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就像獵人審視着自己的獵物，半響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敢這麼對我說話的人，沈二姑娘還是第一個。你這麼做，就不怕走不出錦華宮的大門嗎？”
“怕。可是怕也做了，又有什麼辦法呢？！”沈絃歌勾脣淺笑，水漾的黑眸裡閃爍着靈動而狡黠的光芒，
“再說了，知道太子秘密的又不只我一個。太子殿下即便能夠輕易處置了我，但北安三皇子卻不是你想動就能夠動得了的人！我敢打賭，只要我明日不能活着走出皇宮，太子殿下的秘密肯定將會大|白|於|天|下。”
“哦？”太子挑了挑眉，“看樣子沈二姑娘對那位三皇子很有信心呢！莫非你真相信了他一見鍾情的鬼話？”
“太子殿下不用挑撥我和三皇子之間的關係，我不怕坦白告訴你，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沈絃歌譏誚地笑了笑，道，
“但我相信，三皇子是個足夠聰明的人。倘若太子殿下在我已經向你釋放了足夠多的誠意之後，還要殺人滅口。你覺得三皇子還敢跟你合作嗎？”
“以前聽說相府二小姐是個懦弱可欺的廢物草包，今日一見，方知二小姐一直在藏拙。”
太子斂了脣角的笑意，用一種深晦而複雜的目光注視了她良久，方纔意味不明地說道，“有這樣的孫女兒，真是沈丞相的福氣！”
“那可不好說。”沈絃歌冷冷一笑，道，“人生從來都是禍福難測，是福氣還是厄運，不到蓋棺論定之時誰又能說得清呢？”
“我現在才發現，沈二姑娘竟是個妙人兒啊！”太子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以沈二姑娘的聰慧，不會不知道我和你祖父之間水火不容的關係吧？！所以本王很是好奇，你今天明明有很好的機會扳倒本王，又爲何會選擇幫本王隱瞞秘密呢？”
沈絃歌沉默了一下才不答反問：“太子殿下可知我生母是誰？”
太子愣了愣才答道：“坦白說，本王不知道。但總歸不會是我那位堂姐就是了。”
沈絃歌：“太子殿下和昭陽郡主的關係好嗎？”
太子不置可否地問道：“好又怎樣，不好又怎樣？”
“因爲這是決定我是否會和太子殿下合作的關鍵。”沈絃歌開門見山地說道，“太子既和我祖父有過節，便不會不知道當初你那位好堂姐是怎樣嫁入相府的吧？”
“我當然知道。”太子冷笑一聲，道，“事實上，沈大人和我堂姐的姻緣，還有本王的一份功勞！”
“哦？”沈絃歌擡眸看他，“還請太子殿下賜教。”
“若非你祖父當初站錯了隊，又何至於賣子求榮，逼着自己的兒子娶了一個他不喜歡的女人！”太子彷彿洞察了她的心事，聞言神秘地笑了笑，
“我猜到現在爲止，沈姑娘還一直十分痛恨你的父親，覺得是他薄情寡義纔會害死了你的生母。對嗎？”
沈絃歌挑了挑眉：“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事實上據本王所知，當初沈大人之所以娶我那位好堂姐，純屬被逼的。”太子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嘲諷之色，
“當初皇儲未定，朝局動盪紛爭。你祖父爲了擁簇之功，力保寧王。可惜他棋差一招，最後輸在了我手上。那是你祖父從政以來遭遇的最大危機。
因爲被本王打壓得喘不過氣來，他纔不得不拿父子情份要挾你父親，逼他娶了百里羅琦。怎麼，沈大人竟從未跟你解釋過此事嗎？”
當然沒說過。
不管對原主還是對她，她那位便宜父親從未解釋過分毫。
他明明有許多機會可以向她解釋原委的，可卻總是裝出冷酷無情的樣子，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是覺得內心有愧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沈絃歌不得而知。但她卻忽然想起老夫人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她說這世上的愛分成很多種。有的愛是站在你面前爲你衝鋒陷陣、遮風擋雨。有的愛卻是默默地站在你身後注視着你，甚至遠離你。因爲，有時候靠近也是一種傷害！
當初，她其實是不太相信這句話的。
她總覺得沈西華渣了原主生母，對原主不聞不問是不容辯駁的事實。可她卻沒想過，萬一他的遠離真的是一種保護呢？
不知爲何，沈絃歌腦海中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個土匪頭子刀疤臉。
雖然在夢裡，她並沒有看清楚那些在落西山上和原主生母血戰的土匪的廬山真面目。可自打知道了刀疤臉和百里羅琦之間的關係，這些日子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將兩件事聯繫在一起。
有沒有可能，當初流竄到落西山的土匪，就是東岐山上的那幫土匪呢？
畢竟，這些年落西山從未鬧過匪患。可爲何偏偏原主生母帶原主出去郊遊時就遇到了那幫匪徒呢？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原主生母的死分明不是意外，而是人爲！
會不會她那個便宜父親也正是猜到了這一點，所以這些年纔不敢接近她？
百里羅琦。
一想到這個名字，沈絃歌心裡就涌出一股無邊的恨意。她知道，那是原主殘留在她體內最後的執念。
“所以呢？太子殿下跟我說這些，是想表達您的誠意嗎？”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太子輕笑了一聲，道，“既然沈姑娘都向我表達了你的誠意，我自然不好不有所表示。”
沈絃歌擡眸看他：“太子殿下可知我要對付的人是誰？”
“猜是猜到了一些，但本王卻並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猜到了全部。”太子狡黠地笑了笑，“聽說自你生母死後，這些年沈二姑娘在相府的日子過得頗爲艱難。不知你覺得害你落得那樣下場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自然是你的好堂姐......”沈絃歌拖長了音調，慢悠悠地說道，“以及我那位好祖父咯！”
太子的臉色因爲她的話頃刻間變了數變。不過到最後，他臉上已經綻出了一抹十分真誠的笑容：“到此刻爲止，本王總算是相信沈二姑娘確實是有足夠的誠意和本王合作了。”
“所以太子殿下願意同臣女合作嗎？”沈絃歌目光灼灼地注視着她，一字一頓地說道，“太子殿下別忘了，我要對付的人可是你的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