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我像是身遭雷擊,動彈不得。

特大爆炸,下落不明,這八個字不斷在我腦海中回放再回放。

直到沈天一要走,我纔像是大夢初醒般拉住他:“帶我一起去。”

沈天一皺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

“沈天一,你必須帶我去。否則,就算景盛平安回來,也只見得到我的屍體。”

見沈天一張口欲言,我繼續道:“不要小看我的決心,哪怕你調查過一點點我之前那五年的劣跡斑斑,你就能知道,我有很多種方法讓自己死,就算你派人把我關起來。哦,也許死不成,半死不活,倒是可以的。”

沈天一倏地眯起眼,惡狠狠地拎起我的衣領:“夏小滿,我現在沒空跟你廢話,別把你用在景盛身上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不是他!”

話落,他甩下我,舉步就要離開。

我手裡緊緊拽着景盛讓杜恆轉交給我的錢包,咬了咬牙,一頭撞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頭暈目眩間,我感覺到自己的腦門上有濃稠的血液留了下來,空氣中霎時瀰漫起一股血腥味。

而原本頭也不回走在前面的男人,在低聲咒罵了一句之後,飛也似的朝我拔腿狂奔過來。

等他靠近,我死死地拽住他的衣領:“帶我一起去,我不是開玩笑。”

沈天一眯了眯眼,似乎正在考慮,身後,忽的傳來杜恆的聲音:“阿一,就帶她一起去吧,我這裡暫時也沒人能騰出來照看她。”

聲音剛剛落地,我就看到杜恆從我們身邊快步走了過去。

看他走路的姿態,看得出他也是心急如焚。

我腦袋裡的暈眩感還在,走路都走不大穩,沈天一見狀,二話不說把我打橫抱了起來。

我直覺地開口拒絕,沈天一一句冷冷的“那就留下”,讓我不敢再出聲。

許是昨晚本就沒有睡好,又也許是失血太多,我漸漸地感覺視線有一些模糊,再次感覺到清醒的時候,人已經在一架直升機上。

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包紮過。

沈天一見我醒了過來,眸中忽然閃過一道類似悲憫的情緒。

我剛想出聲問他,他卻低低地來了一句:“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意思?”

我抖着聲問他。

“爆炸發生的時候,景盛就在爆炸源附近,很可能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猛地一陣收縮,眼淚就這樣止不住流了出來。

杜恆可能是受不了我的眼淚,出言安慰:“景盛那小子是九命貓妖投胎,九死一生,還有那一生不是?他對你的執念那麼強烈,捨不得死的。”

淚眼婆娑間,我看了杜恆一眼,他臉上的笑容還在。

不知爲何,之前還覺得他笑起來不像好人,可這一刻卻莫名讓人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飛機降落。

降落地點離事發的酒店還有一定距離,外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根本就不容任何人靠近。

濱海酒店是鹽城最高的建築,位於東海之濱,此刻,這座地標性的建築正濃煙滾滾,而且不同的樓層還隱約有火光閃現。

剛下飛機,就有個士兵迎面走了過來,他站在杜恆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杜恆向前走了一步之後,那人就在他耳邊低語,看樣子應該是在彙報情況。

這個杜恆,到底是什麼來頭?

我轉頭以眼神詢問沈天一,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我們以眼神交流的時候,杜恆已經聽完彙報,走了過來。

他言簡意賅地把現場的情況轉告我們:“事故原因還在調查,現場情況依舊很不穩定,二次爆炸時有發生,救援很難展開,目前傷亡人數還不確定。目前,從現場救出來的人員中,沒有景盛。”

頓了頓,他又故作輕鬆地道:“不過,現在的情形,也許沒有消息纔是好消息。你們知道,大多數從裡面擡出來的,都是……死人。”

聽到杜恆的話,我的腦袋幾乎是一片空白。

沈天一倒是比我冷靜許多,還記得問杜恆:“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麼?”

杜恆意有所指地指了指我:“看好她。”

沈天一顯然不願意就這麼被大材小用:“我曾經受過專業訓練,我也能……”

“專業?你能專業得過他們嗎?”杜恆伸手指了指那些拼命救援的消防官兵,神色裡是罕見的嚴肅,“不要褻瀆他們的職業,也不要褻瀆他們拼命保護的,你作爲一個普通市民的生命!”

我這才知道,原來杜恆臉上沒有笑容的時候,居然是這麼可怕。

我難得冷靜的腦袋在這時候忽然變得清晰起來,我想起了之前沈天一在飛機上對我說的那句話。

“你說,爆炸的時候,景盛就在爆炸源附近,那是不是說明有人見過他?”

