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年未見,寶璉的個頭竟然竄了這麼高?
男孩子果真是見一次一個模樣,雖然長得高了,但是人也顯得更加清瘦,一聲灰撲撲的薄衫,腰間一根簡潔的腰帶,更顯身形細長。
從未鼓起來過的臉頰上,已經隱隱有明確的線條。他正在從一個孩子,逐漸向一個文雅的少年過渡。
不過十來歲的孩子,就一直孤身待在學院裡讀書,即便有德高望重的孔老先生看顧和李寶珠毫不吝嗇的錢財供給,以寶璉刻簡的性子,也一定過的非常清苦。
“寶璉……過來。”李寶珠眼眶有些酸,向他招手。
相比較於對寶瑞的寵愛和呵護,她對寶璉實在是關心的太少了。
以至於剛纔那充滿一瞥,她竟然沒有立即就認出他來。
李寶珠難免覺得愧疚於心。
寶璉腳步沉穩走過來,先向沈少澤躬身行禮,叫了聲姐夫,這才轉向李寶珠,叫了聲長姐。
雖然少年的臉上表情平靜,但仍舊能夠從他微紅的眼眶中,看出他內心的激動。
“寶璉,你這些日子在書院可好?”
“我很好,只是一直埋頭書本中,竟然沒有及時得知長姐出事的消息,實在是罪該萬死……長姐說得對,兩耳不聞窗外事,本就不是讀書之道。”
少年雙拳緊握,顯然內心十分的悔恨。
“姐姐這不是好好的?最要緊的是你明白這個道理。”李寶珠見他長得這樣好,斯文又懂事,幾乎忍不住開心淚落。
她一直擔心寶璉過於逼迫自己,反而會過猶不及,變成了個書呆子。現在看到他如此謙遜懂事,實在是欣慰不已。
春杏和秋桃也走上前來,齊齊向沈少澤和李寶珠跪下,紅着眼睛哭道:“公子,少夫人,奴婢沒有留在你們身邊伺候,奴婢該死……咱們府裡……咱們府裡竟然變成這樣了……”
說着她們竟伏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見慣了沈家的繁榮錦繡,兩個丫頭被府裡淒涼的模樣嚇傻了。
再想到這幾天不知公子少夫人過的是什麼日子,她們的心****揪緊,沒有一刻能睡得安穩。
聽到一丁點從京城傳來的風吹草動,就嚇的淚流不止。
又不敢叫寶瑞和承歡看見,只能躲起來偷偷的哭。
這幾天,兩個丫鬟過的竟比那些被綁到京城的人還辛苦,睡不着,吃不下,硬生生的瘦了一大圈。
李寶珠半開玩笑道:“不過是換個地方住,該活着的人吶,一個都不少。你們哭成這樣,人家還以爲沈家又出什麼倒黴的事了……”
“呸呸呸!”
紅秀忙呸了三聲,大着肚子,雙手合十,口唸阿彌陀佛,喃喃自語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大仙莫怪……”
她的模樣把春杏秋桃都逗笑了,也不好再接着哭,只得訕訕的站了起來。
李寶珠好笑的把她手拉開,嗔道:“什麼童言無忌,也不看看我都多大了?”
被紅秀一鬧,悽苦的氣氛頓時消散許多。
原本準備直接收拾了走人的李寶珠,也不着急走了,把王小海帶來的吃食擺出來,又去準備了幾個菜。
一羣人也不必分什麼彼此,分了兩張桌子,沈少澤、李寶珠和寶璉寶瑞坐一桌,承歡被春杏抱在懷裡,跟着她和秋桃以及王小海、紅秀、碧荷坐在一桌。
唯有一個沈七,冷着一張冰塊臉,自己弄了飯菜,回到門房吃去了。
衆人熱熱鬧鬧的吃了飯,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就這麼碗筷一推,說說笑笑登上馬車,離開了這座曾經上演無數繁華錦繡,如今空蕩蕩的沈府。
馬車裡,李寶珠回頭看着越來越遠的沈府大門,低聲說:“阿澤,咱們什麼時候再把沈府跟皇帝哥哥要回來吧?”
沈少澤低頭在畫紙上奮筆疾書,微笑道:“你喜歡這裡?”
“說不上喜歡……”李寶珠搖搖頭,忽然想起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咱們以後住哪裡?”
沈少澤立即說:“你想住哪裡,咱們就住哪裡。”
“我想……”李寶珠轉了轉眼睛,半開玩笑的說,“我想回清水村,在那裡蓋一座大房子,然後種許多藥材和花草,行不行?”
“好……沒問題。”
答應的這麼爽快……
李寶珠回過頭,認真盯着他,“你說真的?”
“當然,娘子說什麼,爲夫絕對照辦,絕不含糊。”
……
第二天一大早,還沒睡醒的李寶珠,就被直接裹着毯子塞進了馬車裡。
“阿澤,叫馬跑慢點……”
她撐着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就腦袋一歪,枕着沈少澤的頭,睡了過去。
“……好。”沈少澤把她身上毯子蓋好,讓她在自己懷裡安穩躺好,吩咐馬車走的慢些,騰出一隻手,拿出那張畫紙,蹙眉細看。
等李寶珠被從馬車裡抱出來的時候,她呼吸着山間清冽的空氣,驚奇的睜大眼,“阿澤,這裡是……”
面前是青翠的嶽山,山腳下是一座佔地頗大的宅院。
只是宅院只有一個大致的輪廓,有不少人正在敲敲打打的施工,見面貌大多看着眼熟,似乎是清水村裡的人。
李寶珠向前走了幾步,發現宅院旁邊竟然就是她種了藍稻的幾畝農田。
“喜歡嗎?”沈少澤走過來,展開手中畫紙,“你看,這是咱們未來宅院的佈置。”
“你這幾天就是在畫這個?”
李寶珠倒是頭次見到蓋房子的人,親自畫宅子圖紙的。
沈少澤點點頭,表情得意:“我想了許久,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以後咱們就住在這裡,這裡是我和你的臥房……這裡種花草,這裡是琴房,這是睿兒的房間……”
“等等!”
李寶珠打斷他,疑惑道,“誰是睿兒?”
沈少澤微微一笑,纖長手指覆在她隆起的腹部:“就是他。”
“那,如果是女兒呢?”
“那就叫蕊兒。”
“你倒是圖省事。”李寶珠撇了撇嘴,“這就是金科狀元郎的水平?”
“咦,你在嘲笑爲夫?”沈少澤擡手就把她抱了起來,回身向馬車裡走,壞笑道,“今兒就讓你知道爲夫到底水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