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周和祝天瑤還在聯絡暗河的靈通人士,籌備着進入燕京,畢竟京畿重地,又有曹祿榮和羅克敵這樣的鷹犬在把手巡遊,稍有不慎,非但不能救出夏芸等人,說不得連自己都要栽進去。
此時的嵐和夏芸,卻相安無事的住在遠郊了一處小院落之中,只是流年卻被送到了別處,讓她們無法安下心來。
而且嵐也無法相信,有一個女人,算得是熟識的女人,居然和她們住在同一處莊園之中!
她沒想到燕京之中也有天香樓,也沒想到燕京的天香樓裡,住着少爺的老熟人,葉白魚!她更沒想到,葉白魚會搬到這處莊園來。
服侍她們的老媽子一下車就被鬼麪人的手下結果了性命,甚至連車子都給燒掉,就好像抹去了所有痕跡,讓她們就像天仙下凡一般,降落到了燕京的遠郊莊園之中。
其實夏芸早就隱約猜到了鬼麪人的身份,只是有些難以置信罷了。
聽說那些權柄熏天的大臣上朝之時,都只能乘坐牛車,民間更是無人敢越了這制約,這鬼麪人卻用馬車一路將她們送到了這裡來,其中貓膩,可想而知。
只是她們被送來這裡之後,好吃好穿招待着,更是輪換丫鬟來伺候,那鬼麪人卻沒再露過臉。
葉白魚間中來看過她們,但或許心中有愧,話語並不多,倒是葉白魚身邊一個婷婷而立的半大丫頭,顯得格外的熱情,一口一個姐妹,噓寒問暖,還帶着夏芸和嵐在莊子裡到處賞雪景。
嵐的反應有些遲鈍,但夏芸這樣的老妹子,一眼就看出了那丫頭的問題所在,就是不知道這丫頭是真雌兔兒,還是假雄兔兒,倒也有點傍地撲朔的意思。
“這兒的雪可真大呢...”夏芸看着嵐癡癡守在窗邊,遙望着江南的方向,這一整天都一言不發了,不由走到嵐的身邊來,不過這搭話的技術,實在是一般。
嵐轉過身來,直勾勾的盯着夏芸的眼睛,咬了咬嘴脣問道說:“姐姐,你說少爺他知不知曉那女人...”
夏芸婉柔地拂去嵐肩頭的飄雪,嵐口中的女人,大半是葉白魚,以熊周那鬼性子,自然一眼就看得出那丫頭的內幕來,只是到底能否看出葉白魚,夏芸也不得而知。
沉默了片刻,夏芸宛然一笑,捏了捏嵐的鼻子說:“那死傢伙雖然好色,但並不笨,應該不會中計,再說了,那女人也不一定會害你家少爺的...”
“可少爺說過,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危險...呃...我不是說姐姐你...”嵐還有些不甘心,她總是發自內心對葉白魚有着直覺一般的敵意,沒想到自己把夏芸也給拉下了水,連忙道歉着:“我是不是很笨?就算會拿劍了,也幫不了少爺...”
夏芸心頭一軟,將嵐消瘦的身子攏入懷中,輕撫着她的髮絲,二人相擁觀雪,久久沉默。
而她們窗臺對面的高樓頂層,一聲紫衣的小丫頭卻怔怔地看着二女相擁的畫面,而後不動聲色的嚥了咽口水,雙腿之間突然有了反應,心頭涌起一股熱情來。
他拉開房門,看着兩排戰戰兢兢伺候着的女侍。
剩下的女侍眼中充滿了羨慕,恨不得被牽走的,是自己。
那女侍被帶到了窗臺前,丫頭挺直了身子,竟然錯覺一般高大了許多,整個人的氣質也是全然變化,就好像身子裡另外一個人醒了過來一般。
“看。”
紫衣丫頭指着對面的小院落,夏芸和嵐還在默默的看着南方。
女侍有些疑惑的看着小院落的兩個女人,並不敢出聲,如同木偶一般。
“你會選哪一個?”紫衣丫頭已經不再是女孩聲線,此刻聲音低沉,從後面抱着女侍,癡迷的看着小院落窗前二女,身子卻輕輕搖晃起來。
女侍不知他所指的是哪一個,當下也是輕聲問起:“皇...少爺,奴婢不知...”
女侍習慣性的開口,卻差點犯了這人的忌諱,連忙改口,心頭卻撲通撲通狂跳,恐懼如潮水一般席捲而來。
“怎會不知?快!選一個!”