沈天一也是被我問得愣了一下,隨即轉頭看向杜恆。

看來,這個消息的來源他也是第二手的。

杜恆忽的沉下眸子看我:“景盛還真是說的沒錯,你偶爾也會有很聰明的時候。”

我不知道他這是讚揚,還是諷刺,我也沒有心思去關心他話裡的深意,只是固執地把問題又問了一遍。

這一回,杜恆沒有顧左右而言他,他說:“是景柏霖說的,他被救出來了。”

景柏霖沒死?我忽然覺得有些崩潰。

爲什麼,該死的人沒死,不該死的卻生死未卜?

老天,你就這樣不長眼麼?

然而,杜恆接下來說的話更讓我震驚:“景柏霖說,是景盛把他從爆炸樓層推下來的,下面剛好是一個泳池。”

我含着淚逼問:“那景盛自己呢?他既然知道下面是泳池,爲什麼不一起跳出來?”

“時間不夠,他只能選擇自救,或救他。”

所以,他選擇了救景柏霖?

“傻子……”

我忽然想起了我和沈曼被沈濤一起推到高樓邊緣,讓他做選擇的那一次。

那一次,他捨棄了我,而這一次,他捨棄了自己。

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這種無私的傻子啊,可偏偏,我還沒有理由去責怪他。

杜恆笑了笑:“他一直就是這樣一個人。”

頓了頓,他又對我說:“以後如果有幸再遇到,記得善待他。”

那時候,我不明白杜恆說的這句話裡面的深意,我只感覺到心灰意冷。

連杜恆都說出這樣的話來了,看來景盛這一回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淚水已經流乾,我反而感覺冷靜了下來,只不過冷靜之後,是一片空蕩蕩的荒蕪寂靜。

杜恆掛在腰間的對講機在這時候傳來聲音,他走了出去,不知在說些什麼,看樣子,是在指揮着什麼。

我手裡拽着景盛的錢包,如行屍走肉一般任沈天一拉着走,剛走了幾步,杜恆卻去而復返,把我們叫住了。

我木木地回過身,卻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來放在我手心:“這是景盛讓我交給你的第二件東西,本來說要等他回來後親手交給你的,沒想到,還是發生了意外。他做事就喜歡把結果考慮到最壞,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沒想到這一次……”

我一聽,頓時像是觸了電似的收回了手,朝着他大喊:“不是還沒找到他麼?!怎麼就是最壞的結果了!!他還沒死!!他還沒死!!”

杜恆卻是不容我拒絕地把我的手又拉了過去,然後又把那個東西放在我的手心裡。

“小姑娘,我現在必須去現場,景盛交代我做的事一共就這麼幾件,我不想言而無信。”

言下之意是,他進去之後,也不確定他自己是不是能活着回來?

這一回,我竟是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了。

杜恆見我沒有再抗拒,朝我笑了笑,然後向我行了個軍禮之後,毫不遲疑地轉身坐上了早已在一旁恭候多時的消防車,離開。

等車子開出去老遠,我才記起來低頭去看他最後塞在我掌心裡的東西。

是一枚髮卡,兔子的造型,看起來很像是很久以前我借住在外婆家時,我弄丟的那一枚。

記憶有些遙遠,我隱約只記得是在一個雨天,我好像跟什麼人吵架了,然後摔了一跤,才把髮夾弄丟的。

可是,景盛怎麼會有這枚髮夾?我愣愣地看着手心裡的東西發呆。

沈天一卻在這時候忽然出聲:“聽說,景盛在被景柏霖收養以前,被拐賣到了山裡,好像就是你外婆的那個山村。”

沈天一這麼一說,我記憶裡好像有許多被我遺忘的細節開始慢慢回籠。

揹着我上學的瘦小肩膀,拉着我過河的小小手掌,還有那一張早已在時間的洪流裡慢慢變得模糊的稚嫩臉龐……

慢慢的,我腦海裡那張屬於男孩的臉忽的和景盛的男性臉龐重疊起來。

趙鐵生……小啞巴!!

我做夢都沒有想過,景盛居然會是那個我年幼時,在外婆家裡遇到的那個小啞巴!!

是的,一直以來,我都以爲他是個啞巴,因爲他從不曾開口同我說話。

我在外婆家裡借住的那兩年,直到我爸媽接我離開,他都沒有同我說過一句話。

當時有很多同年的小孩兒都叫他啞巴,我就以爲他真的是啞巴。

那麼……那天晚上,在去往外婆家的路上,景盛口中的那個小包子,是我嗎?

