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夫人看着兩個兒子,慢聲道:“家裡可有什麼事情?”
夏儀還有些猶豫,夏仁卻搶先說了:“回稟母親,京城裡來了人。說讓我們全家前往京城。”
夏老夫人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終於輪到我們了嗎?”
夏儀見母親並不吃驚,心道母親也在等着這一天得來到,他倒沒那麼驚慌了,鎮定的說:“母親您看……這京城去還是不去?”
“去了就是就是當人質吧,想利用我們來對付丹娘他們。齊王府沒了,我們夏家也要步後塵嗎?”
夏儀道:“公然違抗旨意的話,只有死路一條吧。”
夏老夫人活了七十多歲,當初丈夫早逝,夏家也是一個爛攤子,她看着幾個年幼的兒女,顧不上悲痛,毅然的擔負起整個夏家。什麼大風大雨沒見過。可是這一次和那次不太一樣。
夏老夫人臨危不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兄弟倆見母親不發話,有些拿不定主意。
“母親……您看……”夏儀又話鋒一轉,道:“那我們就準備上京吧。兒子這裡就去吩咐。”
夏儀轉身就走,夏老夫人開口道:“你站住,我還沒有發話,你急什麼!”夏老夫人一如往常般的強硬。
夏儀只好站定,靜等母親的吩咐。
“你們覺得真會有這麼簡單?抓住我們,只爲逼迫他們投降?別說丹娘是程家女兒,那秦勉可更與我們沒什麼關係。秦勉要成大事誰不保證他心狠手辣?”
“不至於吧,我們至少是他妻族的外家,也是姻親了。再說母親您怎麼疼愛丹孃的,她不可能一點良心也沒有。”
“人心隔肚皮,誰也說不準。這世上就沒有絕對的事。依我看,這事沒那麼簡單。這兩年朝廷並沒有怎麼爲難我們,除了這一兩回我們看準的生意被人攪黃了,損失了兩單生意。也只敢在這些小事上爲難我們,大動作一直沒有。不就是因爲七郎在北面鎮守朝廷需要他,所以也不敢惹我們,不就是怕惹急了七郎造反?這次怎麼就敢動手?我可聽說朝廷前後派了幾次對南面用兵都失敗了。所以我有個想法,咱們這位皇帝陛下是不是想抓了我們要挾七郎,讓七郎對上外孫女婿?”
經過母親這樣一分析,夏家兩兄弟倒都明白了。
夏儀道:“母親說得更爲合理,看來朝廷應該打的是這個算盤。不過爲難的人只是從丹娘變成了小七,我們依舊還是人質。”
夏老夫人道:“對,人物變了,本質卻沒變。你們說七郎會怎樣做呢?”
七郎是夏仁的兒子,作爲父親自然瞭解兒子,他道:“七郎肯定是向着夏家。”
“對,七郎他肯定會這樣做。到頭來讓他們兄妹爲敵。兩個都是我的心頭肉,叫我失去哪一個都難以承受。”夏老夫人眼圈說着就紅了。
“母親還請保重。”
夏儀思量再三便道:“如此的話,我們也不讓七郎爲難,還是準備入京吧。”
夏老夫人一臉的凝重,她道:“你們先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兄弟倆相繼退了出來,夏儀道:“母親這次倒挺平靜,看樣子她的確老了啊。”
夏仁道:“大哥,母親在這些大是大非上,從來就沒有選擇錯過。我們總該相信她。”
夏老夫人默然的坐在那裡,久久沒有動身。她想起了早逝了丈夫,也想起了早逝的女兒,再有兩年她就八十歲了。
青年喪夫,中年喪女的悲慟也沒從將她打倒過,有人說她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但只有自己清楚她沒有功夫去悲傷。
夏老夫人又想起了那次去奔女兒的喪,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那時候她強忍着悲慟也堅持要把丹娘要過來撫養,一面是爲了彌補喪女之痛,再有便是可憐丹娘自出生便沒了生母,擔心將來受繼母的嫌棄,她捨不得敏君的骨肉被糟蹋。
眼珠子似的疼愛了十來年,後來那程家老夫人去了,留了話要丹娘回去。那時候她就捨不得丹娘走,也知道丹娘這一回去孝期一過就要嫁人了。她對趙家那樁親事並沒別的想法。哪知後面在親事上發生了變數。
要是丹娘能夠答應他們的安排嫁給七郎,這一輩子都得夏家的庇護,她該多麼的欣慰。到頭來竟然說了這樣的一個郎君,終究還是在婚姻上錯了。
夏老夫人知道如今再悔恨也沒用了,她只有想法子的彌補丹娘,所以她纔會偷偷的拿了私房錢接濟,想法子讓丹孃的日子好過一點而已。
“老夫人!”
丫鬟見夏老夫人一直悶坐着紋絲不動,畢竟上了年紀的人了,還是有些害怕,這才低喚了一聲。
丫鬟的這一聲喊讓夏老夫人思緒回籠,這一刻她腦子無比的清醒,吩咐下去:“告訴大老爺,就說我改變主意了。”
丫鬟忙傳話下去,夏儀只道不好,老人家又要自作主張。他硬着頭皮來見老母親。
夏老夫人倒顯得十分的淡然:“我們重新選一條路,去江陵,投奔丹娘!”
此言一出,那夏儀大駭,忙道:“母親,您可要三思。”
“三思,我五思六思過了,就這樣辦。從來這事都是要站隊的,如今我們夏家也要站隊,自然要站自家人。至少他們兄妹倆也不會自相殘殺,如此甚好!”
夏老夫人頓時有了一種撥雲見日的爽快感,臉上也終於有了笑意。
夏儀依舊駭然道:“母親,京裡派了那些人護送我們,那些人只怕不好對付。”
夏老夫人便問:“有多少人?”
夏儀道:“大概有二十來個。”
夏老夫人哼了一聲:“我當是千軍萬馬,不就是二十條人命,倒也容易。”
夏儀聽得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這是公然要造反了嗎?倘或成功了還好,要是不成功,就是抄家滅族之禍。這個罪名他擔不起。
“別想着把我弄暈了偷偷綁上京,我不去!要我依了,除非我死了!”
夏儀冷汗淋淋,老人家總是能一下子就猜準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