紫衣從後面掐住女侍的後頸,猛然將她按在了窗臺上,臉上雪白細膩的皮膚居然出現一絲絲小裂紋!
“啊!”女侍驚叫一聲,卻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充滿了恐懼,出於本能,覺得夏芸漂亮,就連連回答說:“選紅衣,選...選紅衣!”
“紅衣?選紅衣?你這個瞎眼的蠢女人!怎麼能選紅衣!”紫衣臉上的紋路已經撐開,露出男人的麪皮,卻是粗魯的撕開女侍背後的衣服,從頭到腳撕開!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看不到!難道你們的眼中就只有美貌麼!”女侍的回答,似乎勾起了他的回憶陰影,此時他的眼中充滿了狂熱,如同瘋子一般。
女侍極力保持着鎮靜,淚珠卻如同雨線一般滾滾而下,嘴脣都被咬出猩紅了血跡來,門外那些女侍剛纔聽到尖叫聲,腦海裡面已經出現旖旎的畫面,臉色不由通紅起來。
可此時聽到男人的咆哮,心頭卻倏然冰冷下來,不再羨慕被牽進房中的女人。
可當滾燙的東西碰觸到自己的身體片刻,卻又冷了下去,她下意識的扭過頭來,卻看到皸裂的麪皮!
“啊!!!”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紫衣的真面目,不由驚呼出聲。
紫衣似乎受到了驚嚇,捂住自己的臉龐,連連後退,就好像被這個世界遺棄了一般,眼中不禁流下了淚水來。
可他很快就猛然擡頭,看着癱軟在地的女侍,喃喃着說:“你看不起我...你看不起我...你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都...該死!”
他的目光陡然血紅起來,快步走到女侍的身前,抓住女侍的頭髮,一把將她拎了起來,也不顧女侍的哀嚎,直接將她丟出了窗口!
樓下涌出一羣人來,輕車熟路手腳麻利,很快就處理好場面,地上白雪如斯,好像從未發生過什麼。
“呼...”
紫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將臉上的麪皮全部扯了下來,揉成一團,而後走到窗臺來,看着對面小院落窗臺上,那兩個背過臉去的女子。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嵐的身子上,想起剛纔那個女侍的身型,跟嵐相差無幾,真是可惜了呢...
小院落這邊,嵐的身子在顫抖着,不是因爲恐懼,而是因爲憤怒!
她頂着門後面那個紅袍高帽的白面無鬚男人,突然掙脫了夏芸的懷抱,衝到那人的眼前,怒罵道:“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曹祿榮也是頗爲無奈,他堂堂東廠督主,每天要過來強迫這兩名女子在窗臺前站着一個時辰,說起來也是憋屈得很。
可誰讓那個紫衣小孩有個了不得的爹爹?
他的兄弟們大多有了自己的地盤,早早離開了燕京,也就只剩下他一個,沒有封爵,沒有地盤,甚至連封號都沒有一個,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那個人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兒子!
但全天下都不知道,並不代表沒有,他是那個人的兒子,那就自然是曹祿榮的主子。
雖然這個兒子有些任性,但他老子卻又不得不依靠他去做一些檯面下的事情,故而也就一直容忍着他的古怪癖好。
如今那個人終於下定了決心,要馬踏武林,更需要這個怪胎兒子替他按圖索驥,就算這個兒子再過分,估計那個人也要默默吃下吧。
面對嵐的斥罵,曹祿榮面色一沉,白皙修長的手指陡然從袖筒之中伸了出來,一把就掐住了嵐的脖子!
“多話死得早,你那該死的少爺沒教過你麼!”
這句話很低很輕,貼着嵐的耳朵,如微風一般鑽入到嵐的腦子裡,這是這個大太監這麼多天來,說的第一句話,而且還提到了她的少爺!
嵐陡然冷靜了下來,而夏芸也快步走上前來,眸子冰冷地看着這位番子頭,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曹祿榮冷哼一聲,將嵐丟給,掏出白手絹兒來擦了擦手,而後緩緩拉開門,走了出去,門外金甲人喀嚓喀嚓就走了過來,把門給帶上,只是他伸手之時,衣甲縫隙卻是露出一角黃符來。
嵐呆呆地坐在地上,她不明白那個人爲何會如此漠視生命,就好像當初她不明白九道山莊爲何會隨意殺害奴隸一樣。
這是世界很大,有了少爺就會變得很小。
這個世界到處是惡人,有了少爺,她就不怕。
這個世界就是個囚籠,無論東南西北,無論乘車騎馬,都逃不開,可有了少爺,她就是自由的。
而她的少爺,正在努力準備着,準備着進入這個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