虞山可是南山之首,物產豐富,遍地黃金,又地處人間仙境,隨手一指都是奇珍異寶,奇花異草啊,我這御藥山莊可是連天虞山的九牛一毛都算不得啊。”
“段莊主真是過謙了,天虞山只是孤島一座,住的也都是我們這些鄉野小民,怎及段莊主您位高權重,世襲富貴呢,要不……”晨曦雪頓了頓,眼神落在段鼎宏臉上,緊盯着他的每一個細微波動,一字一句地繼續說着,“如月姑姑怎會選你而不選我爹?”
晨曦雪的話,無比清晰地落入了段鼎宏的耳朵裡,他握住筷子的手一緊,臉上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抽搐和憤怒,也就一瞬之間,他又快速恢復了坦然,夾起了一隻烤鴨腿放到了晨曦雪碗裡:“雪兒快嚐嚐這烤鴨,這可是應天府最有名的酒樓師傅做的,皮酥肉嫩,油香肥美,至於本座與如月,那都是老天垂愛,賜予良緣,我們才得以攜手一生。”
這麼平淡的說辭,晨曦雪又怎會相信,她用筷子戳起鴨腿上的那層脆皮,幾滴鮮香的油滋掛在皮外流了出來,她放進嘴裡嚼了幾口,揚眉冷笑:“這烤鴨的味道果然不錯,比莊主說出的話有滋味多了。”
段鼎宏明知她話裡有話,但也裝作若無其事,陪着她笑:“本座方纔還擔心飯菜不合雪兒胃口,如此看來是本座多慮了。”
“相比飯菜,我更擔憂如月姑姑的身體。”晨曦雪放下手中的筷子,帶着淡淡的嘲諷,問:“不知姑姑身患何疾,竟連大名鼎鼎的段莊主你都束手無策,還不惜捨近求遠求助於我爹。”
“如月從小身子就弱,生了尋兒
之後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本座已試遍所有丹藥,還是沒有半點好轉。”段鼎宏微微嘆氣:“本座雖貴有一身醫術,終究是不及師兄佔盡天時地利,擁有無數奇珍異草。”
晨曦雪忍不住冷笑,這明擺着技不如人還怨天尤人,她問道:“這麼說來如月姑姑已是命懸一線?”
“如果沒有師兄的還魂丹,如月將不久已,還好師兄念及舊情,願意舍寶救如月一命,師兄的恩情,本座感激不盡。”
段鼎宏說的情真意切,但在晨曦雪眼裡都是虛情假意。
飯近尾聲,段鼎宏朝着一直候在身後的朴硝問去:“公子可是回來了?”
朴硝低聲迴應:“回莊主,公子還未回山,不過莊主大可放心,公子做事向來都有分寸,相信他在夜禁前一定會趕回來的。”
段鼎宏似有不悅:“這孩子太不讓人省心了,他回來後記得叫他來見我。”
段鼎宏的兒子?晨曦雪心想,這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王八就是王八,生出來的也必定是王八蛋。她將碗裡最後一口飯扒光,擡眼瞥見段鼎宏那一籌莫展的模樣,心下就斷定段鼎宏的兒子也好不到哪去了。
晚膳過後,天空已降爲一片暗沉的墨藍,遠處的青山都在黑夜中失去了輪廓,交錯的風聲從耳畔吹過,寂靜的夜晚掀起瑟瑟寒意,冰涼刺骨。
芫花和芫荽手裡的燈籠被風吹起,晃着微黃的燈光,光潔的大理石上印着點點閃爍的星火,一時虛幻不定。段鼎宏領着晨曦雪跟在她二人之後,一路朝着如月所居住的惠蘭居緩步前行。
蕙蘭居內燈光昏暗,絲絲模糊在房裡漂浮,如同蒙上了一層灰。踏進房門,看到兩名模樣極好的丫鬟正守在一名婦人兩側,婦人頭上挽着形如卷草的一窩絲,簡單地插着一支如意犀角髮簪,如此樸素地裝扮卻不差絲毫嫵媚,更像是荒漠中突現的一朵醉芙蓉,媚氣十足。
想必這榻上
的婦人就是如月了,晨曦雪不自覺地將她與婉情做比較。婉情溫婉靜柔,三十有餘更是多了一份淡雅的韻味。如月雖美,卻是媚氣太重,就像開得過盛的花朵,定會早早頹敗。
晨曦雪大失所望,沒想到爹爹心中所屬竟也不過如此。
如月正虛弱地倚靠在一張軟榻上,身上蓋着一張繡有銀紅牡丹的被褥,牡丹的豔麗襯着她蒼白的面容,更是看不到半點血色。她將手帕拭於嘴角,輕咳了幾聲,淡黃的手帕瞬間便染上了一塊殷紅。
段鼎宏見狀,疾步上前坐在榻旁,握住她的雙手,眼睛緊盯着那塊染血的手帕,帶着愧疚不禁自責:“都怪爲夫無能,治不好你的病,讓你備受折磨多年,不過現在沒事了,師兄已派人將還魂丹送來予你,你的病馬上就會好了。”
如月微微點頭,輕輕將頭枕在段鼎宏的胸膛,同時大半個身子也縮進了他的懷裡。她又咳了幾聲,才緩緩擡頭轉向晨曦雪,打量過後,眉眼間帶着淡淡笑意,問:“你就是雪兒吧。”她將懷裡的暖爐遞給身旁的丫鬟,催促道,“崧藍,快將暖爐遞給雪兒姑娘,別讓她凍着了。”
未等崧藍接過暖爐,晨曦雪就開口回絕:“不必了,既然姑姑身子不適,我也不便久留,以免打擾姑姑休息。”
眼前似乎順理成章的一切,讓她覺得無比刺眼,心下不願在這多待,她將手中的紅木盒子遞給如月:“這是我爹要我交予你的天虞山至寶靈藥還魂丹,也是這世間唯一的一顆,還魂丹雖不能長生不老,卻可解百毒調養生息,只需晨陽初起時的露水煎服,不日即可痊癒。”
如月將暖爐揣回懷裡,擡起眼睫默默望了段鼎宏一眼才伸手接過藥盒,她像耗盡畢生力氣緊緊將藥盒抓在手裡快速打開,閃爍的烏亮星光從盒內射出,一顆黑色圓潤的丹藥正靜靜地躺在盒內,散發出淡淡清香,香味須臾之間便蔓延開來,通過鼻尖滲入五臟六腑,讓人神清氣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