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臨潼縣二十里的下源只是一處不知名的僻靜小山村,此時卻是人馬喧囂,村民戰戰兢兢的躲在屋裡,任由這些武夫隨意入住自家院落,連最細小的議論都沒有。
對於他們來說,武林只是一個名詞,距離他們非常的遙遠,只有外出到市鎮交易,才從別人口中聽得些許傳聞,對於那些高來高往的武林人士,更是隻有耳聞。
而現在,衆多暗藏刀劍槍弓的武林高手,就住在了他們的村落裡,而且人數衆多,有老有壯,有男有女,男的或魁梧魯莽,或儒雅灑脫,女的或野性似妖,或文靜如水,如果沒有他們進入村莊之後的殺人警告,村民們只以爲這些都是天外之國降臨人間的另一種族羣。
袁至罡和唐滅星自然佔了村裡最大的一處宅子,將宅子裡十幾口老**女全部都趕了出去,雖然象徵性的給了些許銀子,但還是不動聲色的讓唐門的高手把持了出入村莊的諸多路口。
相比之下,管玄機帶領的霹靂堂高手們就顯得低調了許多,他們租用了村裡唯一的鐵匠鋪子,對待鐵匠一家子也是有禮守信,並未強取豪奪,更沒有威逼恐嚇。
這鐵匠名叫鄭鐸,曾經在軍中服役,傷殘了之後才歸了故里,多虧朝廷法度嚴明,對待軍士也不會吝惜,撫卹銀子並沒有遭受層層盤剝,生活過得也是有滋有味,只是一時半會沒辦法丟下老手藝,就在村裡替鄉民打造器具。
剛開始村子被佔領之時,鄭鐸還想拖着一條殘腿,組織鄉壯抵抗一番,雖然下了戰場許多年,但他還是沒有改掉軍中習慣,每晚睡覺都將私自打造的長刀枕着睡。
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想法相當的幼稚,這些人並非普通的武林高手,村頭的趙班四曾經跟隨西安府有名的老拳師學了幾年,可惜被人家隨意出手就打趴下,到了半夜,趙班四熱血上頭,就想着偷跑出去報官求救,結果第二天就被吊在了村口。
沒有了這個念頭之後,鄭鐸也是多了一個心眼,暗中觀察這羣人的特徵,以便之後能夠報告給官府,畢竟家裡還有一個年雖三十,但姿色不錯的妻子,要是這羣渾人真要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他鄭鐸雖然沒上過幾次戰場,但也勢必要拼死戰鬥一場。
管玄機也不在意這些,如果是以前,不管是袁至罡還是唐門的人,亦或者是他霹靂堂,對尋常山野刁民,絕對不會這麼好說話。
可這裡距離臨潼縣就只有二十里,村子後面還有一條隱秘路徑,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到驪山的南面,如果把事情鬧得太大,勢必會引起朱高爔和徐陵的注意。
由於三家巨頭聯合了力量,雖然九道山莊遭受到白神宗餘孽的清洗,但憑藉袁至罡的心計和手腕,以及多年來的武林人脈,再加上暗中把持唐門的消息放了出去,很快就又籠絡了一批質量上乘的武林好手。
唐滅星雖然被袁至罡的毒藥控制着,每隔幾日就需要袁至罡的解藥來延命,但他作爲唐門的堡主,一直有暗中研究解藥,眼看着也差不多要成功,所以表面上溫順了許多,並不想讓袁至罡發現,伺機而動,打算給袁至罡一個狠狠的報復。
管玄機並沒有摻合這兩家的暗鬥,他只是帶着霹靂堂僅剩下的二十幾個人,藉助鐵匠鋪的資源,在加緊打造一樣東西。
鄭鐸曾經在朝廷的神機營待過一段時間,對霹靂堂所鍛造的東西也是好奇之極,對於這羣人的手藝更是心生歎服,這幾日相處下來,也就這鐵匠鋪比較的平和融洽。
這天早晨,大風終於是平息下來,日頭溫暖,鄭鐸的妻子在院子裡晾曬物件,卻是發現主屋房門打開,一名身材修長的黑衣青年走了出來。
她早就得了丈夫的警告,對這羣人要敬而遠之,看着青年朝自己走來,東西都來不及收拾,連忙迴避,卻不想還是被這青年人給攔了下來。
對於這個黑衣青年,鄭妻並不算陌生,這羣人的頭領是什麼舵主,這青年伴隨舵主左右,想來應該就極爲得寵,不過一想到那個年老的舵主居然跟這青年同房過夜,鄭妻縱使如何成熟,也是心中羞臊,兩個男人一塊過夜,這事情實在讓這位村裡**都有些面紅耳赤。
黑衣青年面色白皙,有些男生女相,也難怪老舵主會召他入房,不過這青年似乎有些不樂意,嘴角和臉蛋這兩天的傷痕都讓人有些心疼。
鄭妻被攔下來之後,心裡也是慌亂起來,畢竟這青年人也是武林高手,如果將怒氣和羞辱發泄到自己身上,那可就麻煩了,她也不年輕了,丈夫雖然整日打鐵,身體精壯,但牀上卻是有心無力,讓這小年輕沾點便宜,也不算吃虧,可丈夫要是發狠跟人家拼命,以後可就沒了依靠了。
可當青年開口說話的時候,鄭妻卻着實大吃了一驚,因爲這青年居然支支吾吾問她索要乾淨的布袋和草灰!
