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成都南門外,萬里橋畔的興隆客棧。
二樓的一間客房內,易千山、柴旭等人正在密聲商討着什麼, 只聽易千山緩緩道:“日前, 王繼恩已率兵攻破了劍州和錦州兩地, 並已揚言很快便要對成都發起攻擊, 成都形勢危急, 我們必須要儘快做出行動才行。”
“易先生說的不錯,我們要儘快制定一個周密的計劃來幫助義軍取得成功,如此他們纔可爲我所用, 樓主,你意下如何?”說話的是王晨逸, 說完便將眼光看向柴旭。
柴旭沒有回答他的話, 只是不同尋常的沉默着。
易千山道:“柴公子還有別的意見麼?”
柴旭還是一直沒有開口, 倒是一直坐在一旁不發一言的秦淵開口了:“幫助義軍是自然的,只是我認爲像之前那種硬碰硬的方法實在是要不得, 依我的意見,動手不如言和,雙方各退一步,事情也就解決了。“
衆人聽得都是一愣,柴旭卻將目光轉向了秦淵, 似有贊同之意。
王晨逸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我們就此罷手不成?我們這麼多年經營和努力, 是你說退就能退的嗎?“
柴旭低喝道:“二哥, 我認爲秦少莊主說得有理。”
王晨逸聞言, 又驚又怒道:“什麼?樓主, 你別忘了我們這麼多年來爲的是什麼?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柴旭嘆了口氣,半晌方沉聲道:“我沒忘, 可是事情完全跟我們想象的不一樣。你也是親眼所見,這幾個月來,官軍與義軍之間戰爭無數,死傷無數。不管哪一方勝利,都有那麼多無辜的人要去陪葬。別的不說,單說這次王繼恩打了勝仗,一入綿州,便下令屠城,上萬民衆就這樣白白丟掉了性命,屍積成山、血流成河,這哪裡是人間?這簡直就是地獄!不光綿州,劍門、閬州也是如此,到處都成了可怕的修羅場,這難道是我們所希望的嗎?這樣的人間慘劇又豈能容忍它再次發生?所以……我想,能不打還是不打的好,我不想因一己之私仇連累天下百姓……”
王晨逸聽了他這番話,氣極反笑,嘲諷道:“好,好,你高尚,你爲天下百姓着想。既如此,那我也不用再爲你白操心了,告辭!”一閃身,摔門而出。
柴旭望着那仍在晃動的門。一時之間呆在了那裡。
易千山沉聲道:“柴樓主,昀兒,你們真是這樣想的麼?”
柴旭沒有看他,說道:“易先生,請先聽我說,目前最主要的任務是要先想方設法保住成都所有義軍的性命。就算不是爲別處着想,爲我們的計劃着想,也要先保存自己的力量不是嗎?因此我們儘量要以最小的傷亡來贏得最大的勝利。”
易千山點頭道:“不錯,但王繼恩武功深不可測,極難對付,你們如何打算?”
柴旭略一沉吟,道:“爲了不暴露我們自身,當然是方法越隱蔽越好,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易千山道:“你們考慮得很周全,那你們都安排好了?”
一旁的秦淵道:“昨天夜晚,我和柴公子特地暗地‘拜訪’了一次王繼恩,得到消息,明日中午,王繼恩將會去離成都城南門不到十里的百花潭泡溫泉。”
易千山不解道:“泡溫泉?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會有這種閒情逸致?不會是圈套吧?”
秦淵道:“我也是這樣懷疑,不過據說王繼恩自在此地紮營後,每隔一天便會去百花潭一次,應該還是可信的,我想我們可以試一試,就算是龍潭虎穴也要闖進去看看。”
柴旭接道:“不錯,所以還望易先生同意!”
易千山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不確定地道:“傳說中修煉血影大法之人,以血氣爲引,體內毒素便不能及時排出,鬱積於內,是以每隔一日,便要以內力引導,將身體被的毒素全部排出。在排毒之時要以溫水浸體,以促進毛孔開張,且要及時吸入清新氣息,以便身體的儘快恢復。毒素若能及時排出,那麼練功之人功力便會又高一層,反之,則會於己身大大有損。”
柴旭道:“如此說來,這未必就是一個圈套。”
易千山點頭道:“希望如此。不管怎樣,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小心謹慎從事!”
衆人均極力點頭。
林木蔥蘢,風景如畫,潭水映日,流沙偎石。
衆人都不禁在心裡讚歎:“百花潭真是個好地方!”張目向下望去,但見四圍山色青翠,潭水幽靜無波。
潭的中間是一處小島,島上青草寂寂,一座飛亭凌於其上,潭水不深不淺,在暖陽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衆人隱藏在山上的長草中,身後卻是懸崖峭壁。朱皓低聲對身旁的秦淵道:“有人來了。”
秦淵沒有吭聲,他早就聽見有人來了,如今來人已在三裡之內了。聽腳步聲,大約是十多個人的模樣,沒過多少時候,已遠遠地聽見有人聲了。
衆人撥開面前的長草向外瞧去,但見西面的石徑上,一羣人正向這邊走來,稍近一些,衆人便看清走在最前面的是個身着錦袍的中年人,雖然面白無鬚,仍然認得分明,卻不是秦海是誰?或許,應該說他是王繼恩更恰當。
再向後瞧去,秦淵不禁一怔:“林雲天?他怎麼也來了?”正走神兒之際,卻聽得身旁的冬雨低呼道:“姓王的不是來洗澡的麼?怎麼身後還跟着個女的?”
