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幹什麼?”就在大家的詫異中,顧澤城淡涼平靜的聲音響起,不帶半絲感情,甚至是連一絲怨恨都沒有,更別提父子之情。
初初抓着顧澤城的大手,好奇地打量着顧重川。似乎也明白了什麼。
顧老爺子看着自己的兒子和孫子,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走進了病房,坐在沙發裡,然後對着初初招手,“來,初初,到太爺爺這裡來。”
初初看了眼顧澤城,又看了看顧重川,然後點頭,鬆開了顧澤城的手跑到了顧老爺子那裡。
顧重川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來沒有盡到一個爲人父親的責任。所以,對於顧澤城的話,只能是愧疚地低下了頭。
“阿城。我回來,並不是想求得大家的原諒,只是,想把事情的真相,還原給大家。”
顧澤城似乎立刻就想到了什麼,因爲當年那場大火的真正原因,到至今顧婉悅和蘇沫都沒有告訴他,是不是,顧重川會知道其中的真相。
不只是顧澤城,就連顧老爺子和季易軒,似乎也明白了什麼,都詫異地看着顧重川。想聽他接下來的話。
“重川,什麼真相?”顧老爺子忍不住問。
顧重川擡起頭來看向顧老爺子,緩緩地走到他的面前,然後不急不緩地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下,跪在了老爺子的面前,擡起頭來,目光平淡卻虔誠地看着老爺子。緩緩地道,“父親,我並不是您的親生兒子,您親生的孩子,是蘇沫的媽媽——陌離。”
顧重川的一句話,猶如一顆原子彈爆炸般,瞬間驚的在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連呼吸都屏住了。
所有的人,幾乎都同時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蘇沫爲什麼要那樣絲毫都不假思索地爲顧老爺子擋子彈了。
原本,蘇沫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肯說。
看着大家震驚的表情,顧重川繼續道,“當年小疊山的那場大火,是因爲婉悅從她媽媽那裡知道了這個真相,而真相又正好被蘇沫聽到,所以婉悅和她的媽媽纔想着要殺了蘇沫滅口,卻不曾想,阿城會衝進大火裡救了蘇沫,而毀掉的卻是她們自己。”
老爺子滿目震驚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顧重川,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麼說,蘇沫其實一直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一直都知道,其實她纔是爺爺有親孫女?”良久之後,只有顧澤城率先回過神來,心裡的痛意,翻江倒海,再次洶涌而來,讓他的全身,都開始痙攣。
“是的,事情的真相,除了我,就只有婉悅和蘇沫知道,這就是爲什麼,在蘇沫恢復記憶之後,婉悅三番五次地想要至蘇沫於死地了。”顧重川點頭道。
如今,顧婉悅犯下這麼多的錯誤,已經不是他可以挽回或者彌補的了,他更加不會再袒護顧婉悅半分,因爲當初,就是因爲他的袒護和包庇,才讓顧婉悅犯下了越來越多不可原諒的錯誤,才造就了今天一切的後果。
“啪!”顧老爺子揚手,沒有半分遲疑便狠狠一巴掌落在了顧重川的臉上,“你個混帳,逆子,你爲什麼不早說?”
“啊!”就在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顧重川的身上的時候,窗邊的顧澤城一聲痛苦的呼叫,雙手抱住了頭部,將頭往玻璃窗向砸去。
“顧澤城......”
“阿城......”
季易軒和容蓉幾乎是同時衝過去阻止顧澤城的動作,可是卻還是晚了一步,只聽到“哐當”一聲,堅固的玻璃應聲而碎,而顧澤城的額頭,鮮豔的血色涌出,順着他那愈發棱角分明的臉頰,蜿蜒而下。
“啊!”顧澤城雙手抱着快要裂開的腦袋,發出野獸般最痛苦最無助的嘶鳴,震的在場所有人的心,都瞬間就全碎了。
“顧澤城!”季易軒一把死死地抱住顧澤城,可是,卻不知道顧澤城哪來的力氣,掙扎幾下竟將季易軒甩開了,跟一隻喪失理智的最狂燥的野獸般,瘋狂地想往門外衝去。
容蓉立刻撲上去,一把死死地抱住顧澤城的腰,陳嬸也立刻攔住了顧澤城的去路,“撲通”一聲跪在了顧澤城的面前,滿面是淚地哀求道,“少爺,我知道你心裡苦,但是你不要再嚇我們了,等你好了,再去找少夫人,不行嗎?”
