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夜話
“哥,那人睡了嗎?”一道清脆若黃鸝般的女聲於光亮中響起。
“恩公喝了好多酒,早睡了!”
回話的是一道男聲。
他指了指樓上趙烺所在的房間。
夜風呼嘯,若不細聽這悉索的聲音,還真沒人能夠聽到。
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房屋一樓的某個房間。
聽聲音是一男一女兩人,且年紀都不太大,最多二十上下。
“哥你次次辦事都馬虎,哪回讓我放心過?不行,我們得再確定一下!”
女子聲音又起。
男子雖然無奈,但卻是被她拉着貼着牆壁細聽樓上動靜。
吊腳樓是苗疆的特色房屋,多是就地取材用竹子與木板搭建而成。
這種房子構造簡單且對建築位置要求極低,不論是半坡山腰還是密林河邊都能因地適宜擇地而建。
這種房子雖好,但其隔音效果着實不怎麼樣,隔着的房間動靜稍微大上一點點,都能被人所聽到。
趙烺平時倒沒有打呼的毛病,但酒喝的太多,睡的也深沉,呼吸聲就比起平日裡要重了太多。
此刻他粗重的呼吸聲倒是跟打呼沒啥大的差別。
寂靜的午夜裡,趙烺的呼吸聲隔着木板牆傳了出來,雖迅速被屋外的寒風呼嘯聲吹散,但單單傳到一樓的話,還是頗爲清晰的。
一樓男女二人屏氣凝聲許久,聽着樓上的道道呼吸之聲終於放下了心。
“小妹,我就說了他睡着了吧,你還不信!”
男子打了個哈欠回到桌前坐了下來,隨手倒了杯熱茶喝了起來。
“喝喝喝,哥你怎麼就知道喝,都到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這麼悠閒!”
女子回身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有些氣急地坐在男子對面,看也沒看他遞過來的熱茶,壓低了聲音急道:“父親前去參加村寨聯合大會半月未歸,你怎麼還這麼悠閒?還有,你作爲哥哥的,怎麼能讓一個陌生人睡我的房間?”
“這些都是權宜之計,讓恩公睡樓上不是方便你過來談事情啊!
再說了我的好妹妹,你都沒有辦法我能怎麼辦!”
男子無奈地回了一句,順勢朝後偏了偏身子,躲過了女子扔過來的一根豬蹄。
他無奈地看着對面女子,道:“小妹,你小聲點,別把恩公給吵醒了!”
“恩公恩公,我看你眼裡就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恩公,對於父親的安危是一點都不着急了!”
“妹妹你說的哪裡話,父親安危是否不可而知,我當然焦急萬分!”
男子嘆了口氣繼續輕聲道:“只是你帶回來的情況,村寨大會是在大族長所在的南山寨召開。
那裡守衛森嚴連,你都進不去,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你資質聰慧,在苗疆的同齡蠱師中排到前十綽綽有餘。
再如你所說那裡隱藏着很多你都探究不明的強大氣息,於此證明大族長在南山寨蒐羅了很多高手並不是虛言。
我的好妹妹,如今我們千萬不能輕舉妄動,不然被大族長抓到了我們清風寨的把柄,我們寨子的百年基業還有族人的性命可就全完了!”
“哥,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置父親的安危於不顧?”
“當然不是!”
男子擺了擺手一邊安撫着焦急萬分的女子,一邊回道:“大族長一脈雖然勢力極大好手衆多,但我清風寨也不是吃素的。
他在咱們寨子裡培養了諸多奸細,還策反了九樸青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這其中關節雖然隱秘,但父親前些年已經發現了端倪,只是一直沒有表露出來罷了。
他知道我平日裡出去偷着玩之時交了不少朋友,給了我許多值錢的玩意讓我在南山寨安插了許多內應。
如今算算年頭已經差不多有三年多了,而人數更是有百十餘人左右。
這些人在南山寨翻起太大的風波雖做不到,但要是單救出父親一個還是可以的!”
“那事不宜遲,我們趕緊點齊族中好手,去南山寨將父親救出來啊!大族長這幾年極力發展勢力妄圖強力統一苗疆各個部族,意圖推翻輪換制讓他一人掌權做這苗疆之王!
他已經積蓄了這麼多年的力量,照我來看他這次是真的要借村寨大會的機會動手了!
如果我們這個時候不去的話父親肯定會有危險!”
女子神情焦急拉着男子就要出去,卻被一把拉了回來。
“哥!”
