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絃歌並未想到自己會在這裡遇到玲瓏。
確切的說,她是並未想到玲瓏還會活在這個世上!
若是她沒猜錯的話,當初小樹林的那場刺殺便是玲瓏夥同大夫人聯手佈局的。至於沈錦繡,她不過是個被自己貼身大丫鬟賣了還要幫人數鈔票的傻子而已。
事發之後她也曾暗地裡查過,但玲瓏就好像從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了無音訊。
這讓沈絃歌一度懷疑,她是不是已經被大夫人給滅口了?
不過如今看來,滅口是沒有滅口的,只怕玲瓏的日子也不太好過就是了。
如果不是對玲瓏記憶太過深刻,沈絃歌甚至差點沒認出來,眼前這個衣着暴露、打扮豔俗,一臉惶恐的女人,就是當初相府裡那個趾高氣揚、飛揚跋扈的大丫鬟。
不過,跟在玲瓏身邊的男人是誰呢?
沈絃歌看了一眼玲瓏旁邊凶神惡煞的男人,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莫非將玲瓏帶走並藏起來的男人,就是當初那夥在樹林裡截殺她的地痞流氓中的一個?
眼見着兩人在酒樓對面的店鋪裡停留了片刻便準備離開,沈絃歌再也坐不住迅速地站了起來。
“二妹妹,你怎麼了?”沈夜舟正在替她盛湯,見狀他連忙放下碗筷,攔在了她的面前。
“這頓飯,恐怕是吃不成了。”沈絃歌有些歉然地笑了笑,道,“抱歉兄長,我有點急事必須離開。”
“什麼事必須丟下我一個人去做?”將她認真的神色盡收眼底,他的笑容慢慢凝固在了脣角,“你方纔答應過我的,不管遇到什麼事,今天都會讓我跟着你。”
“我是這麼答應過你沒錯。”她眼中光芒閃爍不定,片刻後終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可這件事情不一樣。”
她去追玲瓏,是想找出杜氏的罪證。
雖然她心知肚明,只要沈丞相還需要杜家一天,她就一天都不可能真正將杜氏給擊垮。
可老夫人也曾經說過,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找個理由將杜氏從祠堂裡放出來。她幾乎可以想象,連番受挫的杜氏會以怎樣瘋狂的姿態來還擊她。
坐以待斃從來都不是她的風格,所以她手上必須要有一些把柄用來還擊杜氏。
再者,玲瓏在沈錦繡身邊跟了多年,又是她的心腹丫鬟,或多或少應該知道一些百里羅琦的秘密。
因而這個人她不能放過,但是她又不想讓沈夜舟參與進來。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因爲杜氏畢竟是他的親孃。夾在他們中間,只會讓他左右爲難的。
“你方纔看到誰了?”沈夜舟下意識地朝樓下看了看,卻並未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
沈絃歌搖頭否認了他的說法:“我並沒有看到什麼人,只是突然想起還有件事情沒做而已。”
“這種荒唐的藉口,妹妹覺得我會相信嗎?”沈夜舟冷笑了一聲,眼底的光芒卻突然黯淡了下來,“看樣子,妹妹依然還是不相信我。”
“沒有不相信.......”沈絃歌見不得他這個樣子,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笑道,“我這麼做,只是不想讓兄長夾在中間左右爲難而已。”
沈夜舟瞬間秒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說......你方纔看到的人與我母親有關?”
“沒錯。”沈絃歌輕輕地點了點頭,苦笑道,“兄長再不讓開,我就追不上了。”
“我幫你。”沈夜舟想也未想,拽住她的手就朝包廂外大步走去。
看着他如此積極的態度,沈絃歌頓時有些懵了。
“兄長......”她想問他爲何連一點猶豫都沒有就選擇了站在她這一邊,可話到嘴邊,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管如何杜氏都是他的親生母親,所以她的疑問不論用怎樣的方式問出口,哪怕再溫和,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別問了。”他彷彿看懂了她的想法,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再磨蹭下去就真的來不及了。”
然而還是來不及了。
等兩人追下去時,大街上已經不見了玲瓏的蹤影。
見沈絃歌臉色難看,沈夜舟心裡又是自責又是不安。
他不安地站在那裡,語無倫次地說道:“抱歉二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沒有想要阻攔你的意思。你放心,不管那個人藏在哪裡,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一定會幫你把她找出來的。”
在沈絃歌印象中,沈夜舟身上一直有種超越他年齡的沉穩。
她何嘗見過他這種孩子般手足無措的樣子,一時間心底的那點子懊惱都被他此刻的樣子給驅散得無影無蹤。
見她“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他頓時疑惑地看了看她,半響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二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莞爾道,“我只是從未見過兄長這般模樣,所以覺得有些有趣而已。”
十九歲的沈夜舟揹負了太多。
他這一生,還沒來得及經歷無憂無慮的時光,便被一座座大山壓得喘不過氣來,自然也就沒了少年人該有天真、恣意和莽撞。
人人都誇他少年老成,卻從未有人想過,這樣少年老成的背後意味着什麼?
“走啊,還楞在那裡做什麼?”沈絃歌走了兩步,見他並未跟上來,她又折回身去笑嘻嘻地說道,“兄長不是說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的嗎?怎麼,這是打算言而無信了?”
“你......”沈夜舟看着她,微垂的黑眸裡閃爍着古怪的目光,“不生我的氣了嗎?”
沈絃歌忍不住笑了笑:“我壓根就沒有怪過你,又談何生氣呢?”
“哦。”沈夜舟神情呆滯地“哦”了一聲,像是有些無法消化眼前的信息一般,“那咱們現在是要去哪裡去?”
“當然是吃飯咯。”沈絃歌點了點他的額頭,嗔道,“兄長點了那麼大一桌菜,難道便宜了別人不成?”
沈夜舟像是從渾渾噩噩中如夢初醒般,慢慢擡起頭來看她:“可是那個人對你來說不是很重要嗎?你不打算繼續追下去了嗎?”
“放心吧,跑不掉的!”沈絃歌勾了勾脣角,冷笑道,“我想我大約能猜到她現在淪落到什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