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常洛雙手負後,平靜的看着沈少澤和寶珠,淡聲說:“不妨告訴你們,父皇在前幾天生病的時候,就有意傳位於我。”
李寶珠聽了並沒什麼奇怪的感覺。
朱常洛是前皇后唯一的嫡子,且又被立爲儲君,是順理成章的下一任天子繼承人。
可他現在特意說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李寶珠蹙眉看着他,“所以……這就是你對皇上不管不顧的理由?”
她實在不能相信皇兄會是個急於坐皇帝,而罔顧親生父親性命的人。
“珠兒,子瑜哥哥在你眼裡就是這種人?”朱常洛淡淡的笑了,“那你又知不知道,這幾天沈皇后一直在照顧父皇,企圖讓父皇立下遺詔?”
“你是說……”
李寶珠回頭看了一眼沈少澤。
難怪這幾天沈皇后根本不允許別的嬪妃靠近皇帝,就連太子探望,也必須是在她在場的情況下。
沈皇后好不容易爬上皇后之位,且又有一個親生兒子的她,不可能不覬覦天子之位。
看起來,李寶珠和沈少澤這一次,再一次成爲被沈青鸞毫不猶豫拋棄和利用的棋子。
“沒錯,我知道你們不是和沈皇后一路的人,但她畢竟是沈家之人,爲避免你們爲難,這段時間,你們就安心的待在這裡。等此間事情一了,我自然會放你們出去。”
朱常洛的表情很認真,絕不像是開玩笑。
可李寶珠卻寧願他是在開玩笑。
什麼時候,那個溫煦美麗的皇兄,變成了眼前這殺伐果決,爲了皇位,不擇手段之人?
“不!”李寶珠叫了一聲,上前拉住太子的衣袖,“子瑜!讓我出去,我能夠救父……我能夠救皇上,真的……”
她眼中淚光一閃而過,看着太子的目光滿是乞求。
她的眼神讓朱常洛心中微驚,但還是輕輕的推開她的手,輕聲說,“我相信珠兒你的醫術,但……父皇中毒已深,時日不多了。”
李寶珠臉色大變,如遭雷擊,眼淚刷的流下來,叫道:“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我能救他!”
她流着淚緩緩坐到地上,哭着喃喃自語:“你不是這樣的人……到底是爲什麼……他會死的……”
朱常洛蹲下身體,用袖子幫她擦淚,低聲說:“有些事情,你不懂。珠兒,我願你什麼都不知道,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你說……什麼?”李寶珠擡起淚眸,吃驚的看着他。
他卻沒再繼續說下去,把她拉起來,微笑道:“這段時間委屈你了,我會命人按時送吃的用的過來。”
他轉身欲走,李寶珠大急,拉住他不放,乞求道:“你別走,皇上的毒還有的救,你相信我,反正你早晚都會登基,不急於這一時……求你,讓皇上活着……”
“不,我已經等得太久了。”朱常洛沒有回頭,聲音冷酷,“沈少澤,這一次,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她。”
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說:“我知道你們沈家的青衣衛如今握在你手中,但想必你不願意讓青衣衛正對五千錦衣衛和驍騎營將領。也不要試圖干涉,揚州和你們有關的人,全都在我的控制下。”
他回過頭,那張傾城的妖孽容顏上,露出一個魅惑的笑容,“珠兒妹妹,承歡和寶瑞都很可愛,你不會讓她們受到傷害的,是不是?”
李寶珠臉色劇變,嘶聲叫道:“你對她們怎麼樣?!”
“她們現在很好,但如果珠兒妹妹不乖,那連我也不能保證什麼呢。”
朱常洛說完就負手走了出去,一列錦衣衛守在外面。
“子瑜!子瑜!”李寶珠想要追出去,卻被沈少澤拉住了。
他把她拉到自己懷中,低聲說:“他只是希望我們不要妨礙他,不會真的傷害承歡和寶瑞她們。”
“皇兄……皇兄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李寶珠覺得她以前十幾年人生中認識的那個皇兄形象徹底崩塌。
沈少澤黑眸流轉,沒有說話。
李寶珠察覺到他異常的沉默,忍不住問:“阿澤,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沈少澤面色沉靜,撫摸着她的柔軟髮絲,輕聲說:“嫄嫄,爲天子者,終究是和常人不一樣的。”
“我不管他要不要做皇帝!”李寶珠勃然大怒,推開沈少澤,“我要去救父皇!如果沈皇后敢害了父皇,我要她償命!”
沈少澤扣住她的身體不讓她亂動,沉聲道:“好,我帶你去。”
他把她到被子上坐好,仔細的跟她分析:“現在正是太子用人的時候,他不可能留太多錦衣衛在這裡,外面留的那些,我可以截住。沈七去取你需要的藥材回來,然後你去見皇上。至於沈家……萬事有我。只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阿澤向來沉穩,從不打無把握之仗,李寶珠很少見過他這麼破釜沉舟的計劃和決心,有些惘然的問:“答應你什麼?”
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認真的凝視着她,一字一頓的說:“我要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即便我不在你身邊,萬事以你的安全爲先。”
他的一隻手沿着她的肩膀下滑,停在她的腹部,輕聲說:“還有他。”
……
兩個人安靜的待在大理寺牢房,直到升起的朝陽從西邊慢慢落下,黑暗開始在大地蔓延。
他們知道,行動的時間到了。
沈少澤仍舊穿着那身青色官袍,站起身,微笑道:“嫄嫄,你且在這裡等着,我先去引開錦衣衛。”
“阿澤……”李寶珠忽然拉住他,仰頭看着他。
他揉揉她的頭,輕鬆的笑道:“我的武功可是很厲害的,那些錦衣衛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我相信你。”
李寶珠向他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隨即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輕聲說,“阿澤,我永遠……愛你。”
不等他說話,她的脣便印上了他的嘴。
一點點清甜從她嘴裡進入他的嘴裡,讓他迷醉,讓他不可自拔。
慢慢的,他覺得頭有些暈,很快連眼前妻子的臉龐都開始模糊起來。
“嫄嫄……”他搖了搖頭,忽然明白了什麼,握住她的肩膀,怒道,“嫄嫄!我不許你去!”
“阿澤哥哥,等着我。”
李寶珠把意識模糊的沈少澤扶到被褥上躺好,然後安靜的坐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