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周往前行得五六進牢房,終於來到盡頭寬大的囚牢之前,這囚籠之中,滿眼盡是衣不蔽體的女奴,如豬狗一般被關在其中,滿眼充滿了恐懼,臉上或身上都烙有九道山莊的奴印。
“先生,請。”
袁三卷做了個請的姿勢,稍稍退到旁邊,身後的牢頭趕忙上前,打開了牢籠,如鷹般的目光卻狠狠的掃視着那些個女奴。
這句話曾經是他和所有奴隸最恐懼的一句話,像死神在耳邊輕聲呢喃,像享受天倫之時突然聽到催命的喪鐘。
然而現在的他,只是朝袁三卷嘿嘿一笑,拱手錶示不客氣,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邁進了牢房。
跨出這一步,讓熊周的痛恨自己,但他明白,如今的痛,只是爲了今後,讓這些該死的惡魔,痛不欲生!
所以他變得很堅決,所以他開始變得可怕,讓這些奴隸恐懼,也讓自己恐懼,讓這些奴隸痛恨自己,也讓自己痛恨自己。
收拾了心情,熊周又換上僞裝的臉色,這才擡起頭來。
那些個女奴見到臉上有長疤的熊周進來,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退到牆邊,後背死死抵住牆壁,就好像這刀疤男人看她們一眼,就會奪走她們的貞操一般。
熊周面無表情,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目光只是停留在了女奴羣中的一角,那個,正是他想要尋找的,嵐!
熊週一步步走過來,女奴們紛紛驚慌的退開,獨留嵐孤零零的站在中間,顯得頗爲突兀。
熊周貼近嵐,似乎在嗅聞她的脖頸,卻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悄悄話。
袁三卷厭惡牢房的臭味,遠遠在門外看着,眼見熊周居然嗅聞女奴的氣息,心裡也是在驚奇,這週四能的口味,還真不是一般的重啊!
這廂剛剛發起感嘆,週四能這貨色已經開口了。
“今天爺要是不出手,你的小命可就沒了,認真說起來,爺可就是你的恩人了,今夜你就服侍小爺吧!”
熊周粗魯的擡起嵐的下巴,大拇指刮下她的下脣,如挑牲口一般看口齒,剛想伸手到嵐的胸前,嵐的眼中卻突然有了生氣,生氣頓時轉化爲瘋狂一般的怒氣,一口腥臭唾沫頓時吐在了熊周的臉上!
“好大膽子!活膩了麼!”牢頭抽出腰間的木棍,就要過來教那女奴做人,卻被袁三卷給喝止住。
“啪!”
熊週一巴掌下去,嵐如木樁一般倒到地上潮溼的稻草堆之中,臉上沾滿了雜草和尿液。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比所有的牢頭都要可憎,但他還是要繼續表演下去。
“有點野啊...”熊周兀自喃喃道,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袁三卷聽到,後者見到這番情景,臉色頓時舒展開來,似乎鬆了一口氣。
然而那嵐卻又倔強地再次爬了起來,熊周有所感應的回頭,卻是被嵐噴了一臉的血水!
“好!爺就喜歡烈馬!哼!”
熊周捏緊拳頭,一拳打在嵐肚子上,瘦弱的嵐就如同煮熟的蝦子一般弓着身子,卻是軟綿綿沒了力氣。
他不能減少半分力道,哪怕嵐是他的命,他也要狠狠的下手,因爲他想要九道山莊所有人的命!
當你想要別人的命之時,那麼,你先要懂得,只有不要自己的命,做足了這樣的心理準備,才能成功的奪走仇敵的命。
很顯然,如今的熊周,覺得自己確實做足了準備。
“少莊主,周某可就不客氣了,這樣的潑辣貨色,爺定要好好****!”
熊周朝媛三卷嘿嘿一笑,抓住嵐半邊手腳,如扛着半爿生豬一般,將嵐扛上了肩頭。
“先生請自便,袁某明日再請先生過來議事。”袁三卷臉色如常的應付,一顆懸着的心也算是放鬆了下來。
“好說,不過小人久不嘗葷腥,明日說不得睡睡大頭覺,還望少莊主見諒些許。”
“這個自然,先生盡興便是...”
熊周得了袁三卷許可,嘿嘿一笑,充滿了奸邪味道,嵐還兀自掙扎了一下,熊周又拍了一記她的瘦臀,這才大步走出牢房,徑直扛着嵐走出了牢房,路上還兀自囔囔罵着,敬酒不吃吃罰酒之類的狠話。
“少莊主,那女人可是莊主交代過的...要不要...”牢頭見得熊周離開,連忙附耳朝袁三卷問詢道。
“不需要稟報,本少爺自有主張。”
“是!”
