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位陸前輩,秦淵和朱皓二人現在寄居的地方便是他的私宅。
兩天前,朱皓領着秦淵進到這所宅子裡,說是要拜見一位姓陸的前輩。秦淵隨着朱皓進去不久,便見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遠遠迎了出來,待得走進,秦淵覺得這老者很是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那老者一見秦淵,遂抱拳笑道:“公子,我們又見面了,別來無恙否?”
秦淵一聽他說話,頓時想起他就是那天與他在太湖上唱詞相和的那個船家,當時他和夏夜一起去太湖遊賞,那個船家還免費搭送了他們一程,憶及此處,忙笑着還禮道:“原來是船家大哥,沒想到在這裡還能再見,當日渡湖之誼讓在下好生感激!”
那老者道:“哪裡哪裡,舉手之勞而已,公子不必掛懷!”
秦淵細瞧這老者,當日在太湖,他一身粗衣褐服,漁舟蓑笠,如今卻是衣着光鮮,難怪他一時未曾想起。
朱皓聽他二人寒暄,笑道:“原來你們二位認識啊,這下倒不用我再介紹了”。
秦淵笑着向那老者道:“那麼這位不用說就是陸由適陸老前輩了,真是失敬失敬!”
陸由適道:“哪裡,少莊主客氣了,二位請屋裡坐!”當下引秦朱二人至中堂。
一番交談之下,秦淵方始明白這位陸由適陸老前輩乃是蘇州最大的妓院“雲霞樓”暗中的經營者,而云霞樓背後的掌控權卻握在他孤明山莊手裡,只不過明裡卻極少有人知道雲霞樓竟會是孤明山莊的產業,連秦淵也是第一次知道,之前他對於雲霞樓可說是完全不瞭解,雖然父親早向他交代過一定要去蘇州雲霞樓一趟,也簡單跟他說了雲霞樓平時的一些經營情況,卻並未告訴他去了要幹什麼,只說只要他去了,便自會有人說與他知道,原來竟然是這麼回事,心下不由暗自吃驚,擡眼向朱皓看去,朱皓只望着他含笑不語。
秦淵來見陸由適之前曾聽朱皓說過,雲霞樓現在的經營者是一位叫雲洛的年輕人。現在方纔明白,那雲洛乃是處在明處,陸由適則處在暗處。
雲霞樓最大的任務是向孤明山莊提供各方情報,以便孤明山莊能夠及時準確地知曉江湖動態。而陸由適的私人宅邸則是情報由雲霞樓向孤明山莊傳遞的中間站。陸由適負責接收整理和發送情報。雲霞樓明裡的經營者雲洛則負責蒐集各方情報並保證雲霞樓每天的正常經營。據說雲洛手下有梅、菊、竹、蘭四位俏婢。這四名女子既是雲霞樓的頭牌,又是雲洛公子的得力助手,幫忙打點應酬雲霞樓的一切日常事宜。又聽說這位雲洛公子長相既好,武功又高,樓裡的姑娘們對他莫不都是暗暗傾慕,可卻從未聽說這位公子對哪位姑娘表示過興趣,竟是異常的沉默冷酷。
秦淵聽朱皓說要去雲霞樓,忙應了聲“好”,兩人便立刻出門而去。在大門口的時候看見陸由適早已候在那裡了,馬也已經備好了。朱皓忙迎上前去,道:“讓陸前輩久等”。陸由適笑道:“不妨,我是爲少莊主和公子辦事的人,公子就不必客氣了,‘前輩’長‘前輩’短叫得我怪不習慣的,這樣吧,我的年紀比老莊主還要長着幾歲,少莊主和朱公子若不嫌棄,就喊聲‘陸伯伯’好了。”
秦淵、朱皓二人一聽此話,忙拱手施禮,口稱“陸伯伯”,叫得陸由適那叫一個歡喜,忙道:“好,好,咱們這就出發吧”。
那雲霞樓離陸由適的宅子約十來裡地的路程,三人策馬緩緩而行,不到半個時辰便已到了。原來這雲霞樓坐落在太湖湖畔,那日秦淵和夏夜是由湖的東面入城的,而云霞樓在南面,是以竟沒有發現,再說,便是發現了,秦淵對這種地方沒有絲毫興趣,也不會去注意的。
今日一看,這雲霞樓倒也真是挺氣派。雖說煙花之地比不上私人莊園的高貴典雅,但也自有其風格。但見這樓朱門碧瓦,裝飾華麗,門口一排大紅燈籠搖曳生姿,與江南建築一貫的黑白格調頗有些格格不入。
三人一進門,便有一位白皙高挑、身姿曼妙的妙齡姑娘笑容滿面的前來迎接,見到陸由適便道:“陸先生,您來了!”妙目向秦淵、朱皓一掃,笑道:“想必這兩位便是秦公子和朱公子了,三位請跟我來,我家主人已經等候多時了”,說罷轉身向前帶路而去,聲音清脆,很是悅耳。
