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棱雪花如棉絮一般紛紛而落,在地上鋪開一層鬆軟棉花般的毯子,一團暗紅模糊血肉濺落積雪之中,也不曉得是身體的哪一部位,被黑血浸泡通透的黃符之上,筆走龍蛇乃是一個“封”字。
六七名黃符甲士再次圍殺而至,老鐵頭手臂一震,內勁灌入鐵索之中,那鐵鎖如充滿靈性的黑蟒,兀自靈動,一如老鐵頭的兩條觸手,啪啪兩聲,又是將兩名黃符甲士擊飛出去,再無重新爬起之可能!
朱高爔安然作於馬背,儼然已察覺出來,這老者的實力,赫然比他這個雙榜第一,還要強悍許多!
若是往常,他必定上前較量一番,然則現在有大事需要完善,他也不好以身犯險,遂不斷讓黃符甲士上前以命耗力,只待老人力氣衰竭,他自可上前收割。
曹祿榮和羅克敵自然也有這番心思,然而他們畢竟是臣子,又豈可不賣命?眼見着黃符甲士不斷變成雪地上的殘肢斷足,曹祿榮也是心頭髮狠,手掌微微前指,隨隊的七八名精英番子抖動繡春刀,宛如陰冷毒蛇出洞,無聲無息就踏雪而來!
這些番子無一不是曹祿榮身邊的精英死士,其中更有資質上乘者,被曹祿榮當成未來千戶來培育。
爲首者一身皁衣,身彌殺機,倒拖長刀,犁雪疾行,披風獵獵而起,如風中鷹隼,臨近之時高高躍起,當頭劈向鐵鎖老人!
鐵鎖再次揮舞起來,這皁衣則空中強擰腰身,稍稍趨避,兩邊番子卻尋得機會,不由分說兩路絞殺!
皁衣手中長刀卡啦一聲劈在鐵鎖之中,迸出一串火星,巨力推託之下,他的身影卻是倒飛而回,本想着點地再起,此時背後卻傳來極爲陰寒的殺氣!
道旁一垛積雪陡然炸開,一道雪白人影衝突出來,手中鏽刀刃口有些許捲曲,卻仍舊掩藏不住那股鋒利的殺芒!
皁衣心頭大駭,緊急收腹,於空中收縮身姿,一如胎中睡兒般抱住膝蓋,風車般側翻好幾周,手中長刀卻是投擲出去,直取那黃牙男人的面門!
“噗噗!”
道旁雪中不斷跳起白色人影,不多時已經將七八個番子全數砍倒在地,往往一招斃命,毒辣果決,斷無一絲遲疑!
老九嘿嘿冷笑,鏽刀破開風雪,噹啷一聲將那繡春刀擊飛出去,身形如隨棍上的毒蛇,緊綴於後,運足了氣力,悶喝一聲,手起刀落,那皁衣還未來得及呼喊,身子已轟然落入雪中,大片鮮血灑落,雖口吐血沫,卻並未氣絕,後背長長刀口幾乎將他的身軀砍成兩半!
他帶着白神宗餘人一路追蹤,卻一直未能得到援救機會,只能守在半途,尋找機會劫道救人,不曾想這老人突兀殺出,卻是與他的計劃不謀而合,連地點選擇都相差無幾!
不過縱觀前後,也就此處坡地適合伏擊,道路狹窄,兩邊高地不易逃遁,瀏覽地理特徵,熟識殺道之人,想來都會做出如此決策,又是間接說明了這老者並非尋常人等,必是經歷過無數殺戮之人。
老九既已得手,又有老鐵頭神武相助,白神宗二三十人自如狼羣一般涌向車隊,馬蹄一陣慌亂,曹祿榮也是坐不住,一按馬背,人如雨燕般掠出,雙手自袖中一探,十指多出鋒利指套,如大貓揮舞爪牙,瞬間抹掉一名白神宗好手的脖頸!
大太監身如游魚,滿場遊走,呼吸之間已經兩條人命在手,端的是狠辣無比!正欲再次行兇,卻被一道鐵索生生逼退!
曹祿榮也是見慣生死,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利爪指套就是他的奪命兇器,但想要與丈餘鐵索糾纏,多少力有未逮,此時藉助靈活腳步,逼近老鐵頭,利爪刺出,就要洞穿胸膛,將老鐵頭的心臟給抓出來!
鍛劍老人也是久經殺場臨危不亂,雙臂用力,鐵索頓時收回來,如蟒蛇般纏繞於身,頓時宛如多了一層重甲保護,使得曹祿榮無機可乘。
羅克敵的右臂正是被老九所斷,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卻苦於揹負大龍雀和新夜雨,多有掣肘,此刻也是將寶劍交付身邊甲士,抽出驚雷刀,風一般席捲而去,攻向了老九!
朱高爔看着滿地鮮血,血腥混合寒氣而來,甜膩得鼻頭髮癢,手癢心癢,恨不得上前大肆斬殺一番。
然則他端坐於馬背,居高臨下,監控着戰場局勢,又需要看守白衣和三女的馬車,更要分心警惕車隊後面拖着的兩個男人,也是無暇分心,只是手按玉簫,讓銅甲屍把守住劉璟的馬車,自己則慢慢後退些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熊周和流年的身上。
徐陵雖然是方士後人,詭異手段也是諸多變化,然而大雪封天,冰冷潮溼風又大,很多本事卻沒辦法使用,只得緊隨朱高爔,靠着三兩個神砂社弟子護衛着。
可白神宗的弟子一窩蜂衝擊過來,卻也來勢洶洶,當即將黑袍的神砂弟子砍倒在地,並不理會徐陵,而是圍上了馬車,想要先行救人,三四個好手更是竄到車隊尾巴,想要砍斷繩索,將熊周和流年給救下再說。
場面頓時變得極端混亂,朱高爔終於坐不住,眼看着劉璟馬車即將被打開,他也是飛身而出,玉簫揮舞出去,一把銀針沒入風雪,白神宗好手當場倒下兩人!