他說我無情,說我失信,說我把他忘了,可明明是他,沒有等我回去就……

他們說他在爬山的時候,失足從山頂摔下來,摔死了。

我還去給他上過墳的!

後來,我回家後大病了一場,爸爸非要說外婆那邊的山裡不乾淨,就再也沒有讓我去過,就算後來他和媽媽過年過節回去,也堅決不帶我去。

時間久了,我也就淡忘了。

我手裡緊緊捏着那枚髮夾,心裡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沈天一許是看我有些奇怪,好心地指了指不遠處的臨時帳篷:“要不要去那邊坐一會兒,休息一下?”

我茫茫然擡頭看他,問:“沈天一,你會記得才八九歲時發生的事麼?”

“記得,不過並不完整,要看是什麼人,什麼事了。”

“那有什麼人,讓你惦記了二十多年,即便分開了,都不曾忘記的嗎?”

沈天一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兩個字:“沒有。”

是啊,沒有才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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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小的孩子本來就沒什麼定性,喜歡的東西都可以一天變一個樣。

所以,到底是爲什麼呢,景盛,爲什麼會對我念念不忘?

就因爲我的“接濟”?

可是,他應該很清楚,我當時給他送饅頭和水,只不過因爲我不願意去上學,感覺到寂寞,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當景盛提起“小包子”時的語氣和他臉上的表情,當時只覺得有些嫉妒。現在想想,我恍然,是不是其實從一開始一見鍾情的人,不是我,而是景盛。

他從我們在新生見面會上的那天就已經認出我來了,所以他默許我接近他,追逐他,最後成功地賴上他。

不是因爲我夠堅持,一切,只是因爲他默許。

沈天一的聲音在這時候從我的頭頂輕飄飄地傳了過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愛你,只有你,一直看不清。”

我看着手心裡的那枚髮夾,眼淚已經停不下來:“大概是一葉障目。”

杜恆說的沒錯,我一直在用眼睛看用耳朵聽景盛這個人,卻唯獨沒有用心去感受過他。

旁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我卻始終看不透。

“沈天一,你說過,最遲天黑以前,他就會回來的吧?”

這一回,沈天一沒有回答我,他只是忽然看着不遠處的另一個臨時帳篷,目光如炬,表情猙獰,像是恨不得立刻衝過去大幹一架似的。

我順着他的視線朝那頭看去,居然看到了景柏霖。

就在我心緒不寧間,沈天一已經像一頭獵豹般,身姿矯捷地衝了過去。

大概是大家都忙於救援,景柏霖這個倖存者周邊並沒有什麼人看着,而他腿受了傷,行動也不是很方便。

看到我和沈天一,他神色如常,我以爲他會說些什麼,沒想到,他卻只是平靜地轉過頭去,就跟沒看到過我們似的。

沈天一紅着眼衝了過去,單手提起他的衣領,惡狠狠地道:“姓景的,你欠沈曼的,每一分我都會向你討回來!”

“沈曼?”景柏霖扯起嘴角笑,“怎麼樣,毒癮犯了,滋味很不好受吧?其實何必要戒,人生在世,本來就不過一場虛幻,太清醒的人往往最痛苦。”

沈天一本來就是個血性的人,一聽景柏霖挑釁,掄起拳頭就要往他臉上砸去,這時從外面衝進來一個白衣天使,擋在了沈天一面前。

“你們幹什麼?沒看到他現在受了傷嗎?有什麼恩怨也到以後再說!”

好在沈天一理智還在,否則,這一拳遭殃的就是這個小護士了。

景柏霖卻還不肯罷休,坐在後頭猖狂地笑:“你看,這個世界就是壞人當道的世界,你們這些所謂的好人,不還得護着我?”

沈天一正待發作,小護士先他一步調轉了槍頭:“這位先生,我想你別搞錯了!在我的職業範圍內,沒有好人壞人之分,你現在是個傷患,是我的職責所在。至於你做的那些壞事,自有法律來懲罰你。”

“是嗎?”景柏霖的眼中滿是不屑,“愚蠢。”

“道不同不相爲謀。”小護士冷冷地瞥了景柏霖一眼,開始給他量體溫,檢查傷口,“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我以爲,按照景柏霖的性格,肯定是不會回答的。

可他卻乖乖地回了一句:“沒有。”

然而,“沒有”兩個字還沒落地,他卻忽的咳出一口血來。

小護士顯然沒有料到有這種情況,神色有些慌亂:“不是外傷麼?難道還傷到了內臟?我去叫醫生。”

說着,她轉身就要往外跑,景柏霖卻在這時候叫住了她。

“不是傷,是病,很久了。沒什麼。”

小護士頓住腳步:“病?什麼病?”

