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問題的不是韓氏,而是她剛剛早產的女兒。
小小的嬰兒跟糯米糰子似的,五官偏向於沈家人的精緻。只是那張臉卻不如別的嬰兒粉|嫩水潤,反而泛着些不正常的黃。
沈絃歌去的時候,糯米糰子正哭得撕心裂肺,無論ru母如何哄她,她都無法消停下來。
韓氏歷經生死大劫,纔好容易生下這麼個寶貝疙瘩,自然待她跟眼珠子似的。
見ru母哄不好女兒,向來溫柔純良的她難得動了真怒。
她一邊訓斥了ru母,一邊掀開被子,全然不顧自己元氣大傷的身體,想要親自哄女兒入睡。
見狀,沈絃歌連忙阻止了她:“三嬸大病未愈,不適宜如此操勞。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把孩子交給我來看看可好?”
“我要是信不過姑娘,就不會巴巴的讓七巧請你過來了。”韓氏屏退了ru母,一把抓住沈絃歌的手,哽咽道,“不瞞姑娘,如今這闔府上下我能信得過的,也就唯有姑娘你一人了。所以就連姐兒病了我也不敢亂請大夫,就怕......”
剩下的話韓氏並未說完,但沈絃歌卻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那日闖過鬼門關後,韓氏雖未究根到底,可她畢竟出身於官宦人家,自幼該見的不該見的都沒少見。
因而哪怕沈絃歌不說,她也知道那日是有人買通了穩婆想要害她母女性命。
她心知那日若沒有沈絃歌力挽狂瀾,她們母女只怕早就命赴黃泉,所以這幾日她便格外的小心翼翼。
一切東西,能親力親爲的,她就絕不假手於人。
可就算這樣,她的姐兒依然出了狀況。當韓氏發現姐兒身上的異狀時,她差點沒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因而明知道昨晚沈絃歌在水牢出了事,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姑娘救命!”韓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求道,“看在你我往日的情份上,請你再救我家姐兒一次吧......”
“好好的,三嬸這是怎麼了?”沈絃歌連忙將她扶了起來,“三嬸放心,我既然費盡心力將姐兒從鬼門關上搶救過來的,就不會讓她再出事的。”
“姑娘不知,我懷疑姐兒被人下毒了!”韓氏小心翼翼地掀開襁褓,抽噎道,“你瞧姐兒的眼睛......姑娘,姐兒這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了?”
見她語無倫次,一會兒下毒一會兒絕症的,沈絃歌不由得啼笑皆非。
其實第一眼看到小糯米糰子時,沈絃歌就懷疑她得了黃疸。此刻再看她那雙明顯泛黃的雙眼,她心中就已經有了定論。
“三嬸別急,姐兒只是在孃胎裡溼|熱過重,受了胎毒,得了黃疸而已。”沈絃歌一邊診治一邊說道,“不礙事的,慢則半月快則月餘,我保證姐兒的黃疸可以痊癒。”
“當真?”韓氏將信將疑,“那爲何姐兒會一直哭鬧不止?”
“黃疸也可能會伴隨發熱、瘙癢和腹痛。”沈絃歌摸了摸小糯米糰子的額頭,道,“姐兒生了病不舒服,自然會哭鬧不止。這幾日三嬸多給孩子喂點水,辰時到巳時之間讓ru母帶着姐兒去曬曬太陽,我再給姐兒開一副方子,姐兒的病自然會慢慢痊癒的。”
聞言,韓氏一顆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她眼巴巴地看沈絃歌開完方子,又不放心別人,便央半夏親自去藥店走一遭。
半夏拿着方子走了,沈絃歌好容易把小糯米糰子給哄睡着了,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一轉身,卻發現韓氏正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三嬸這是有話要對我說嗎?”將她的異色盡收眼底,沈絃歌瞬間瞭然於心。
“聽說姑娘昨晚進了水牢,還被毒蛇給咬傷了。我還聽說,玉竹今天一早畏罪自殺了,可大夫人卻被罰進了祠堂。”她問得直接,韓氏也就沒打算藏着掖着,
“我是個笨人,想不明白這裡面的彎彎道道。所以我想問問姑娘,當初玉竹爲何要給你下啞藥?今日她又到底死於何因?還有,大夫人爲何要將姑娘關進水牢,老夫人又爲何要罰她去祠堂抄經書?”
韓氏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笨人,但她問出的問題卻一個比一個犀利。
沈絃歌輕笑了一聲:“三嬸的消息比我想象中靈通多了。”
韓氏沒有搭話。
她只是擡起頭,安靜地看着她,眼神卻瞬間變得凌厲了起來:“這些事,是不是跟你三叔的死有關?”
沈絃歌緩步走到窗邊,擡頭仰望着天空逐漸有些刺眼的陽光。
半響,她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說起來,這西京城裡恐怕沒有幾個人不羨慕相府繁盛榮耀。可三嬸知道,這相府,從來都是西京城裡最最無情的地方。這些年我一直在想,若沒有三嬸當初的偷偷相護,我還能堅持到現在嗎?所以於我而言,三嬸是有大恩的!”
韓氏不是笨蛋!見她做了如此長的鋪墊,她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姑娘還是不肯告訴我真相嗎?”韓氏的笑容裡透着一些苦澀。
“我只是讓三嬸知道,這相府所有人都可能害你,但唯獨我不會!”沈絃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所以三嬸如果信我,就別再追問下去了。”
“姑娘不肯說,其實已經是說了。”韓氏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不說,是因爲你怕一旦說出來,我就會衝動行事!你怕我會遭遇什麼不測,所以纔將我瞞得死死的,對嗎?”
沈絃歌:“......”言多果然必失,故人誠不欺我。
韓氏:“如果真是這樣,那個藏在背後的人一定是這相府裡位高權重的,對嗎?至少,要對付我,於他(她)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是嗎?”
沈絃歌沒想到韓氏竟會敏|感到這種程度。
見那個名字在韓氏嘴裡呼之欲出,她頓時覺得頭痛萬分。 Www ⊕TтkΛ n ⊕c ○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門開處,一個年約四旬的婦人走了進來,對韓氏笑道:“三夫人,奴婢給你和ru母送午飯來了。”
沈絃歌剛想借故離開,目光卻無意中瞥到了婦人手中的食盒。
她已經走了兩步,又似想起什麼一般,面色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