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也沒坐,只在這中堂裡站了一會兒就要回去,哪知一個僕婦抱了個小姑娘匆匆的跑了來向佟氏稟報:“太太,芸姐兒身上一直滾燙,用了好些法子動不管用。”
佟氏眼睛盯着手裡的牌,眼皮也捨不得擡一下,道了句:“不管用,那就扔在那裡別管,是死是活得看她的命。”
喬大夫人今年來也吃齋茹素,心裡不免慈悲,略擡了眼說:“你和小孩子置什麼氣,芸姐兒要是因爲你疏忽沒了,四老爺不得怨恨你啊?說來也是四老爺的骨血,找個人給瞧瞧吧。”喬大夫人說着,手往錦書身上一指,道:“書姐兒去給看看。”
張氏也說:“是呀,書姐兒給瞧瞧吧,看還能不能救。”
錦書心道這個芸姐兒前世可是活得好好的,並沒有聽說早夭的事。
錦書被點了名,少不得上前看了一番,她對小兒病不是那麼的拿手,仔細瞧了半天方問:“你們給刮痧呢?”
那個婆子應該是芸姐兒的奶孃,忙道:“回四姑娘,本來說要給刮的,可是纔給颳了兩下芸姐兒就疼得哇哇大哭不肯,動彈得很厲害,我們兩個人都按不住,還被她踢了好幾下。”
錦書沉悶得說道:“一個大人都有可能受不了,何況一小孩子。她是染了風寒,我那裡有藥,你過去問流蘇要就成。回去找二錢蘇子加一塊老薑熬水給她喝,要多喝水才行。”
錦書一面那個奶孃一面答應,錦書見奶孃似乎不是很靈光的樣子,心中暗道能照顧好生病的小丫頭嗎?
這裡佟氏倒笑誇了幾句錦書:“虧得四姐兒能幹會醫術,你走的這些日子,家裡誰有個頭疼腦熱的都不方便,有時候還要連夜去請。等好不容易請來吧,又貽誤了病情。我們家還真不能缺你。”
張氏道:“可不是。”說着她已經打出一張牌。
錦書心道我在這個家唯一的作用就只剩下治病麼?她微蹙眉頭,轉頭又交代了幾句,奶孃便把芸姐兒帶下去了。
錦衣便要帶了姐妹們去花園裡玩耍,幾人從博古架穿過,繞過了後院,一直到了凝曦軒。秦令儀坐下來就說:“你們程家的花園沒什麼看頭,特別是這個季節,無花又無葉,死氣沉沉的。怎麼沒有種一棵紅梅?”
錦衣在跟前回答:“以前也種得有,可惜去年底被雷給劈了,那樹就枯死了。”
秦令儀有些詫異道:“那是異象啊,會不會是什麼不好的徵兆?”
錦衣心道這大正月裡的,年還沒過完,怎麼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她慌忙的去拉秦令儀的袖子,錦心還想附和一句什麼,但見錦書至始至終都沒開口,她把想說的都嚥了回去。
“喲,今兒真熱鬧。”
軒內的女孩子們聽見了說話聲紛紛扭頭往外面看,卻見走在前面的是程家書字輩的嫡長子程書墨,後面還有幾個錦衣華服的男子,有書康、書硯、書平,走在最末的是秦勉。
秦令儀眼中就只有她哥哥,她一臉歡喜的喚了一聲:“二哥!”
秦勉也一眼就看見了他胞妹甚至還朝秦令儀揮揮手。
凝曦軒本來算不得寬敞,突然來了這些人更顯得有些擁擠。書墨先還沒發現錦書,還是書硯眼尖一下就看見了她,朝她走去,顯得有些欣喜:“四妹妹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錦書道:“今天才到的家。”
書硯心情大好,他回頭向秦勉看了一眼,秦勉這裡也發現錦書回來了,他卻沒有走到錦書面前來,而是隔着欄杆朝錦書點頭微笑,算是打了招呼。錦書也如此迴應了,然而她看見秦勉的第一個念頭卻是,你爲何要讓聶紹跟蹤孫湛,還把孫湛腦袋上開個洞?以前他就這樣的惡霸匪氣嗎?
程書硯只與錦書一人說話,向她道路途辛苦,問候了夏涼,接着又詢問了錦書明天過節有什麼安排。
“我沒安排,纔到家。”錦書輕笑道。
書硯又扭頭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秦勉,低聲和錦書說:“明天一起賞燈吧?”
錦書猶豫片刻後才點頭答應:“好啊,只是不知能不能出門。”
程書硯笑說:“這個麻煩我來替你解決。”
錦衣和錦心見他們倆說得正起勁,兩人湊了上來,錦衣問道:“二哥,你和四姐說什麼?”
書硯卻咧嘴笑道:“我問四妹妹開封的事了。”
錦衣忙拉着錦書道:“四姐我也要聽。”
錦書睃了一眼她二哥,心道二哥不打算讓錦衣她們也一道去賞燈嗎?他到底做何安排?
那書平是錦書的異母弟弟,以前見了錦書至少也是恭恭敬敬的喊她一聲姐姐,如今因爲錦繡的事,書平對錦書也不待見起來,見着了姐姐連一句話也沒有。錦書自然也沒有放在心上。
廖大奶奶走了來,對衆人道:“你們怎麼都在這裡,前面太太正找人,快上前面去吧。”
書墨帶着一衆人又出了凝曦軒,錦衣立馬就貼上了廖大奶奶,錦心與錦書走在最末兩人嘰嘰咕咕的說着話。
大家一起到了慶餘堂,錦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杵在那裡有些顯得多餘。秦令儀擅雙陸,錦衣本來要錦書作陪,錦書卻擺手道:“這個我真不會。”
錦心卻勇敢的上前道:“我會,我陪秦姑娘玩吧。”
秦令儀見錦心是個比她還小几歲的姑娘,不免笑道:“我可不會讓你哦。”
錦心卻道:“我會拿出十二分努力,請多指教!”
錦書看着這樣的錦心,暗道錦心也長大了啊。
這裡沒她的事了,還是回去吧。錦書這樣想着,趁着沒人注意她便往外面走,由於低着頭想事情,不防撞着一人。她忙收住了腳向那人道歉。
那人卻輕輕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低聲與她說:“你隨我來。”
錦書猛然擡頭,她看見一張略顯病弱慘白的臉,他的衣袖裡傳出了一陣陣熟悉的藥香。
錦書微滯,但最終還是跟着他走出了這間屋子,跟着他穿過了迴廊,跟着他出了院門。屋子裡的熱鬧離他們越來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