女子聲音拔高,卻是在男子嚴肅的目光注視下再沒說話。
男子指了指樓上的位置,拍了拍女子肩膀輕聲道:“小妹你心急父親安危我自然知曉,但如今情況未明,如果我們直接率領大批族人前去南山寨,一旦被發現的話,肯定會被大族長以擾亂村寨聯合的名義無端治罪。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不僅暴露了實力,還會陷清風寨於不義之中。
那時就算有內應協助,我們想要救出父親也會極爲艱難!”
男子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女子臉色數變,後冷冷地看着男子寒聲道:“哥你是不是醉心於少族長的名頭,享受着族長的權利不想讓父親回來了,想自己做清風寨的主人?”
“你……!”
男子聞言嗓音一窒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他努力深吸了幾口氣,怒道:“小妹你怎麼會如此想我?”
“能怪我嗎?”
女子冷笑道:“你一會兒說南山寨有內應,一會兒又說現在不是時候。我看你就是故意拖延時間,剛纔說的一切都是託辭!”
“小妹你竟然這麼看我,真是讓我寒心!”
男子嘆了口氣呡了口茶水,又指了指樓上的位置道:“這一步棋極爲兇險,一旦發動定是會血流成河再無退路,我自然會謹慎些。
當然了萬不得已之下,我當然不會再顧忌那麼多。
而九樸青的反叛之舉,已經讓我看明白了大族長的狼子野心,他的眼裡已經完全容不下我們清風寨了。
我此前本欲立馬出戰,只是一個人的出現卻使我想到了更好的辦法!”
“一個人?”
女子順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疑惑道:“你說的是今天幫助平亂的那個漢人?”
“對,就是恩公!”
“可是……他身爲漢人在機緣巧合之下能夠幫我們平亂已經殊爲不易了。如今要讓他再幫我們對付大族長救出父親怕是不可能吧!”
“恩公重情重義,觀他今日所言如果我們真誠相求之下倒也不是沒可能!”
“哼,男人的話都不可信,我倒更覺得他是爲了個人安危所暫時誆騙之言!”
“恩公不是那樣的人,我看人很準的。就是欠的人情太多了又沒東西還,嘴上總是不好開口……”
吱嘎!
男子話還未落,卻見緊閉的房門突然發出了一道刺耳的開門聲。
於此同時,一個面帶倦意的青年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恩公,你……你怎麼……”
男子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其身邊女子抽出腰間苗刀暗暗戒備。
剛進來的青年卻並沒有在意,他隨手將房門關上打了個哈欠,來到桌前自顧倒了杯熱茶喝了幾口,笑道:“少族長你沒有誠意啊!”
這青年正是趙烺。
他雖然酒醉,但身體素質極好,也就是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就醒了過來。
冬日的被窩最是暖和,這是大家公認的。
窗外寒風呼嘯,趙烺醒來之後躺在牀上自顧想着事情,並沒有出去瞎溜達去酒意的打算。
他就那樣安然地躺着,樓下一道門響之後,卻傳來了兩道輕重有異的腳步聲。
撲爾哈說,這房子裡只有他一人住着。如今他在樓上躺着,樓下怎麼會有兩道聲音?
牀上的淡淡香氣猶在鼻端。
撲爾哈說是沉香的味道,但趙烺家境優越見識極廣,天底下的沉香他可以說是認識十之八九,怎麼會分辨不出來牀上的味道。
酒醉之時腦子遲鈍或許出了錯,但如今酒醒之後他可以斷然確定,這牀上明明是女子身上的脂粉氣,可不是什麼沉香的味道。
莫非是撲爾哈真的金屋藏嬌,藏了什麼美嬌娘在此?
不過都是大男人的這點愛好還是可以理解的,那他爲什麼會對我說謊?
心中疑惑,趙烺也就去了繼續睡覺的心思。
這房屋的隔音極差趙烺剛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他爲了避免尷尬故意將自己的呼吸放重了些,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撲爾哈還真的信了。
趙烺耳朵極爲靈敏,一樓的談話聲自然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開始以爲樓下最多是些家長裡短之話,可沒成想聽到後來心中驚訝完全放棄了躺在牀上繼續睡覺的心思,想了想還是走下了樓。
房屋中談話的男子自然就是清風寨的少族長撲爾哈,而至於那名女子看起來二八年華長的極爲伶俐,趙烺卻並不認得。
他此時之說撲爾哈沒有誠意,卻是瞬間讓房間中的氣氛都凝固了起來。
撲爾哈臉色忽地有些蒼白,隱晦地朝對桌持刀的女子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看着趙烺道:“恩公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嗝!
趙烺喝了口茶水打了個酒嗝,一臉笑意地看着撲爾哈道:“前面進屋之時我可問過你房中香氣撲鼻的是不是藏了美嬌娘你還不承認,如今人家回來沒地方睡了你可傻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