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章

196章

我和他望着,又不知道透過他看到的是誰。我以爲互相追逐,反覆折磨了兩百年,起碼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會大驚失色或者鬱憤至極。誰知已經被折騰麻木了,所以還能對他笑出來。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臉皮已經非常厚:“聽到這件事,我真難過。”

殤倒是嘆了一口氣,說:“口是心非的孩子。”

我說:“被你傷害夠了,現在這點小事情都無足輕重了。說實話,我真感謝你。你如果沒有從人類中把我找回,我還不知道自己身世坎坷,曾經位高權重。”我低頭,撿起掉在地上的衣袍,隨手穿好,紮了腰帶。披風穩穩的落在身上,身體卻越來越冷。

殤說:“彌賽亞快來了,我看這次只能無功而返。”

我說:“不是無功。起碼我知道我以後要怎麼做。”

殤的笑始終未有改變,模糊難辨心情:“哦?你要怎麼做?”

我想了想,說:“做與歐洲那時同樣的事情。我忽然覺得那種生活似乎更適合我。反正現在,你又回到我身邊了,不是嗎?”

殤點頭:“我還願意如以前一樣縱容你。雖然殺掉天使比殺掉貴族難一些,但是更有挑戰性。”他拉過我的臉,狠狠的吻下來。我從披風下伸出兩隻手臂抱着他的頸項,抓着後背上犀利的骨頭。脣齒分離時,他低聲說:“殘。你是我的,以前是,以後也是。”

我喃喃的吐出氣息:“是。就算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可是我還是你的。”

如果非要給夜殘的身體和靈魂下個歸屬,那麼不是羅騰,不是路西,而是殤。這是不知道從何時起就決定的事情,而我從心底認同這個決定。我只是看着他就無法移開眼,就算被傷害也無法離開。可是這不該是因爲愛,而僅僅是所有。

這是兩件事。所以我不想把它們混爲一談。

只是彌賽亞到來的時候,我還和殤在親吻,比任何時候都親密,都更像戀人。

因爲一些事情,你認定了以後才能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彌賽亞顯然很生氣,他拉開我的手腕,力氣大的要捏碎我的骨頭,事實上他已經這麼做了。我的手腕如折斷的樹枝一樣搖搖欲墜,我看着它垂落着,卻不知道該不該喊疼。

殤的頭髮在彌賽亞出現的時候就擋回眼前,他又成了梅里美,拉着我的手,用魔法治療它。骨頭碎的徹底,我能感到小小的骨片在刺入皮肉,血管崩壞,所以整個手腕已經紅成詭異的顏色,其中又透着淡淡的藍金。這種傷勢,已經不是單純的魔法可以治好。梅里美的治療只能讓骨頭恢復,它們很快就回到原位,鞏固起來。但是血管是件麻煩事,因爲天使的靈力全部都在翅膀中,傳遞依靠的是血液,靈魂也依靠血液。大量的流逝會讓力量極度衰弱。我記得因爲翅膀的崩壞讓我陷入無法使用魔法的境地,今天雖然不是那麼嚴重,但是也讓我立刻覺得疲乏,身體虛弱。

彌賽亞不知所措,他慌忙將手疊在剛剛長好的手骨上。我沒精打采的說:“怎麼?還想捏斷一次?”雖然情急,但是他的力量也未免太強大了……

彌賽亞的眼淚都開始在眼圈轉了,好像受傷的是他:“我沒想到……我不是故意的。”他的治癒魔法應該是除了貝利亞以外,天界最好的。血管只是稍微癒合,不再流出更多的血液,我已經感到好了一些。他的手就保持這個姿勢貼着我,我很想幹脆打掉它算了,可是他執意:“我怕它惡化……對不起,雷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彌賽亞的眼淚竟然簌簌的留了下來,我更脫力了……“我知道了……迴天界吧……”別西卜沒找到,地獄都沒玩夠,我就負傷而歸。這段要是被記載在天界史上,我一定名垂青史。而且,讓神子殿下第二次流淚,我覺得自己應該被載入史冊。

要回到天界比打算離開還難,我用一隻手託着變成孩子的彌賽亞,他的手捏着我的手腕。梅里美走在前面,一聲不發。我甚至覺得,他在撩開頭髮時候纔是殤,而這個時候,他依然是梅里美,舉止古怪並且對我鄙夷。

