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聖浴的案子,迫於各方面的壓力,最終於四個月後展開審理。經過輪番幾次開庭,殷靜的態度從囂張到傲慢,再到沉默不語,一步步眼見大勢已去。
案子到了量刑判決階段,非法經營、組織容留賣淫嫖娼、涉嫌黑社會性質組織等等,數罪併罰,將量刑裁定到8年,罰沒非法所得。面對審判結果,殷靜出乎意料的平靜,沒有提出上訴的要求,表面上看很是坦然的接受了最終審判。
華強看到相關報道後,心底裡涌起一絲鬱悶,封停查沒了這種場合固然是好事,但問題的關鍵在於,華強的本意並不是僅此而已,背後的黑幕纔是華強迫切要揭露的,背後的黑手纔是華強眼中釘肉中刺。
但令華強沒有想到的是,殷靜竟然一直在迴避行賄的事實,拒不交代她身後的保護傘,一直到終審判決。華強不明白,殷靜到底是在懼怕什麼,還是仍然寄希望於那些背後的黑手們。
是時候該見見這個女人了,華強考慮再三,給孔慶生打了個電話,說明了自己的意圖,很輕易的就申請到了單獨面見殷靜的機會。
殷靜留着齊耳短髮,身穿囚服,清瘦的面容略顯憔悴,雖已不是平日裡的意氣風發,盛氣凌人,但稍帶落魄的神情裡表現出的卻是從沒有過的平靜。看到華強的時候她的眼神裡也只是稍稍泛起一絲漣漪,一閃即逝。
“殷老闆,最近過的還習慣吧?”華強拿起一邊的聽筒,率先說道。
“你是誰?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殷靜嘴角微翹,冷笑道,“若是那樣的話,見到了,就可以心滿意足了,你可以走了。”
華強當然完全不是這種意思,只是作爲一個陌生人,第一句問候可能算是唐突了些,殷靜馬上就感覺到了,很快表現出一種無形的抵抗。女人敏感,這種時候的女人更是異常的敏感。就像得意忘形一樣,人在失意的時候,同樣也容易把很多好心的愛護理解爲潛在的傷害。
“怎麼會呢?我沒有任何理由來看你的笑話。”華強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唐突,也感覺出殷靜此刻的敏感與脆弱,忙解釋道。“我叫華強,曾經是市醫院的一名外科醫生,現在是華佗醫械公司的經營人。”
“華佗醫械公司?”殷靜笑的更冷,“從前的麥生骨科公司吧,還說不是來看我笑話的,你不會告訴我,你還不知道是誰去你公司鬧事的吧。”
“就是因爲知道,我纔沒有看你笑話的心情,而只是同情你的遭遇。”華強很肯定也很真誠的說。
“你?”殷靜停止冷笑,好像有些吃驚華強的回答,“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特殊的意思,我只是知道去鬧事的人是殷老闆的人,但鬧事這件事卻不是殷老闆主使的而已。”
殷靜盯着華強數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畢,又冷冷的盯着華強,好像瞬間纔看清了華強的嘴臉一樣,“哦?那你想怎麼樣?”說話的語氣陰冷的讓人發抖。
華強縱了縱肩,“還能怎麼樣呢?一切都在殷老闆您自己,我也只是替您覺得不值得而已。”華強一邊說着,從身邊的包裡,掏出一款精巧的錄音機,將錄音機放在聽筒旁邊,輕輕按下了播放鍵,“另外有些東西也想讓殷老闆聽聽明白,別被人做了擋箭牌還猶自不覺。”
殷靜突然眉頭緊蹙,臉色陰冷的愈加可怕。錄音機裡傳出來的赫然是陳曉的聲音,而談話內容竟然是正在跟人商量,怎麼讓羅馬聖浴的案子影響降到最小,怎麼讓殷靜閉嘴,怎麼與案件、與涉案人員撇清關係,最讓殷靜吃驚的是,其中竟然談到了,必要時將殷靜滅口的狠辣手段。
聽到這裡,殷靜似乎渾身都抖了起來,臉色蒼白,眼神渙散,慢慢的站起了身體,緩緩的轉身,向會見室外走去,完全不理會華強的呼喚。
本來華強來的目的就是要給殷靜些震撼,讓她明白自己的處境,看清形勢。但眼前殷靜的表現完全失去華強的掌控了,他沒想到殷靜會是如此的反應,這根本不像是憤怒的表現,反而是讓人感覺到了悲催,悲催的要死,那種完全失望的,要失去活下去的信念的失望。
突然間華強有些擔心,擔心殷靜真的會喪失活下去的勇氣,擔心殷靜真會選擇自殺。
華強向孔慶生講述了自己見殷靜的經過後,孔慶生也皺了皺眉頭,“這種女強人級的存在,會這麼脆弱的不堪一擊嗎?”
