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耀秋的房間是在東院,那是一個很正的房間。東邊爲尊,顯然二少爺的到來似乎在預示着什麼。每個下人都能感覺出來,如果他是自己的主子的話,那麼自己在下人中的地位定會提升許多。可是二少爺說自己不需要下人來服侍。
昨晚的家宴吃得還好,尤其是見到了自己的“親人”。那濃濃的“味道”還是和七年前一樣,一點也沒有變,到處是勾心鬥角。而多了一個四太太的加入,倒是讓這大府的“遊戲”變得更有趣了。
耀秋一覺醒來,便自己一個人穿衣梳洗,之後便被範僕請去陪老爺一起吃早餐。由此可見這個新少爺在老爺心中的地位真是不一般。
自把耀秋從上海杜公館接來以後,他每次見到自己的兒子,總會惆悵。因爲在歡喜的時同時,也總會想起自己心愛的女人。李香秀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光,雖然不是很長,但那卻是自己最開心的時光。範易想着想着,那範僕便將耀秋帶了進來。
範易微笑道:“耀秋啊!昨晚睡得好嗎?”
耀秋道:“睡得挺好,其實一個人睡覺更踏實。”
“我還是覺得一個少爺有丫頭伺候的話,會好一些。”這個聲音不是老爺說出的,而是門外。緊接着,是一個女人的到來。那個女人旁邊站着杜媽,顯然這是大太太來了。
“我沒叫你,你怎麼來了?”範易顯然有些不大高興地說道。
“老爺,我有事找您商量,沒想到耀秋也在。”說着大太太也進了門。
“耀秋給大媽請安。”耀秋給大太太很是禮貌地行了一個禮,大太太看着他行禮,和顏悅色的一張臉上,眼睛也是古井無波的樣子。大太太道:“嗯,雖然在外七年,規矩倒是沒忘。難得難得啊!”
“大媽真是說笑了,耀秋無論到哪裡,都是範府的人,而您也永遠是我的大媽。”耀秋道。聽到這話,大太太笑了起來。
範易不耐煩問道:“你找我什麼事啊?”
大太太又看了看耀秋一眼,範易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想支走耀秋。這時候,耀秋卻說道:“父親,既然大媽要和您談論一些事情,那麼我就先走了。剛從上海回來,我還是想在範府四處走走看看。”
大太太微笑道:“你剛回來,是該好好歇歇了。也順便再看看範府的那些規矩。”
範易狠狠地瞪了大太太一眼。可是大太太就好像沒看到他一樣,依舊是笑着。耀秋“是”的一聲,便離開了房間。
範易看着耀秋走了,便問道:“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啊?”
耀秋進來的時候,老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耀秋走後,老爺又坐了起來。
大太太道:“老爺,我想再給咱們的兒子說門親。”
範易“哼”的一聲,說道:“蔣文娟就是你給拉的紅線吧,結果還是個小賤人!”
大太太知道上次那事讓自己也丟了人,也因爲那事讓自己和蔣府斷了道。但一想到耀祖還是孤身一人實在不像話,便繼續說道:“老爺,上次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的這個小姐,一定不會像文娟一樣,這次保證耀祖會喜歡的。”
範易坐在椅子上說道:“這又是哪個府上的小姐啊?”
大太太笑道:“是趙府家的小姐,趙同的女兒,叫趙文靜。老爺也是見過的,那相貌和品行都是沒得說的。”
範易首先想到的是趙府的實力如何,是否能看得上眼,是否能利用。趙府勉強能進入洛陽城大府之列。那趙家不是世家子弟,但卻是後起之秀。尤其是那趙同,白手起家,做起生意來也是頗有手段,是黑白兩道都能通吃的人物。與這樣的人結爲親家,也許對範府的將來會有好處。
想到此,範易道:“那趙府的小姐,我倒是見過幾次,模樣還可以。但是那蔣文娟的事情也是個教訓,還是先讓耀祖覺得合適纔好。”範易說着,喝了口茶。
大太太道:“既然老爺答應了,那我就讓那趙府的小姐來家裡坐坐,和耀祖好好見上幾面。論那趙文靜的相貌和品行,我想耀祖應該會喜歡的。‘’
闊別已久的府邸,想想當年的一切,如今這個範府還是老樣子。剛從老爺房裡出來的耀秋又好好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大宅,自己忽然想到處走走,他想到了自己的二叔。
在火車上,他就已經問過了,二叔在自己走後的第二年便病死了。在範府的“病死”本來就是很難說清的事情,他不想管那些了,他只想看看二叔的房間,順便給二叔房間門前磕個頭。