這可是女人家來月事纔會用到的東西!
直到這一刻,鄭妻微微擡頭來,仔細打量了一些這黑衣青年,才確認他是女人身無疑!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老舵主也未免太過禽獸了一點,看着黑衣女子蒼白的臉頰,沒有血色的嘴脣,鄭妻四處掃了一圈,這纔將黑衣女子帶回了房中。
雖然都是女人,但這種事情畢竟比較的私密,二人又陌生,話並不是很多,鄭妻畢竟年紀大,很快掌握了主動權,讓黑衣女子坐在凳子上,這纔去準備一應私密事物。
“你叫什麼?今年多大了?”鄭妻將東西從隱秘處翻了出來,看黑衣女子皮膚白嫩緊湊,顯是年紀不大,也就隨口問起,算是結交一下,也好讓自家好過一些。
黑衣女子警惕的看了鄭妻一眼,但很快就放鬆了下來,因爲鄭妻已經非常嫺熟的在解開她的褲帶。
“我叫洪顏。”
洪顏恨不得自己是男兒身,寧願脖頸流血,也不想來這可恨的月事,這也是她任由鄭妻幫她處理狼狽的原因。
“姓洪?”鄭妻喃喃地確認,似乎勾起了什麼回憶,但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也就不再糾結,不過她畢竟是過來人,既然心裡罵着老舵主禽獸,如今有機會,自然而然就多看了幾眼,趁着幫洪顏處理私密的時候,稍施手段確認了一番,發現洪顏居然還是處子,這才放了心。
洪顏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簡單道謝之後,也就自行離開,鄭妻接着回到院落中翻曬東西,而後到廚房去給丈夫料理午飯。
這羣武林人會集中到村中大宅子吃飯,也算是非常值得慶幸的事情,否則要鄭妻一個人處理二三十人的伙食,倒是個讓人頭疼的事。
鄭鐸從鐵匠坊回來,心裡還在思考着,這羣人明顯擁有着極高的鍛造手藝,而且那件機巧東西似乎很是眼熟,但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畢竟他離開軍營已經很長時間了。
直到吃飯的時候,妻子突然偷偷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他,鄭鐸心裡才突然來了靈感,想起了神機營的傳奇人物來。
永樂八年,聖上南征交趾(今越南),得神機槍炮法,特置神機營肄習,後親征漠北,神機營無可抵擋,更是讓人聞風喪膽。
神機營乃禁衛軍三大營之一,內衛京師,外備征戰,更是不斷研發各種威力巨大的火器,成爲最具傳奇色彩的一營軍馬。
鄭鐸在神機營服役之時,軍中流傳最廣的,就是被稱之爲大明匠神的洪召樞,傳說軍中連珠炮等一衆常備火器,皆有匠神洪召樞所研發,早在太祖時期,就被稱之爲比肩魯班的奇人。
只是後來聽說一個神秘的江湖組織想要招納這位匠神,卻遭受到了拒絕,組織一怒之下,僱傭了殺手組織的刺客,將匠神一家都給殺了。
之所以想起這些,是因爲妻子提到那黑衣女子姓洪,不由讓他想起了匠神洪召樞,而且聯想一波又一波展開來,他也終於知曉這羣人正在鍛造的,是什麼東西!
“這女子說不得跟洪匠神有着不淺的關係啊...”鄭鐸正尋思着其中隱秘,沒想到前院和鐵匠坊方向卻是傳來了轟鳴和哀嚎,打鬥聲不絕於耳!
“快躲起來!”
鄭鐸將妻子推到柴堆稻草之中,又用柴草遮掩好,這才提了刃口捲曲的柴刀,小心翼翼的往門外探望。
這纔不多時,門口就逃進來幾個人,赫然是霹靂堂的好手,可才進得們,一道白芒閃過,碩大的腦袋就骨碌碌滾落在地,鄭鐸一下子就腦子麻木起來,如此血腥的一幕,就算是他這個老兵,也有些吃不住了!
逃進來的幾個人沒一會兒就被殺了個乾淨,血流滿地,讓人不忍直視,一名少年人滿身滿臉的血,拖着一柄極爲巨大的鬼頭大刀,一步步走了進來。
那位老舵主從主屋之中出來,雙手一甩,腰間兩柄短銃砰砰就激發出去,少年人拿刀刃當盾牌,瞬間被逼退出去。
老舵主扔了短銃,拔出腰間寶劍,快步搶將過來,趁着少年人躲閃不及,一劍就揮向了少年的脖頸!
眼看着少年人就要人頭落地,卻聽得當啷一聲,老舵主的寶劍閃耀火星,被一下就反彈了回來,一名赤*裸着上身的精壯老者出現在少年人的面前。
鄭鐸透過門縫看着那老人,記憶之中的畫面不斷的倒流,雙目卻是陡然大睜,口中不自覺的喃喃着:“老天!居然是洪匠神!”
前幾日那老舵主曾經試探過他鄭鐸,說是從村裡人口中知曉鄭鐸懂得去驪山的捷徑,問他願不願意充當嚮導,被鄭鐸搪塞了過去。
鄭鐸雖然只是個山村小民,但並不蠢笨,這一件件事情聯繫起來,他也能夠將事情預見個八九分,此時見到老鐵頭這個匠神出場,他不由心生豪氣,捏緊了柴刀就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