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兵馬俑葬坑,也就意味着距離殉葬殿不遠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偏偏傳來了響動,劉璟也是警覺萬分,讓嵐快速通過了葬坑中間的懸橋,來到了葬坑的對面,而他則落在後面,一步步後退,注意力卻放在了陰風四起的陰影之中。
那股陰風也不知源自何處,吹得火炬池子搖搖晃晃,好在這些火池之中都是蛟魚精煉的油脂,無煙不滅,千古長明。
劉璟眉頭微挑,瞳孔收縮如陣眼,雖然自己的父親堪稱全知全能,但他深知父親能夠活到現在,全仗丹藥延壽之功,而非神鬼之力,故而此時防備活人多過驚恐亡者陰物。
嵐也是第一次見得如此詭異之事,加上又深處皇陵之中,本來就陰森慘然,此時小臉頓時煞白,四處掃視了一圈,卻見得不遠前方有一尊騎馬揮劍的神將雕像,那雕像如常人大小,身上真甲已然腐朽,但手中寶劍卻保存完好,當即奔上前去,將那寶劍給取了下來!
此劍制式古樸,寬刃沉重,竟與嵐先前所用的巨缺寶劍形同雙子!
既得了寶劍,嵐復歸原位,瘦弱軀體卻亭亭傲立,單手平舉寶劍,越過十數丈的兵馬俑坑,遙遙指向陰風所起之處!
劉璟頓感背後發涼,此時退到嵐的身邊來,但見四周陰風平息,再無異象!
掃了這巨劍一眼,劉璟又別有深意的看了看那尊神像,心中似是瞭然,也並不言語,只是心中既覺不妙,遂帶嵐離開此地。
嵐自從將此劍握在手中,就如同握住自己的巨缺劍一般,滿心安全感,也不打算將寶劍歸還到神像之上,況且劉璟也並未出言制止,想來也無甚大礙。
然她卻是不知,此時她手中的寶劍,乃春秋大家歐冶子所鑄寶劍,巨闕是也!
先前她所使用的巨缺劍,不過是白神宗之內的煉器宗師,仿製所得,此時手中寶劍,纔是真正傳承至今的巨闕之劍!
此劍乃越國歐冶子所鑄,與干將、莫邪、闢閭,並稱爲四大名劍,劍刃雖利,卻無法達到“鋒”的境界,不比同期赤霄、寒月等有名刀劍,然則揮動之時卻劍氣四溢而渾厚,殺氣騰騰而磅礴,堅硬無比,敢稱天下至尊!
而此劍傳聞乃是戰國四大名將之首的白起獻於秦昭襄王(秦王嬴政),此時出現在皇陵之中,那神將的身份,不用猜也應該知道,正是那坑殺了四十萬敵軍的白起大將軍!
將白起神像放置於此處,又將巨闕歸於他手,莫不成想借白起之凶神,鎮壓這皇陵之中的陰暗邪祟之物?否則爲何嵐一出劍,陰風即止?
嵐不明所以,劉璟又知而不言,二人趁勢而走,往殉葬寶殿而去,此時那陰影處才隱約顯露出一身破殘黑袍來,腳下鐐銬滿是鏽跡,卻是咔啦咔啦往另一邊方向而去。
那破殘黑袍離開之後,火炬池子又是黯淡下來,只餘下星火般的火種,四周又是一片幽暗,直到火炬呼呼再度亮起,卻是朱高爔等一衆六十餘人追至此處,見得如此奇景,也是連番驚歎。
見得中間那狹窄懸橋,更是眉頭皺起,想來應是追錯了方向,劉璟和嵐斷然無法從此處通過,然則那懸橋之上卻留有腳印,使得諸人心頭也是暗自讚歎,此一老一少果真是膽識過人!
既是如此,衆人也就咬緊牙根,硬下心腸來,諸多鐵血漢子,難不成還比不上一介白衣書生和一個羸弱女僕?
但終究還是心有餘悸,不敢並肩而走,一個個如魚貫而行,銜尾而過,滿身皆是冷汗,好不驚險!
與此同時,皇陵的另一處方位同樣腳步窸窣,卻是熊周等人步步維艱,雖有地圖指引,但終歸有所變化,卻辨認不詳,多有掣肘,也是舉步維艱,途中更是連番遭遇萬箭齊發、滾石陷阱等致命機關,連連折損了袁至罡大半的人手!
自從進入這皇陵之後,熊周背上的大龍雀就變得溫熱起來,似是受到這地氣影響,竟然發出輕微嗡鳴,如激活了其中劍靈一般,端是神妙,只是他專注於前路機關,又需要時刻鉗制袁紅俠,卻是沒有深究其中緣由。
如此走了大半個時辰,衆人皆是一身汗膩,渾身燥熱難當,其中更有甚至全身斑紅,宛如中毒之狀,身軀強壯之武夫居然紛紛倒下,大抵因皇陵之中的毒瘴發作所致,不得不留守原地,權當警戒和接應退路之用,如此一來,人數又斷斷續續減了個大半。
直到來到前方殉葬寶殿,儼然已十不存一,除了箇中精英之外,所餘諸人都能叫得出姓名,皆爲各方首腦人物。
“前面應該就是殉葬寶殿了!”
袁至罡沒有說話,唐滅星也陰險沉默着,開口提示者,乃唐門之中的尋龍老道唐厚土,此老精研地圖數月,乃最具發言權之人,衆人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然則那殉葬寶殿影影綽綽,如趴伏於黑夜之中的遠古兇獸,隱約有着九重寶樓之姿,臨近才發現,此樓居然懸空於深淵之上,四周遍佈人腿粗大之鐵索,如凌空飛度,連接九重寶樓,將那寶樓造成空中之樓閣,如那海外仙島一般造型,除此之外,再無路途,可見始皇對於尋仙之怨念不滅!