“爸爸,你別走,你別走......”初初大聲哭喊着衝過去抱住顧澤城的腿,死死地抱住,不讓他走。
顧澤城看着眼前的陳嬸,視線越來越模糊,然後,眼前徹底黑掉,下一瞬,整個人往地面倒去。
顧澤城又陷入了昏迷之中,昏睡中,他不停地喚着蘇沫的名字,不停地說着對不起的話,眼角,不經意間便會有眼淚滑了出來。
顧老爺子看着病牀上怎麼也不願意醒來的顧澤城,眼淚也滑了出來,縱使此刻心裡已經清楚,顧澤城不是他的親孫子,可是三十二年的感情,又豈是因爲知道沒有血緣關係了便能抹殺掉的。
顧澤城,一直是他最引以爲傲的孫子呀,就算一切都清清楚楚了,顧澤城,還將是他的孫子。
顧重川看着自己的兒子,心裡的自責與愧疚,無法言喻,他一個人躲在終南山修行十多年,可是,卻仍舊做不到徹底放下去過,心無旁騖,更加不可能做到,看到顧澤城如此痛苦不堪的樣子而不動容。
只是,一切的錯誤都已經鑄成,他更加無力挽回,現在,他能做的,也只是儘自己的最大努力陪在顧老爺子和顧澤城身邊而已。
讓所有的人出了病房,顧老老子看着病牀上的顧澤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問一旁的顧重川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不是我的兒子,而陌離纔是我的女兒的?”
“二十三年前,在一次晚宴上我認識了蘇敬致和陌離,第一眼便覺得陌離和母親長的有幾分相似,後來,在無意中我發現陌離的左肩處有一個跟母親一模一樣的胎記,而陌離的生日,居然還和我是同一天,我一時起了好奇之心,就派人去調查陌離的身世,才查到,她居然是和我在同一家醫院同一個時間出生的。”
顧老爺子擰眉,他記得很清楚,當時,確實有另外一名產婦和他的太太一起被推進了產房裡,而兩個孩子,又是同時被抱了出來。
“後來,我偷偷地取了陌離的DNA樣本跟着父親的樣本做鑑定,確認自己的猜想。”
顧老爺子回想,五十多年前,他只不過是一個還在爲一家人的生活而謀出路的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哪裡又會有人故意將他的女兒和別人家的兒子調包,所以,一切看來,只是陰差陽錯,護士疏忽抱錯了孩子而已。
“那你當時爲什麼沒有說?”
顧重川低下頭去,“因果循環,是我的貪心作祟,所以纔會有了今天的報應。”
驀地,顧老爺子似乎又想到什麼,轉頭眯着顧重川,目光凌厲,聲音帶着沉痛,“那陌離的死,是不是也跟你有關係?”
即使再不願意揭開自己心裡的那道惡臭的疤痕,到了如今這種時候,顧重川也不可能再隱瞞什麼。
淡淡地點了點頭,“是,當年陌離對蘇敬致用情致深,但是蘇敬致卻揹着陌離和他的初戀情人夏桑清有染,於是我設計,讓陌離當面撞破了蘇敬致和夏桑清的姦情,陌離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跳樓身亡。”
顧老爺子握着柺杖的手,不停地顫抖,眸底,是深不可見的沉痛。
他的女兒呀,他都來不及見上一面,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人世。
“父親......”