界門顯然已經快要關閉,軍隊返回的信號已經發出很久。所以這個時候的搜查會加劇,防止惡魔混進。八名天使會檢查每一個天使的相貌、位階、官階,仔細覈對。最奇怪的,貝利亞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上階天使根本不需要參加搜查,可是他卻在認真的做這件事,不放過任何可疑。彌賽亞張開的結界帶着七彩的光暈,雖然他身邊的天使看不到,但是他卻能。

即使看不到我們的實體,仍然知道我們的方位。但是我並不擔心,從這個光暈就能看到彌賽亞的痕跡,貝利亞對他熟悉,不會爲難也不會告訴別人。我小心的不碰到其他人,卻一直盯着他。貝利亞比我上次見他還消瘦一些,他注意到這個光暈,看着這邊。目光很疲憊,也有點冷漠。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似乎看到了我,一直鉗着我的目光不放,牢牢的鎖住我的眼睛。我覺得難過,他的寂寞已經從皮膚滲透出來,尤其是在我經過他身邊,那股子濃重的蒼蘭玫瑰味道幾乎將我包圍,我的心突兀的被巨響狠狠的撞了一下,幾乎要立刻蹲下來緩解這種痛。

比手腕更痛。

“我知道是你。”我以爲我聽錯了,因爲剛剛擦肩,所以迫不及待的回頭看他。

他悲傷的表情比墮天的玫瑰還要淒涼。

嘴脣在扇動,妖嬈無比。

“我想你。”靜謐悠遠。

“讓我回到你身邊。”似乎在懇求,緩慢的嘆息。

“好嗎?”

三句話脫口而出,沒有給我回答的餘地。我不想再觸碰他的悲悽,只是再次轉頭,繼續向前。他身邊的天使說:“殿下,您說什麼?”

他笑:“沒什麼。繼續。”

“我始終無法在你面前驕傲,因爲我終於有機會可以觸摸你的衣角。”這是貝利亞對夜殘說得,說他愛着的人並不愛他。結果兜兜轉轉,他愛的居然還是夜殘。或許他沒有意識到,所以在人界看到我的時候,纔會覺得熟悉,纔會對我說這些話。他現在就如此疲憊的心,只有經過千年沉澱才恢復嗎?我竟沒有了再回頭看他的勇氣。

彌賽亞堅持讓我去水晶殿,可是我卻不想。

“我沒生你的氣,但是很累。”再說我都要睡着了!

彌賽亞抓着我不放:“你可以去我那休息……難道你要去梅里美那?不行。我不許你去!”他糾纏人的功夫真是一流,我拿他這點是沒轍了。

我說:“不去他那。我回木星天。”我回頭看梅里美,做了五次了,身體也虛弱到歷史最低點了,去他那有什麼用?還是馬上回去大睡一覺算了。

彌賽亞疑惑的看了看,只得點頭。他們兩個把我送到木星天大門前,我連揮手的力氣都要沒了。彌賽亞還要跟進來,卻被梅里美拉住:“他不想你跟過去。”

彌賽亞甩開他的手:“我知道。不用你管。”說完就離開了。梅里美似乎是看着我的,然後也笑着離開了。

我好不容易回到宮殿,加百列不由分說的把我抱了進去。一個看起來比我還瘦弱的人,能一下子把我橫抱起來……我才覺得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很對。只是看起來不太協調。

我躺在牀上,呼吸困難。加百列用刀鋒割開我的手腕,裡面即將淤積的血液緩慢粘稠的流淌出來。如果它們還在裡面,會阻止手腕的癒合。

加百列的笑容帶了點擔心:“你怎麼弄成這樣?”

我搖頭。我怎麼說?難道說因爲爭風吃醋?