銅甲屍腳步沉重,拳腳揮舞之間卻是力大無窮,不避刀劍,蠻橫如無敵,抓住一名白神宗好手的手腳,硬生生給攔腰撕裂,腸子臟器噗啦落了一地,溫熱氣息蒸騰起來,血腥異常,讓人連連作嘔!
劉璟看似文弱,卻是當年白神宗的宗主,衆多武林首腦圍攻都不曾敢近他身,此時見到朱高爔憤然殺人,放鬆了對熊周的警戒,當即調動內息,內勁灌注於雙掌,猛然轟擊於車廂之上!
“喀嚓!”
車廂四分五裂,木屑四處濺射,一襲白衣猛然竄出,雖然手腳皆有鐐銬,但雙手雙腳並用,掠出之後疾行至後面馬車,又是一掌拍碎車廂,夏芸祝天瑤和嵐三女眼前豁然一亮,四處掃視,頓時明瞭局勢,合作一處,隨着白衣腳步,衝向車尾的熊周和流年!
“想走麼!”
朱高爔結果了三四名白神宗好手,這纔剛轉身,白衣劉璟已然將俘虜解救出來,前者心中憤怒,輕**簫,尖銳嘯聲穿破風雪,銅甲屍猛然擡頭,轟隆隆狂奔,鐵拳橫掃而來,直取劉璟!
劉璟眉頭一挑,瞳仁陡然收縮,微微偏頭躲過銅甲屍鐵拳,手掌輕輕按在銅甲屍胸膛,悶哼一聲,勁力催吐而出,銅甲屍巋然如山,劉璟反而被勁力反震退回三四步!
有銅甲屍糾纏,朱高爔得到了足夠的時間,三五步搶過來,玉簫直點劉璟肩窩,配合銅甲屍,與劉璟纏鬥作一處!
夏芸三女手中無兵刃,疾行之間連連躲避黃符甲士,險象環生,卻是拾取地上刀兵,用力揮砍,將繩索斬斷,放開了熊周和流年的束縛!
熊周早已鎖定背劍的甲士,雙手剛剛解放,就如出籠的豹子一般疾走,赤腳踏上破爛馬車底子,借力一掠,滑出三丈有餘,那甲士連忙舉刀砍來,卻被熊周貼了馬腹遊走到背後,手掌往上一託,新夜雨自甲士背後彈跳而起!
熊周手撐馬股,借力躍起,當空抓住新夜雨,嗤啦一聲,將那甲士頭顱給削了下來!
取了大龍雀,熊周腳尖捲起甲士長刀的木柄,脫手甩出去,夏芸早有默契,抓住刀柄,運足力氣,一道逼退黃符甲士,祝天瑤和嵐倉惶躲避刀劍,卻也隨手取得了兵刃,雖然不趁手,卻也能夠自保。
熊周將大龍雀插到背後,眼看着劉璟手腳被縛,卻要面對朱高爔和銅甲屍的夾擊,險象環生,當即加入戰局,意圖牽制朱高爔。
這些天他受盡了折磨,面對罪魁禍首,熊周自然不會留力,新夜雨精髓盡出,逼得朱高爔連退數步!
作爲雙榜之首,天家驕子,朱高爔有着自己的尊嚴,腰間玉帶喀嚓一響,他卻是抽出一柄銀白軟劍,叮鈴鈴脆響,勁力催吐,軟劍頓時繃直如弦,直取熊周要害!
新夜雨盪開軟劍,那軟劍卻突然變得軟綿,彎曲出詭異弧度,劍尖卻想要挑斷熊周手腕筋骨!
不得已,熊周只有稍稍後退,避過這一手,卻是抽出背後大龍雀來,那寬大劍刃嗡嗡作響,如見到天敵一般!
朱高爔臉色微變,連忙後撤,然則熊周發了狠,左手夜雨右手大龍雀,破空而來,劍勢竟將風雪都給逼開!
這是大龍雀第一次出手,也是熊周第一次使用大龍雀,這斬龍之劍一出,以朱高爔龍子的身份,卻也擁有了讓大龍雀出擊的資格!
然則他連連退避之下,熊周卻露出狡黠笑容來,劉璟與銅甲屍硬接了一掌,藉助反彈之力,往熊周這邊退走數步,陡然轉過身來,雙手奉上,只聽得丁零一聲,大龍雀清脆斬斷雙手之鐐銬!
意欲屠龍,必先解得囚龍,所謂昔日白衣昇天龍,卻被囚困淺水中;今朝龍雀斬冗重,他日一劍斬天龍!
熊周再欲斬斷父親腳銬,朱高爔卻猛攻而至,此刻戰局漸趨明朗,僵持不下,鐵索老鐵匠與曹祿榮各有優劣,難分高下,羅克敵老九生死相搏不見勝負,流年得脫大殺四方,黃符甲士卻又不死不滅,三女各得自保卻又未得清靜。
然則此時,又有隆隆啼聲從後路傳來,搏動大地脈動,顯是天家援軍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