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原本不知道這“大悲清心咒”是什麼, 想到方佑海等人爲了一串佛珠竟然要置她於死地,頗覺不以爲然,這佛珠上的圖案即便是內功心法, 可看起來也平常得緊, 好像就是平常練武之人入門必修的功課罷了, 就算是這佛珠是珍貴的菩提榕木所制, 也不用不着如此大動干戈吧, 轉念一想:“不對,菩提榕雖珍貴,但也非價值連城之物, 若非是修禪之人,也沒什麼用處, 飛魚幫如此興師動衆, 定是另有他圖……”手指拂過那一粒被剝落外殼的佛珠, 心想:“莫非這佛珠另有玄機?”兩指一捏,又一顆土黃色的佛珠露了出來, 珠身照例繪滿了黑點紅線,卻與前一顆珠身所繪線路不同。
如此一一剝將下去,不一會兒,十八顆佛珠便被剝得一顆不剩。只見剝開的菩提榕制的佛珠上每顆都繪有黑點紅線的圖案,但每顆所繪均不相同, 十八顆組合起來, 涉及到了人體全身一百零八個穴位, 每處大小經脈也各有提及。如此一來, 夏夜便肯定了這一十八顆佛珠上所載乃是一門內功心法無疑。飛魚幫所關心的不是佛珠, 乃是這佛珠上的武功,看來, 這門內功的名稱當是叫做“大悲清心咒”。武林中從來不乏爲武功秘籍而爭得頭破血流的腥風血雨之事,飛魚幫爲奪內功心法而來,也就合情合理、不足爲奇了。
夏夜心想:“苦智大師直到死也不肯讓此珠落入幹綠林勾當的飛魚幫之手,自是怕因此珠再引起武林中無謂的爭端。大師既將此珠贈與給我,我理當好好保管,絕不能讓它落入心術不正的人手裡,好讓大師放心。”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夏夜坐着這許久,也感覺累了,望着眼前的河水,想去掬一口水喝,然平日在山水之間飄身來去、縱躍如飛的她,此時與河水相隔三尺的距離,在她也成了天涯海角,一分一分地接近它是如此地艱難。傷口因敷了藥已有些灼熱的感覺了,若是再像之前那樣爬過去的話估計又會再次掙裂它了,只好坐着不動,微微苦笑着望水興嘆,其實她自己也明白,縱然外傷好了又怎樣,內傷卻是永遠也好不了的。運用真氣時最忌氣息逆轉,逆轉的真氣倒灌入體便會如洪水沖斷堤壩一樣衝擊本身的五臟六腑和各大筋脈,重則武功全廢、性命攸關,輕則內傷纏體、終身不愈,可她偏偏就這樣做了,再加上蘇州之時爲救秦淵所受般若禪掌的遺患,要再像以前一樣怕是絕無可能了。
四周靜悄悄的,夏夜望着手中的一串佛珠,忽然想到:“我體內的真氣已是七零八落,無法凝聚,再這樣下去,我不是因氣血衰竭而死,便要被活活餓死,這‘大悲清心咒’既是練習內功的法門,我不妨練練看,說不定會有所幫助……”想到此,便隨意挑了一顆佛珠,按照上面所繪的筋絡線路,引導僅餘的真氣緩緩地走下去。只覺那從丹田出發的一點內息緩緩地延至足下,又從足底涌泉穴出發,經然谷、照海、太溪、水泉、太鍾等穴道,流至腹上橫骨、太赫、氣海、四滿、中注等位,既而結於舍下的廉泉穴,所到之處竟將原來不能匯聚、在體內亂衝亂撞的內息漸漸彙集了一些,一週天行完,遍體都有舒適的感覺。
夏夜心中一喜,又沿此路線連運兩次內息,感覺氣息所經之處原本鬱積的穴位都已暢通,一股暖暖的內息被順流引下,注入丹田,如此一來,丹田之中終於不再空空如也。