這個問題,我之前也問過景柏霖,可是他從沒有正面回答過。

而他似乎對這個小護士特別優待,幾乎是有問必答:“食道癌,晚期。”

食道癌晚期!不是說只是小毛病麼?他不是還去療養了,說是很快就能好了麼!

小護士可能也是沒有想到,一時之間沒有找到合適的表情,只是有些無措地道:“很疼麼?可是這邊的止痛藥都已經耗盡,而且恐怕對你也沒什麼效果……”

“不疼,你去忙吧。”景柏霖的臉上難得地顯出一絲疲態,“他們是我的朋友,我想跟他們聊聊。不需要特別關注我。”

小護士聞言,猶疑地看了我和沈天一一眼,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匆匆走了出去。

雖然我很想吐槽說,誰是你的朋友,可是,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就說不出什麼落井下石的話來了。

沈天一隻在一旁冷哼了一句:“報應。”

景柏霖沒有看他,反而轉頭,冷冷地看向我:“這場爆炸,是我一手策劃的。”

什麼?居然不是意外!!

“有些人啊,就是蠢蠢,明明知道,卻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他以爲救了我,我就會感謝他麼?可笑!就他那條賤命……”

很明顯,景柏霖嘴裡的“有些人”就是景盛,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裡的不屑和譏諷傻子都能聽得出來。

我一時怒火攻心,差點就直接一巴掌招呼上去了:“景柏霖,你到底還是不是人!!景盛他不是蠢,是……”

“是什麼?”

我咬牙切齒地看着他:“是太把你當回事了!!”

景盛是那麼固執的一個人,無論他們之間有過什麼樣的過節,他認定了景柏霖是他的父親,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你上輩子是積了什麼德,能收養他做你的養子。”

同樣的話,我也在問我自己。

我上輩子是積了什麼德,才能再那麼早的時候就遇見了他,還在他心裡紮了根。

“別跟我說什麼因果輪迴,我不信那一套。夏小滿,你不是很愛景盛麼?他現在死無全屍,你難道不應該替他報仇?”

景柏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他像個誘人墮落的惡魔,正在向我伸出他罪惡的魔爪。

“那邊,有一把水果刀,看到了沒?現在,你只要把這把刀狠狠地朝我這裡,刺一刀,你就能替他報仇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神裡閃爍的,居然是興奮的光芒。

“怎麼樣,親手爲自己的愛人報仇雪恨,可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我像是着了魔一般,看着那把閃閃發亮的水果刀,好像真的用它刺進景柏霖的心口,我就能從這場噩夢中醒來似的。

沈天一在這時適時地拉住了我的手:“夏小滿,這麼明顯的陷阱你還往裡跳?他這麼惜命,你覺得他爲什麼會在這時候策劃一場幾乎足以令婚禮現場所有人都斃命的爆炸?”

我渾身一個激靈,終於徹底清醒。

是了,景柏霖得了絕症,他明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他做的這一切只是爲了拉更多的人爲他陪葬,包括我?!

差點就讓他得逞了,這個變態!!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逃也似的從那裡跑了出來。

身後,隱隱傳來景柏霖發了狂似的大笑聲。

我捂住耳朵,企圖把那惱人的聲音從自己的腦海中驅逐出去,不知不覺我已經跑到了警戒線邊緣處。

濱海酒店裡,依舊是濃煙滾滾,不斷有人進去,又有人被擡出來。

周圍,一直有人在哭喊,淒厲的,絕望的,撕心裂肺的。

我像是丟了魂,就這樣站在原地,直到幾名消防隊員前來疏散,我不由自主地被他們推着走,直到,後面幾個救援人員擔着一副擔架出來,恰巧,杜恆也在。

我頓時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擔架上的人,那人身上蒙着白布,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他垂落在一旁的右手手掌虎口的位置,分明有一個清晰的咬痕。

我的呼吸剎那間停滯了一下,下一刻,我就像是發了瘋一樣,推開拉着我的消防隊員,就朝那人跑去。

然而,我剛剛伸手想要去揭那人身上的白布,杜恆卻忽的拉住我的手。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目光沉痛:“他身上多處被炸燬,尤其是面部,受損嚴重,還是……不要看了。”

頃刻間,天旋地轉,恍惚間,我似乎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可我分辨不清到底是誰在叫我。

那隻半垂下來的男性手臂和他虎口處的咬痕,是停留在我視線中,最後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