加百列說:“就算玩的過分了點,也不該是手腕碎裂啊?真是奇怪……”沒有生命危險的傷都不會讓他有危機感,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和我開玩笑。

手腕漸漸恢復青白,流淌出的血液盛在杯子裡發出更加耀眼的藍金色光芒,讓我很想喝下去。如果我是血族,我已經這樣做了。天使對血腥的味道很敏感,只是靠近就會厭惡。我推開杯子,加百列已經用潔白的繃帶幫我繞好了手腕,緊實不說,還打了個蝴蝶結。我無奈的說:“謝謝。”

他說:“趕緊休息。”說完幫我蓋了被子就出去了。

夢鄉突如其來又似乎在預料之中。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境,再次來到時,卻依然輕車熟路。我沒想到的僅僅是面對的人,這是我在成爲拉結爾之後第一次看到他。拉結爾,依然是我肉體的模樣,身後的羽翼與我第一次在夢裡見他相似。那時他叫我找麥塔特隆,可是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天界有這麼一個天使。長久的記憶在看到他的一刻又被驚起,我看他的表情大概可以稱得上古怪。

“你……”我不知道用什麼話開頭。

拉結爾反而微笑,純潔的很:“你幸福嗎?”

我說:“至少應該比我想象的要差。你是殘留在肉體裡僅有的靈魂。拉結爾。”

他說:“是。我嚥下龍之逆鱗的時候,咬碎了它,所以有一部分靈魂並沒有失去。”

我說:“所以,在我意志衰弱的時候,你就會出來。”他點頭。我繼續問:“那你一定是想對我說些什麼。我現在很願意聽了。”

他無奈的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要留下來做什麼,大概只是對路西斐爾殿下仍然有執念。”水晶一般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焦點一般。

我對他的堅持實在很佩服。雖然路西斐爾對我做出的事情仍然被我原諒,但是我內心仍然有很大的掙扎,起碼到現在他還沒有辦法碰我分毫。起碼路西斐爾肯對我說愛,可是拉結爾始終都只是他的棋子。棋子明知道自己是棋子,還愛上了下棋的人,只會無比悲哀。我說:“其實你可以反抗他。”

拉結爾說:“雷伊。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如你一樣。”

我笑:“如我一樣?我怎麼樣?我還不是無法拒絕他的要求,結果被判了消失?”面對路西斐爾的時候,我和拉結爾同樣沒有勇氣。我獲得的一切,又不過是前世傳承下來的愛戀給予我的恩寵。

拉結爾坐在石頭上,背景仍然是蔚藍海面,他抱着膝蓋縮在一起,淡淡的說:“不對。你擁有的,是可以隨時離開他的信心。因爲你能抗拒熾天使長的光耀,反而讓他傾心。這是任何天使都不能做到的,我們只會不斷的仰視他,跟隨他,就算被丟棄幾次都會匍匐的爬到他身邊……所以……”說到這裡,他的笑有些悲哀:“我們只會被他捨棄。”

因爲我從不仰望他,這個原因真膚淺。拉結爾到死才明白的區別,其實從最開始我就明白了。我點頭,不想說話或者反駁。更深層的原因,我想他還不會明白。

神在用特別的方法把我推到路西斐爾的身邊。

他期待歷史的重現。哪怕我更想改變它。

沉默了很久,忽然夢中的天色開始變暗。我知道有人要用魔法讓我從夢境中醒來,對拉結爾說:“你的力量能撐到什麼時候?”他殘留的靈魂已經越來越淡,恐怕撐不到我下次意識淺薄來找他。

拉結爾說:“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是我會努力。因爲,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雷伊,有些事情,即使我不說,你也明白。但是我還是要說對不起。”

我點頭:“你只是愛上了一個太驕傲的男人。”

剛說完就被強大的力量從夢境中拉回,我不耐煩的睜開眼睛,結果看到加百列無害的溫柔笑容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我揉了揉眼睛:“我睡了纔多久啊……你就來打擾我?”他該不是明知道我累,還特意來惹我生氣的吧。“沒有一個好理由,我就拉你一起睡。”

加百列笑着說:“這是我的榮幸。不過很可惜,的確有個好理由。神要召見天使長。”

我起身,邊換衣服邊說:“我回來纔多久?上次召見剛幾天?他絕對是無聊了。”

加百列說:“雖然我不知道神是不是無聊了……但是你已經睡了三天了。我親愛的智天使長殿下。”

用小資產階級的腔調來說:我崩潰了。

哎……這文越寫越崩潰……

我開始打算把自己寫成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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