袁三捲逃一般離開了髒醜的牢房,摺扇撣了撣白衣,目光卻遙遙望向客居院落,不過很快就邁開了腳步,卻不是回自家住處,而是往姊姊袁紅俠的小院走去。
熊周扛着嵐回到自己的房中,上了門栓,卻是從懷中取出半截綠色香柱子,火摺子打着之後,繞着房間走了一圈,查看了香柱的飄動方向,這才按下心來。
這是那死老頭交給自己的門子,行走江湖,防備竊聽偷窺之輩的手段卻是不能少。
確保無人監視偷聽之後,熊周才安下心來,將嵐輕輕放在了牀上,撩起嵐那凌亂污糟的長髮,抹乾淨臉上的污跡,心頭卻是滴出了血水來。
他的手在抖。
就像他剛開始練習刺劍的時候一樣。
到了後來,無論如何刺劍,無論刺出多少劍,他的手都不會再抖一絲絲。
他以爲自己的手永遠不會再抖,因爲手抖是殺不了人的。
可現在,他的手開始抖。
因爲他終於發現,也慶幸的發現,自己的未來,除了殺別人之外,或許還要愛別人的可能。
或許這並不是可能,而是萬分的肯定,所以他的手纔會抖。
“嵐...真的是你麼!”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才發現,除了手在抖,他的聲音也在抖。
嵐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口中兀自嘟囔着些什麼,熊周微微用力摳住後者人中穴,她猛然驚醒,從牀上彈起來,卻被熊周的大手捂住了嘴巴,出聲不得。
嵐雙目圓睜,珍珠一般的熱淚卻是滾滾而下,撲入了熊周的懷中,後背不斷起伏着,死死抓住熊周的後背,無聲的痛苦。
熊周輕輕撫摸着嵐滿是傷痕的後背,那歷歷在目的傷痕,每一道都像剮在他的心頭肉上一般。
她就是嵐。
從認知這個世界開始,熊週記住的第一個字,也是第一個名字。
他已經忘記了很多東西,但關於嵐,他記住了所有,哪怕再醜惡的,他都記得住。
記得很清楚,有一次他們快要餓死了,嵐不知從哪裡弄來一隻剝了皮的松鼠,勸熊周生撕吞掉。
直到他們到了九道山莊的牢中,熊周看着隔壁那個老頭生吃老鼠,他才知道當初自己吃的是什麼肉,他才知道,原來用牙齒給老鼠剝皮是如此的艱難和噁心。
而嵐,從小最怕的,就是老鼠。
兩人緊緊相擁着,嵐的牙齒咬在熊周的肩頭,身子卻在不停的抖,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並無言語交流,無聲勝有聲,目光交換,千迴百轉,如何都看不夠一般。
房中早已備好沐浴的大木桶,桶中熱氣嫋嫋,香湯之中漂浮着豔紅花瓣兒,湯水散發着清新香草的氣息。
熊周小心翼翼將嵐身上衣物盡數除去,看着那瘦弱身子上的一道疊着一道的傷痕,忍不住將她輕輕抱了起來,極盡溫柔的放入了浴桶之中。
嵐咬緊嘴脣,身上傷口被溫熱水湯刺激,那種痛楚卻是難以忍受,不過很快,這種痛苦就被熱浴所帶來的暢快感所取代,嵐僵直的身子也是放鬆了下來。
“那死老頭說的沒錯,原來嵐你真的沒死,既然你沒死,那九道山莊的人,就得全死!”熊週一邊給嵐小心清洗,一邊在嵐的耳邊說道。
嵐似乎忘記了說話的本能,嘴脣翕動了許久,才生硬的吐出一句話來。
“少...少爺...若果...若果嵐真的死了呢?”
“那我熊周必定讓所有人求死不能!”
求死不能,那自然是要比死更可怕的。
熊周是賤籍,嵐同樣是奴隸,可自打懂事開始,就是嵐在伺候着熊周,這樣直持續到他們被賣入九道山莊。
這是熊周第一次伺候嵐,卻是爲她清洗身子。
嵐長得不算好看,身子更是傷痕累累,但此刻在熊周的眼中,卻是極美好的女子。
兩人低低傾訴着分開之後的情況。
當初逍遙子殺入九道山莊,無人能擋,隱有屠莊之勢,熊周也是趁亂逃走,雖然他策劃了很多次逃跑,但都沒辦法把嵐和自己救出去。
這一次也不例外,當他來到嵐的牢房之時,只發現一具尚且溫熱的屍體,只是屍體頭臉模糊,已經沒辦法分辨得出來。
他跟着逍遙子那老頭兒逃了出去,爲了拜那老頭兒爲師,吃盡了苦頭,最終纔打動了那老頭兒。
他只用一招就打敗了袁紅俠,也只用一招就打敗了張阿保,同樣只用一招,打敗了袁紅俠的師父趙佩!
不是因爲他有多厲害,而是因爲他只會一招!
是的,他只會這一招!
不管你如何來襲,他只懂一劍刺出去,刺得到,你就死,刺不死,他就刺到你死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