衆人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鐵索雖然粗大,但歷經千年,穩固與否尚未可知,腳下又是萬丈深淵,雖不知其中隱藏着何種生死危機,但顯而易見,一旦墜落,必定粉身碎骨!
然則那長生丹方,就存在於殉葬珍寶庫藏,九重寶樓之中,若非涉險,又怎能輕易得到這仙人之物?
袁至罡直到此時才扭頭瞥了熊週一眼,這索道狹窄,不能並排而過,不免擔憂他人暗算,前後行進卻是有個講究。
他的人手力量一路上已經摺損大半,如今可戰之兵也是捉襟見肘,原本打算暗算熊周,趁亂救出女兒袁紅俠,至此一拍兩散雞飛蛋打,奈何天不遂人願,非但沒有成功,自己的人手反而偷雞不成。
如今再讓他的人手打頭陣,萬一有個閃失,可就真的沒有任何反轉局勢之力了!
可這邊在畏畏縮縮猶猶豫豫,寶樓另一側卻是亮起了七八到長長的火龍!
這些火炬由點連線,二者相隔不過一丈,雖然距離十來丈之遠,但火炬在暗夜之中格外顯眼,而且朱高爔的甲士和大內侍衛都穿着鎧甲,甲葉反照,頗爲惹眼!
“是他們!”
熊周頓時眼前一亮,這兜兜轉轉,終究是在最後的終點處相遇,形勢自不用說,誰人能搶先佔據寶樓岸邊,其他人想要登陸也就再無念想!
“滅火!”
洪召樞和袁至罡都是老謀深算之人,此時異口同聲提醒,衆人連連踩滅了火把,而後將身上負重都卸了下來。
老匠神目光熠熠生輝,充滿了一種年輕人才擁有的激盪之光,而後將衆人的背囊都打開來,不需太多光亮,就已經輕車熟路組裝那早已蠢蠢欲動的神器!
袁至罡心中叫苦,原本讓管玄機準備這等神物,就是爲了順利通過這寶樓懸崖深淵,沒想到一路上人手摺損,連裝備都無法搶救回來,最終也就只剩下中堅強人所揹負的裝備,一共也就兩套。
此時老匠神已經組裝起來,竟然是一架巨大的兩翼風箏!
早在神機營之時,老匠神就已經擬好此等天馬行空之構思,用這兩翼風箏搭載軍士,居高臨下,用作破城,如天兵天將下凡,不僅能夠震懾敵人,還能夠起到夜襲內應之奇效!
而且這風箏下方還有特製皮具,收束客人手腳,保護要害,尋常飛箭無處可入,卻有着防禦之功。
唐厚土早已推敲出此處深淵,而且以他沉穩的性子,向來都反對如此不着邊際的古怪兇險飛行器具,況且這古墓雖大,卻無強風,如何能讓風箏鼓風力而扶搖?
熊周心掛父親劉璟和嵐,當下將袁紅俠交到了夏芸手中,想了想,又吩咐流年幫忙看管,但最後還是不放心,遂將袁紅俠交給了祝天瑤。
袁至罡臉色不斷變化,直到見得女兒落入暗河現任行走手中,終究是輕嘆了一聲,然則此時的熊周已經將風箏載具都穿戴在身上,面色堅毅,心頭卻同樣噗噗狂跳。
洪召樞微微一笑,拍了拍熊周的臉蛋,一邊幫熊周固緊腰間皮帶,一邊少有地打趣道:“信不過老子?哼哼…”
熊周也是尷尬一笑,緊張心緒卻是得到了緩解,正想着放手一搏,夏芸卻走上前來,手腳自是不安,卻是湊到了熊周的耳邊,輕聲呢喃了一句,反正光線昏暗,又是兇險當前,這些許小動作,大家又豈會在意。
夏芸本想狠狠擁抱熊周,只可惜無名無分,縱使即將面對的是生離死別,這耳語已經是極限,卻不想熊周反而看得開,突兀轉過臉來,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而後嘿嘿賊笑着,一如當年二人在夏日清風之中相識一般。
洪召樞自然對自己的發明有着莫大信心,若非熊周心急,他老頭子都想第一個嘗試了,此時見得熊周站在懸崖邊緣上,也是嘿嘿一笑,將手中鐵球丟下了深淵,卻是看着熊周笑道:“小子!自求多福啦!”
那鐵球呼呼瘋降,長長的繩索咻咻被牽拉下去,過得數十個呼吸,仍舊不見底,直到繩索即將耗盡,熊周才嘿嘿一笑,縱身跳入懸崖深淵,卻是對着夏芸眨了眨眼睛,爽朗一笑:“某去去就來!”
“噗”一聲悶響,熊周背後長達二丈的三角雨布承接到下墜風力,倏然張開,而他也被黑幽深淵所吞沒!
“這…”
衆人心頭不由爲之揪緊,無論是袁至罡這廂好手,還是白神宗小夥伴們,一個兩個都瞪大了眼珠子,可過得十幾個呼吸,都不見熊周從深淵之中飛起,心頭頓時涼了半截,夏芸更是泫然欲泣,眼中滿是擔憂。
然而過得兩三個呼吸,一團黑影終究是從深淵之中滑翔攀爬起來,如巨大的夜梟一般,朝寶樓方向滑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