夏夜心想這“大悲清心咒”倒真是確有奇效,怪不得飛魚幫要如此爭奪,還白白害了苦智大師一條性命,想起那晚自己親手埋葬了大師,不禁心下黯然。欲待再練,天已經黑了,夜幕籠罩,雖已夏夜的目力,並不以夜晚爲意,然她坐了這麼久,也累得很了,腹中雖飢,卻也沒有能力去尋食物,只好就地躺下,準備好好歇息一晚。
次日一早,夏夜便按昨日的方法,引導內息一遍一遍地走遍四肢百骸,從天明到晌午,從晌午到傍晚,晚霞再次映滿西方的天空時,夏夜已將剩餘的十七顆佛珠一一練完。第十八顆佛珠練完之時,夏夜只覺體內真氣充盈,無數股暖熱的內息川流不息地涌入丹田,周身真氣激盪,沛然莫之能御。
夏夜周身說不出的舒暢,只覺飄然欲仙,隨時都會御風而去,胸懷大暢之下反手抽出腰間碧魂軟劍,振衣而起,飛身掠入身旁的竹林,長劍飛舞,衣袂飄飄,如穿花蝴蝶般在碧竹之中來去如風,如點水蜻蜓般在柔柔的竹枝上一踏而過,長劍帶起的光芒讓漸漸暗下去的竹林頓時又燃起了晶瑩剔透的光。
“閒夢江南”,“孤舟聽雨”,“夜雨瀟瀟”,“夜船吹笛”,“眠風臥雨”,“雨夜舟逝”,長劍如迴風流雪,瞬息之間已將“夜雨江南”的六式全部使完,劍氣不絕,如波浪般推擁着萬千碧竹,葉葉相依,“颯颯”之聲不絕。修長挺俊的黑衣身影自半空徐徐落到地上,踏葉無聲,無數片紛飛的竹葉旋轉着、飛舞着飄落,落葉中的黑衣少年,絕美的臉彷彿夢幻……
夏夜一氣使完“夜雨江南”的六式基本招數,渾身說不出的舒暢,不由心下喜悅,沒承想內傷竟好得這般快。她不知道,這“大悲清心咒”乃是江湖失傳多年的不世出的武功,她此時不光內傷全好,身體也不會因以前的傷而留下後患,不僅如此,她的功力還憑空增加了將近十年,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如若不是她受傷墜崖落入水中,平時又怎會無故將佛珠泡在水中,佛珠不泡在水中,她又怎麼能發現佛珠中的秘密?須知,這“大悲清心咒”最大的好處便是療傷,對內傷有奇效,就是外傷,練此武功者,也會比平常人好得快了很多。且最最奇特之處,是受傷者練此功要比身體健康者快很多,且傷越重練起來越快,這便是夏夜爲什麼能在短短的一天便大略練完這套武功的原因,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與她的天性聰穎與武功修爲有關,若換常人,怕是花上三年五載也未必能參透。
不過夏夜此時只是初窺了這門武功的門徑而已,若想大有所成,怕沒有十年二十年的參悟修煉也不能將此種武功的威力發揮到極至。但即便是初窺,威力也不容小覷。
夏夜一套劍法使完,才覺腹中空空如也,這也難怪,他已經將近五天沒吃東西了,起初是因爲身體不能動彈,後來練功之時丹田之中真氣充盈,也不覺得,此時真氣一泄,方覺飢餓,然天色已黑,也不知該尋些什麼吃的,在林中轉了幾圈,月亮已經東昇,便來到水邊,藉着月光,在水裡叉了兩條魚,撿了些枯枝,生了火,將魚烤着吃了,一夜安睡。
如此過了兩日,外傷已完全好了,夏夜又發現這個山谷中竟然別有洞天:挨着竹林而去,也是一片好大的林子,林中鳥語花香,野果遍枝,儼然是一處人間仙境。
夏夜留戀此間美景,不捨離去,遂不念其它,在此搭了一處竹屋,日日以野果、魚兒爲食,朝看白雲滿天,夜聽溪水潺潺。日間在林間舞劍,劍如白虹慣空;月時在松下吹笛,笛引百鳥靜棲。夏夜遂將此谷取名爲“錦夢谷”,一日日地住將下去,閒適舒暢處自不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