三人隨着這姑娘一路往裡走去,頓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且不說朱皓也算得是個美男子,單是秦淵一個人,就足以讓人驚歎於造物者的神奇——那樣翩翩風華的少年,一身白衣如雪,一雙溫和清澈脈脈含情的美目,挺直的鼻,薄而色澤溫厚的脣,如白玉般瑩潤光澤的皮膚,飄逸的黑髮,目光清亮,嘴角含笑,當真是溫文爾雅,風神如玉,那周身散發出的氣質高貴清雅卻又溫軟親和,讓人驚爲天人,此時他一路穿花拂柳地走過,惹碎了一地愛慕的芳心。衆人心裡均在想:“這樣一幅好相貌,不知充當了多少閨閣少女的夢中情人。”
秦淵以前還從未到過妓院這種地方,今日雖爲公事而來,且有大哥和陸伯伯相陪,卻仍是渾身的不自在。尤其是那一道道射在他身上的灼灼目光,更讓一向淡定從容的他覺得無比的彆扭,更遑論還有那時不時傳來的一聲聲嬌音軟語,以及這撲面而來的甜芳膩香,不過到底不愧是秦公子,不一會兒工夫便已對這眠花臥柳的情境見怪不怪了,跟着朱皓一路走過,從容瀟灑,鎮定自如,看看前面的朱皓,似乎對此也已經是不以爲意了,只管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地走過。
那姑娘直接領三人進了後院,和前面閣樓裡的紅香綠玉、風光旖旎不同,後院竟是出奇的清幽寧靜。
入眼處是一池悠悠碧水,池子很大,池裡正浮着片片睡蓮,有紅有白,很是清雅。池中間是一處涼亭,四角飛檐,木製的長廊凌於水上,直通向水閣涼亭。
此時亭中正有一黑衣男子獨立其中,黑髮飛揚,衣袂飄飄,只留給衆人一個背影。那姑娘領着三人通過長廊,來到那亭子前,對着那黑衣人微一躬身道:“公子,陸前輩、秦公子、朱公子來了”。
那黑衣人聞言,慢慢轉過身來,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龐瞬間便呈現在衆人面前,朗眉星目,輪廓分明,緊抿的薄脣透着三分剛毅,看他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雖較之秦淵略有不及,但也當真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了,只不過眉間眼角毫無笑意,神色冷漠,與秦淵含笑溫潤讓人如沐春風般的俊美親和毫不相同。
那黑衣人轉頭看見三人,上前幾步,向着陸由適施禮道:“陸先生好!”
陸由適笑道:“好久不見,雲公子近來安好?”說着便介紹道:“這位是少莊主秦公子,這位是朱公子”,又向着秦夏二人介紹那黑衣男子道:“這位便是雲霞樓的主管雲洛公子”。各人分別一一見了禮,在涼亭中坐下。雲洛對剛纔引路的那姑娘道:“梅影,泡茶,”那喚作梅影的姑娘應了聲“是”,便即退出,秦淵心想:“梅影,那便是梅、菊、竹、蘭四人之一了”。
只聽得陸由適開口道:“雲公子,少莊主今日前來,是奉莊主之命,特地來和公子見面的。”雲洛“嗯”了一聲,陸由適道:“少莊主既已和雲公子見了面,以後少莊主有什麼需要,還望雲公子鼎力相助。”
雲洛道:“這個自然”,說時梅影已斟了茶來,雲洛道聲“請”,自己先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口。朱皓這時說道:“雲公子,不知最近可有什麼新的消息?”雲洛道:“消息不是都已經傳達給莊裡了麼?”說話時並沒有擡頭看朱皓。
朱皓道:“原來如此,我最近不在莊裡,於莊內的具體情況並不清楚,冒昧之處還望雲公子見諒!”雲洛淡淡道:“沒什麼”。朱皓道:“雲霞樓能有今日的盛況,全仗雲公子多年以來的用心經營,莊主和少莊主都對雲公子的盛情感激無已。近來樓中事務漸多,莊主怕雲公子一人頗多勞累,過於忙碌,特讓少莊主前來替雲公子分擔些事務,不知雲公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