他慢慢地走着,路遇他的下人都已經都知道了他就是範府那消失已久的二少爺,分分給他行禮。二叔的房間是很偏僻的,這也說明了他在範府的地位,而老太太的房間也很偏僻,但那是老太太要求的。他慢慢走着,順便再重新欣賞一下這範府的沿途的風景。
他看到有一個人在洗衣服,這本也是平常的事情,可是那個人卻給耀秋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終於他走到了近前。他停下了腳步,而那個女子這時候也停下了洗衣服的動作,她也感覺到了對面有個人在看着他。她擡起了頭,看到了他。
耀秋就好像被雷擊中了一樣,那樣的一張臉,那樣熟悉的一張臉。雖然她已經長大了,但是“她”還是“她”。
彩香看着那張臉,也是心情悸動,雖然早已猜到那二少爺便是範耀秋,並且現在就在了府中,可是見到了真人,還是心潮起伏着。
“孟彩香!是你嗎?”耀秋激動地說道。彩香聽到他的話,心裡一暖,她沒想到一個大府少爺,而且還是隻有那一天的相處,過了多年還能記住她的名字,還能記住自己的樣貌,雖然自己隨着年齡的增長,已經變了一些。
可是她不想承認,因爲一個“下人”的身份是不能與大府少爺有其他的瓜葛的,也不想讓他心中的那個彩香只是一個“下人”的身份。她正要說話,這時候忽然聽到有個人說話,是廚房的一個下人小三,他走來看到二少爺,便笑道:“給二少爺請安。”然後又對彩香說道:“孟彩香,廚房的木頭又快燒沒了,趕快去劈柴!”
彩香聽到小三叫自己的名字,知道藏不下去了。她看了耀秋一眼,又對着夥計答應着。夥計得了應聲,便轉回頭要離開。這時候只聽耀秋說道:“她以後不用劈柴了。”
夥計一聽這話,又轉回了頭,躬身問道:“二少爺,這是怎麼回事呢?”
耀秋道:“你去告訴一聲範管家,孟彩香以後就是我的貼身丫頭了。”
夥計在一旁“啊”的一聲,顯然很是驚訝。而耀秋則厲聲道:“還不快去!”
夥計這時候答應着離開了。彩香則是從一開始就低着頭,等夥計走了,她還是低着頭。耀秋走到她的近前,對着她微笑道:“彩香,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你是什麼時候進的範府啊?我本想着過幾天去那個小山再走走,盼望還能遇到你。”
“二少爺您也許認錯人了,我是叫孟彩香,但是我不認識二少爺,也許二少爺所說的那個人和我是同名同姓。”彩香低着頭道。
耀秋疑惑着對着她道:“彩香,你怎麼了?你把頭擡起來。你低着頭說這些話,是因爲根本不想讓我看到你的眼睛吧?你爲什麼要騙我?”
彩香這時候擡起了頭,說道:“二少爺,我還要去劈柴,我先走了。”說着她轉身要離開。
這時候耀秋說道:“孟彩香,你站着!你現在已經是我的貼身丫頭了!我不准你離開我!以後我要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
彩香則是無可奈何,因爲耀秋是主子。而且她現在沒有直接的主子,自是誰都可以命令自己。她答應着,停下了腳步。
她躬身問道:“二少爺,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耀秋看着她,說道:“我現在要你去陪我走一走二叔的房間。”說着便走了起來,彩香在後面跟着。
二叔範易同的房間其實離着下人的房間不是很遠。沒走多遠就到了,現在它已經是荒廢了,到處都是塵埃和雜草,而房門也被大鎖緊鎖着。據說這個房間鬧鬼,所以也沒人敢打擾。
房間旁邊還有一個小棚子,據說是當年養蟋蟀的地方。七年前的範府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了,耀秋上前摸了摸那扇門,那扇門已經很是斑駁了,而那童年時的記憶在耀秋腦子裡久久地浮現着。
“彩香,你知道嗎?我要多多感謝你,是你幫我捉的蟋蟀,才讓我知道了一些事情。”過了片刻,耀秋手裡摸着那被鎖着的大門,臉也衝着那扇門說道。
彩香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站着,因爲彩香知道如果她現在迴應,那便是承認了自己便是當年的孟彩香。耀秋這時候回過頭來看着她說道:“你現在雖然是我範府的下人,但是你在我的眼裡不是!你是我的好朋友。”
彩香這時候說道:“二少爺,這樣不對,這是不合規矩的。”
耀秋聽到這話,卻是西斯底裡了起來,他吼道:“規矩?什麼狗屁規矩!規矩就是欺壓下人!規矩就是奴役你們!規矩就是殺了人還要默不作聲嗎!規矩就是要我到現在還要對着那些殺死我母親的人微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