顧重川想要伸手去扶住渾身都在顫抖的顧老爺子,卻被顧老爺子揚手甩開,自嘲地笑道,“原來顧婉悅這麼心狠歹毒,都是得到了你的真傳啦。”
顧重川低下頭去,無地自容。
良久,顧老爺子才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閉上雙眼,深深地嘆了口氣。
今天這樣的結果,他已經無力挽回了,現在,他責備甚至是怨恨顧重川又有什麼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給蘇沫帶來任何的傷害,以及給蘇沫最後一點他力所能及的補償。
“陌離的死,不要再跟第二個人提起,尤其是小沫和阿城。”
顧重川點頭,“我明白的,父親。”
顧老爺子閉上眼睛,想到這所有的一切,老淚還是忍不住滑了下來。
老天啊,你真是瞎了眼了。
當保鏢進來向蘇沫和慕容謙報告說,顧老爺子和顧重川在病房外等着的時候,蘇沫詫異的同時,也猜到了他們來的目的。
“他們倆個人的神情是什麼樣子的?”蘇沫問保鏢。
保鏢低頭,如實答道,“兩個人看起來都悲痛憔悴,感覺還很愧疚。”
蘇沫秀眉淡淡一蹙,顧重川消失匿跡十多年,在這個時候突然和顧老爺子一起出現來看她,那隻能說明,顧重川很有可能知道當年的一切,而且已經把當年一切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了顧老爺子。
也就是說,她和她母親的身世,顧老爺子定然都知道了。
“沫兒,顧重川就是顧老爺子消失了十多年的兒子,是嗎?”慕容謙放下手中的文件問。
蘇沫看着慕容謙,點頭。
“你是在想,顧重川已經把你的身世都說出來了嗎?”三年多的相處,即使和蘇沫雖然沒有身體上的交融,但是,蘇沫的一個眼神,一個微小的動作,慕容謙都能明白其中有的意思。
蘇沫抿了抿脣角,點頭,“是啊,當年小疊山大火後顧重川就離開了,再沒有和顧家有過半點聯繫,這種時候突然回來,除了說清楚這件事情,沒有其它的意義。”
慕容謙拉過蘇沫的手,放進手心裡,大拇指輕輕地摩挲着她的手背,“那你要不要見他們?”
蘇沫淡淡揚脣,卻並沒有回答慕容謙的問題,而是說道,“阿謙,我的傷口已經癒合的差不多了,我們明天回吉隆坡吧,我想小溯了。”
慕容謙一笑,蘇沫總是能這樣,在任何時候,都給他一顆定心石,“好啊,我們明天就回去。”
蘇沫一笑,卻低下頭去,眼裡閃過一抹黯然,“我不想見他們,讓他們走吧。”
事情到了今天,再承認自己跟顧老爺子的血緣關係,然後讓顧老爺子因爲愧疚自責而想辦法補償她,甚至是把整個世華都給她,那又還有什麼意義。
世華對她而言,絲毫沒有價值,只會再讓她和顧澤城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讓她、讓顧澤城、讓慕容謙三個人都繼續痛苦下去。
既然事情已經是今天的結果,她不再怨,也不再恨,只想平平靜靜地守着小溯,守着慕容謙給她的這分安然寧靜,好好的生活下去。
因爲,她真的已經再也輸不起了。
所以,又何必再要去相認,再要去給已經痛苦不堪的人平添煩惱與痛苦,這不是她想要的。
慕容謙看着低下頭去的蘇沫,脣角淡淡一扯,如果蘇沫在他的面前想要躲避他的眼神的時候,便是蘇沫不想被他看穿的時候。
畢竟,蘇沫曾經那樣深地愛過顧澤城,就算是今時今日,蘇沫還在爲顧澤城着想,那他也能理解。
因爲,這樣的蘇沫纔是他愛的蘇沫。
“沫兒,你真的不打算認顧啓恆這個外公了嗎?”其實,慕容謙再次確認,只是因爲不想讓蘇沫錯失了這份親情,畢竟蘇沫毫不猶豫地爲顧老爺子擋子彈,就證明在蘇沫的心裡,是已經認了顧老爺子這個外公的。
蘇沫搖頭,“其實顧啓恆對我這個外孫女,不見得就會有什麼感情,要不然,不至於這麼多年來,他都認不出我來。”
慕容謙輕擰一下,點頭,他確實不應該再問的,擡頭看向保鏢,慕容吩咐道,“就說夫人不想見他們,讓顧啓恆和顧重川回去吧。”
“是,先生,夫人。”
蘇沫吃了藥,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下了牀,蘇沫想去外面走走。