“難說,你是沒看見她當時的反應,好像一下子沒魂了一樣。”華強抱着茶杯,回想着當時的殷靜,還真像是某些恐怖片裡被鬼上身的行屍走肉。
“看來我得找人看着點她了,若是尋了短見就不好了,至少我們就少了條線索。”孔慶生略有所思的說道。臨城監獄雖不在臨城市公安局的直接管轄下,但作爲臨城市的公安局長無異在臨城市監獄,說句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你說你除了弄些捕風捉影的證據,還能幹什麼?若是殷靜真尋短見了,那就是你的責任。”孔局長轉過身,責怪華強道。
呵呵,華強心底裡暗笑,捕風捉影的證據,就這些可還是老子費盡心機纔得到的呢,你說的倒輕鬆,可就連這捕風捉影的證據也沒見你們這些吃才搞得到。
華強自從在殷靜的牀頭上安放下一顆竊聽器後,一下嚐到了甜頭,突然覺得就是這些不能作爲證據的證據,也能從中得到這些人渣的很多信息,於是在聽到第一顆竊聽器的錄音後,就想辦法伺機在陳曉的家裡,也安放了一顆。
“那銀行賬戶可不是捕風捉影了,你調查了嗎?”華強好似很不服氣的說。
孔慶生又皺了皺眉頭,“那賬號的戶主是陳曉在國外讀書的兒子,陳熙偉的,我正在着手調查。”
“這不是很麻煩吧,你們警察調查一個銀行賬戶的資金往來很難嗎?”華強很鄙夷的說。
“總得有個理由吧,我們這可是在暗中調查。”孔慶生一臉苦惱。
“別找藉口了,你還不是怕扳不倒陳曉反而會讓自己難做?”
孔慶生一陣苦笑,“我也怕打草驚蛇,他要是攜款潛逃了,不也是你不想看到的嗎?”
華強沉默了,這倒也是事實。
幾天後,終於傳來好消息,孔慶生打過電話來,殷靜有話要說了。孔慶生安排在殷靜身邊的人說,殷靜最近兩天接連會見了幾次前來探望的人後。突然向獄管人員報告,要求面見當時調查她案子的警員跟法官,表示有重大隱秘案情交代。
孔慶生電話中顯得有些興奮,還直誇華強的工作沒白做,說他已經約好了當時的法官,準備一起去聆聽殷靜的徹底交代。華強聽到這些消息,也有些欣喜,到底殷靜沒有落魄灰心下去,看來她已經過深思熟慮,才最終做出瞭如此決定。
可這些興奮與欣喜卻沒維持多久,第二天下午,華強又接到孔局長的消息,殷靜自殺了,上吊自殺,由於發現不及時,大腦長時間缺氧,有成爲植物人的可能,現在正在積極搶救中。
媽媽咪噢,華強聽到消息好一陣鬱悶,一拳捶在身邊的牆上,生生在水泥牆面上吹出四個淺淺的小坑,真他媽的一羣飯桶,好好一個大活人能給看死了。
經過一番調查,最終的結論以自殺告終。但華強卻有自己的看法,殷靜就是要自殺,也不是現在這個時候,要說自殺她早應該在幾天前就自殺了。現在她既然已經要求交待隱藏的犯罪事實,就一定是經過很大的思想鬥爭,才做出的最後決定,眼看就要將自己該說的都說出來了,爲什麼又選擇自殺?
這自殺的時機也選擇的太好了,本來孔局長一行都已經到臨城監獄了。若是她晚“自殺”半個小時,或許就沒有“自殺”的機會了,難道她是算準了時間,要給孔慶生他們留下遺憾?
“這明顯就是殺人滅口!你們這些警察怎麼當的?一羣飯桶!”一見到孔局長,華強就憤怒的說。
孔慶生的臉上稍稍一紅,“這確實有殺人滅口的嫌疑,但這是需要證據的,現場我第一時間過去看了,確實沒有發現他殺的線索,辦案可不是憑着猜想就能亂定性的。”
華強氣呼呼的不說話,孔慶生接着說,“好在殷靜並沒有死,雖然至今未醒過來,但總還有希望的,不是嗎?只要她能醒過來,相信真相就能水落石出了。”
“她只要不死,就還有再次被害的可能!”華強鬱悶的說完,突然腦海裡靈機一動,“不如我們索性讓她死掉?”
“什麼?”孔慶生瞪大了眼看着華強一臉的壞笑,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猛拍了一下大腿,長身而起,“虧你想得出,這事就由我來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