秦淵聽他一說,才發現果然在林雲天的身旁並排走着的是一位身穿綠衣的美貌女子,竟是他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柳昕兒。
秦淵也無暇去想柳昕兒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眼光一閃,卻早已看見了隨後跟着的十二位藍衣勁裝男子。看他們的打扮,竟是多日來從來不離王繼恩左右大內高手中的十二錦衣衛!不光秦淵,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凜:“王繼恩竟將十二錦衣衛都帶了來,莫非這真是個圈套麼?”
只見王繼恩領着衆人走到那百花潭近旁,低聲笑着對身旁的林雲天說着什麼,轉而擡起頭來掃了一眼四圍青山道:“不知衆位朋友可都來了麼?若都來了,這便現身一見吧?”語聲不急不緩,用中氣送出,雖然不大,卻能保證方圓三裡之內的每個人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柴旭等人均想:“莫非他早就知道了我們要來,故意來此的麼?”當下也都屏息凝神,不作迴應。
只聽王繼恩突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說不出的尖銳刺耳,笑完又銳聲說道:“易先生,莫非還有我親自相請,您才肯現身嗎?”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個聲音接道:“山野之民,豈敢勞動王大人的大駕!”易千山已從長草叢中站了起來,一個起落,便已飛身掠至王繼恩身前三張處。
柴旭、秦淵、秋落、冬雨等人見易千山現身,便也都一個個掠至易千山身後。
王繼恩向衆人逐一一掃,哈哈大笑,道:“多年不見,;老朋友依然是精神抖擻、功力不減當年哪!”
易千山神色不動地道:“得王大人謬讚,老夫這點雕蟲小技,怎及得上王大人神功大成、一日千里?”
王繼恩又是哈哈大笑,半晌都不曾停下來,衆人只覺得他聲音又尖又銳、不男不女,聽在耳中極不受用,正自無法忍受,王繼恩卻像是很識相的停了下來,尖聲道:“易先生不是一直都想取我性命麼?今日,我便給你這個機會,來吧,王某就再領教領教易先生的高招。”
易千山聽他言語傲慢,絲毫沒將自己放在眼裡,心中不禁很是氣憤,沉聲道:“王大人,不,或許我應該叫你作秦莊主,秦莊主,你別忘了,十幾年前,你也不過是老夫的手下敗將而已。”
王繼恩面色一沉:“我說易先生,陳年舊事,還提它作甚,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我血影大法的厲害”,話音剛落,王繼恩伸手一招,十二錦衣衛便如閃電般倏忽掠至衆人身旁,將一行人圍在中間,既而王繼恩身形一動,便已掠至易千山面前,袖子一拂,一招便已攻出。
易千山忙聚力右臂,衣袖一揮,迎上王繼恩的攻勢,二人便鬥在一起。
十二錦衣衛見王繼恩已出招,也各出兵刃,向餘下衆人攻來。林雲天則扶着柳昕兒站在一旁。
此次雖易千山而來的又柴旭、秦淵、朱皓、秋落、冬雨、王晨逸六人,此時同十二錦衣衛交上手,正好成了一對二的局面。
秦淵等人雖也都是一流的高手,奈何十二錦衣衛也都非等閒之輩,若是一對一,自然有必勝的把握,現下各人雖一時之間不至於失敗,短時間內卻也不能夠脫身。
六人中以柴旭武功最高,此時一對二尚顯遊刃有餘,他見衆人都已動上手,唯有林雲天師兄妹兩人站在那裡,細看之下,但見柳昕兒目光呆滯,只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心下微覺奇怪。一疏神兒之際,只覺面上一涼,竟是一刀直向他面門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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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旭心下微惱,再不容情,一抹清光字袖中掠出,直取面前兩人的喉嚨。那二人反應倒也敏捷,各一側避竟然避開了攻勢。
柴旭眼見他們避得乾淨利落,心下也自贊嘆,左手一帶,一招擒拿手,手指又已鎖向左邊那人喉嚨。
那人一驚,忙向後縱躍,誰知柴旭這下卻是聲東擊西,並不追趕,卻右手一揮,一縷清光激射而出,直取右邊那人,手段之利落迅捷當真疾如閃電,可憐那人還未反應過來,已被割斷了喉嚨。
正要再取左邊那人,卻只聽得一聲悶哼,柴旭眼角餘光掠至處,竟然是易千山被王繼恩硬生生卸下一條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