其實,她的傷口真的已經癒合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慕容謙堅持,不想她的身體再有任何意外發生,他們根本就不用等到今天也還沒有回吉隆坡。
慕容謙摟着蘇沫的肩膀走出病房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等在走廊裡的顧老爺子和顧重川。
蘇沫沒想到,三個多小時了,顧老爺子竟然還等在她的病房外。
“小沫。”看到蘇沫和慕容謙走出病房,顧老爺子從走廊裡的椅子裡站了起來,走向蘇沫,滿眼自責與慈愛,“小沫,你媽媽應該也是這樣叫你的吧。”
蘇沫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顧老爺子和顧重川,淡然寧靜的神情絲毫不變,可腦海裡卻不由回想到在當年那場大火之前,顧重川和安玉卿夫婦對自己跟對女兒一樣,想必是因爲他們夫婦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纔會對自己那麼好,說不定連在自己母親的葬禮上遇到顧澤城,也是顧重川和安玉卿夫婦安排的。
“顧老先生,我說過了,我叫Anastasia,MoYung,不叫蘇沫,請你不要再叫錯了。”
顧老爺子眉宇緊擰,立即便溼了眼眶,“小沫,外公都知道了,你不要再隱瞞外公了。”
“小沫,今天所有一切錯誤的事情,只因爲我的貪心,沒有及時將你的身世向父親坦白。”顧重川看着蘇沫,目光愧疚而虔誠,“一切錯誤的源頭,都在我,我知道無法請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不要怪父親和阿城,他們兩個從始至終,都被矇在鼓裡,沒有真正的想過要傷害你。”
蘇沫扯了扯脣角,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了眼慕容謙,兩個人默契地邁開腳步,往電梯的方向走。
“小沫,你真的不肯原諒外公,不肯認我這個外公嗎?”顧老爺子的聲音顫抖着,甚至是帶了幾分哀求,比當初求顧澤城回來重新執掌世華,更顯卑微。
蘇沫和慕容謙的腳步同時頓住,慕容謙頭也不回地道,“顧老先生,你表錯情了,請回吧!”
“那好,慕容夫人,我請問你,如果你不是我的外孫女,那爲什麼你要爲我擋子彈,以至於至今都還要躺在醫院裡?”顧老爺子質問着,聲音又恢復了該有的那份威嚴。
蘇沫輕籲一口氣,看來,有些事情,不說清楚,只是會無止境的糾纏。
也罷,承認了又有什麼關係,難道,顧老爺子還能逼迫她什麼嗎?
轉身,蘇沫仍舊淡涼的視線回敬着顧老爺子,用那樣雲淡風輕地語氣道,“顧老先生,如果有人告訴你,蘇沫是你的外孫女,那你就當蘇沫是你的外孫女吧。”
“如果,你也認爲我就是蘇沫,認爲我替你擋那一槍,是因爲我在心中顧念和你的那份血緣關係,那你就這樣認爲吧,我不會有意見。”
“不過,我卻不認爲自己還是蘇沫,還有可能認你這個外公。”
蘇沫脣角淺揚,露出漫不經心地笑意來,真正絕情地、字字清晰地道,“所以,請回吧,不要再來了。”
話音落下,蘇沫轉身,和慕容謙一起走進了電梯。
“小沫,是外公對不起你,是外公錯了......”
顧老爺子的話還沒有說完,電梯門已經徐徐關上,可是就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蘇沫的眼眶裡,卻有溼溼熱熱的液體想要涌起,但她卻努力控制着,不想讓慕容謙再看到她任何哪怕一點點的傷心。
其實,真的已經無所謂了,她又爲什麼還會傷心呢?
沒必要的,真的沒必要的。
昏睡到半夜的時候,顧澤城終於醒了過來,因爲他的那猛烈一撞,原本卡在他顱骨中的子彈,位置發生了弱微的轉移,直接壓迫了顧澤城的視覺神經,所以,當他醒來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沫兒......”顧澤城轉動着墨色的眸子,可是,卻沒有一絲光亮照射進他的眼球,“沫兒,別走,別走......”
聽到聲音,一直守在病房的季易軒,還有容蓉和陳嬸立刻醒了過來,季易軒看到顧澤城轉動着的空洞茫然的雙眸,立刻便明白了是什麼回事。
“沫兒,你在哪,在哪......?”顧澤城揮動着雙手在空氣中想要去抓住剛纔在夢鏡中消失了的蘇沫,可是,抓住的,卻是一片冰涼而虛無的空氣。
季易軒看着顧澤城,伸手在他睜大的眼前晃動,可是,顧澤城的雙眸仍舊空洞而茫然,沒有一絲反應。
容蓉和陳嬸見到,立刻便扭頭捂住了嘴巴哭了起來,不敢再多看一眼,越看,就會越心疼越難受。
“顧澤城!”季易軒一把握住顧澤城在空氣中揮動的手,倏然溼了眼眶。
“季易軒,蘇沫呢?蘇沫在哪?”顧澤城聲音中帶着的惶恐與無措,彷彿整個世界都轟然倒塌了。
這樣的顧澤城,季易軒從未見過。
這哪裡又還是顧澤城,往昔那個風華萬千意氣風發的顧澤城。
控制住自己有些哽咽的聲音,季易軒握緊顧澤城的手,“蘇沫沒事,她很好,她很好。”
“我要見蘇沫,我要見蘇沫!”顧澤城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到季易軒的臉,可是,任憑他如何努力,也看不到任何一絲亮光,“爲什麼我看不見,爲什麼我什麼也看不見?”
顧澤城不管不顧地翻身下牀,雙手慌亂地摸索着去抓住季易軒,“我的眼睛怎麼啦?我的眼睛怎麼啦?爲什麼我什麼也看不見。”
“阿城......”
“少爺......”
季易軒緊緊地握住顧澤城的手,疲憊的眉宇緊擰起,垂下頭去,難受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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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整個病房裡剎時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當中,除了容蓉和陳嬸隱隱啜啜的哭泣聲,便只剩下幾個人的呼吸聲。
顧澤城怔怔地站在原地,整個身體僵住,如果,從容蓉和陳嬸的哭泣聲中他還判斷不出是怎麼回事,那他就是真的徹底傻了。
他失明瞭,他瞎了!
呵~
顧澤城輕笑一聲,原本溫暖的整個病房裡,瞬間染滿了如霜般的夜色冷意,刺骨的涼意,沁透人的骨髓。
“顧澤城,接受手術吧。”
從一開始,不只是顧老爺子因爲手術風險太高而反對手術,顧澤城也從來沒有答應過要把腦袋裡的子彈取出來。
季易軒知道,顧澤城不是擔心自己在手術中死掉,而是,顧澤城心裡想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所以,他不想那麼快地死在手術檯上。
“手術風險是多高?”鬆開抓住季易軒的手,顧澤城整個人瞬間便了無生氣,聲音裡透出的全是頹廢的氣息。
“由霍金森教授親自主刀,手術的成功率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五十。”
霍金森是全球最著名,開顱手術成功率最高的腦科專家,季易軒和顧老爺子用盡心思才請到了深南市,專門爲顧澤城會診。
“百分之五十!”顧澤城黯然重複這個成功的機率,也就是說,有一半的可能,他上了手術檯,就再也見不到蘇沫,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也不可能親手把思寇集團全部股份的轉讓書交給蘇沫,更加不可能再見那個孩子一面。
雖然季易軒說,那個孩子是蘇沫和慕容謙收養的。
可是,那麼熟悉和親切的面容,讓顧澤城怎麼可能相信那個孩子只是蘇沫收養的,明明,小男孩的那張臉,就是他和蘇沫的結合啊。宏何縱亡。
那個男孩,明明就是他的兒子,他和蘇沫的兒子。
“好,我同意手術。”才上雙眼,顧澤城的眼淚滑了下來,“但在手術之前,我要見蘇沫一次。”
季易軒看着顧澤城,點頭,“好,我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