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地陝西可謂人祖之庭,元祖華胥氏所出爲女媧與伏羲,後者繁衍少典,而今之所謂炎黃,則爲少典之後裔,帝國多發源,上古時爲雍州、梁州所在,更是大秦帝國之根本,始皇帝的陵寢更是造在了西安府轄內。
西安府東面有一縣,舊時爲新豐或昭應,北宋大中祥符八年,以臨河繞城東而過,潼河繞城西而走,遂改名臨潼。
臨潼歷史淵源深厚,歷經周秦漢唐,一直爲京畿之地,縣內驪山乃“烽火戲諸侯”典故所出,周幽王愛妃褒姒一笑失江山之地,秦末則有“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之“鴻門宴”,更有大秦始皇帝歷時三十九年才建造所得之皇陵,名曰大秦始皇陵。
漢書曾載曰:“穿三泉,下銅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徒藏滿之”,“以水銀爲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爲燭,度不滅者久之”。
也正是因爲秦皇陵深埋此處,各地文人士子多有瞻仰,心懷不軌意圖摸金之徒更是趨之若鶩,故而臨潼縣城也是被帶動起來,四季賓客如過江之鯽一般來去。
縣城之中有處酒樓名爲望龍居,居高而臨下,至高處茶亭能夠遙望驪山,是以成爲諸多遊客必到之所,連知縣都時常將接待酒宴設在此處,平日裡遊客絡繹不絕,茶亭四壁更是詩詞遍佈,滿堂生輝。
然則今日之望龍居卻關門閉戶,雖將遊覽食客拒之門外,後廚卻是一片火熱朝天,僕役丫鬟姆娘一個個忙得焦頭爛額,掌櫃管事更是前後吆呼,不敢大意半分,大老闆陳有此刻小心翼翼陪着縣令大人,恭候於巔峰茶亭的階梯之下,連亭閣都不敢踏入。
朱高爔不好酒水,這一點又是跟熊周有着不約而同之相近,只是臨閣望龍脈,心生豪邁向往,又有中年白衣卿相在階下作囚徒,不由多喝了一兩杯。
這關中小縣所出女子肥瘦適宜,身材有致結實,得南北東西折中之美,不失江南女子之溫婉,又有關外女人之開放野性,頗讓人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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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棄了葉白魚之後,朱高爔似乎沒有了心中把持,每遇貌美少女,總能喚起心中慾念,昨夜到了這望龍居,就讓縣令大人送來女子一十有二,大被同眠,盡是荒唐之舉,通宵達旦,好不快活,就仿似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當了真正的男人,當了真正權傾四海的皇家之後。
這也讓朱高爔頗爲得意,自己終究是擺脫了心中桎梏,得以享受男人之真妙,更是肆無忌憚的揮霍,今日纔出了房間,又讓縣令送來新女六七八,薄衣或赤*裸,相伴左右,如牛馬一般伺候。
劉璟面無表情,端坐於桌子的另一邊,並沒有去看這位隱姓埋名不爲人知的四皇子,他隨意的沾了酒水,無聲息在桌面上點畫了一番,暗中佔了一卦,眉宇卻是有着些許晦暗。
徐福尋仙一族之後人回到中原,並帶回長生秘方之事,流傳至今,能知曉之人不過一掌之數,而仙師劉基,就是其中之一。
當年他父親劉基隨着太祖征戰之前,得了唐時天相大家李淳風之推背神圖,這纔有了經世平國之才能,而這神圖之中,更是暗藏天數秘算,經劉基推算所得,終究是找到了秘方所在。
然劉基深知此秘方一旦問世,必定世間大亂,故隱而不報,沒有將此事告知太祖,直到太祖天命即歸,欲再活三百年,時值錦衣衛作亂,挖出了這天大的秘密,遂令胡惟庸暗中圖謀。
世間都以爲劉仙師已經被胡惟庸暗害,卻不知仙師超脫了世俗的追索,歸隱山林,不復現世,太祖只有聽天由命,最終歸了天國。
直到建文年,惠宗將他劉璟歸復朝廷所用,卻又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削藩,當今聖上不得已才發動了靖難之役,而他劉璟也正是這些戰亂年間,與他朱棣結下了兄弟情誼。
作爲燕王,朱棣位高權重,而他劉璟當時只是名臣之後,不過藉助父親所遺傳的秘術和天才,他終究是輔佐朱棣登上了如今的寶位。
因爲害怕步了父親的後塵,在永樂盛世剛剛起步不久,劉璟就辭官歸故里,因爲這個緣故,還被外人揣測,並捏造了許多不實之言,說他不滿聖上作爲,甚至直諫咒罵聖上,而遭遇到罷黜。
當然了,這些都不是真相,真相是他需要回去主持白神宗的大計,他不想朱棣成爲第二個太祖,更不想朱棣發現秘方所在。
然而事與願違,朱棣最終還是發現了這張方子的存在,在二十年前逼迫劉璟交出長生秘方。
劉璟自是不從,這纔有了白神宗被屠滅的武林慘案,而作爲靖難之中最有功的民間勢力,朱棣此舉無異於兔死走狗烹,多爲武林人所不齒。
只是他沒想到,哪怕關押了劉璟二十年,這位白衣都不曾妥協,直到今時今日,突然醒悟過來的劉璟,卻是將朱高爔的隊伍,帶到了臨潼驪山來。
朱高爔自認爲這是父輩的勝利,白衣劉璟再硬氣,終究還是有着熊周這個軟肋,而嵐則是熊周的軟肋,只要看清楚這一點,能夠來到臨潼驪山,也就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了。
他端着酒杯,俯視着後院一處囚房,腦子裡想象着,等事成之後,必定斬殺劉璟,將熊周抓到面前來,眼睜睜看着將嵐這個小丫頭狠狠蹂躪一番,這也多虧自己狠下心頭將葉白魚從心中抹除,徹底帶走了心裡的陰影,讓他得以隨意享受雄獸的慾望。
心中兇狠之意既起,雙目之中頓時流露出陰鷙之色,不由邪笑着掃了劉璟一眼。
一襲白衣的劉璟雖然穿着單薄,但似是完全不受低溫寒冷影響,雖困入囚籠,此間天地卻比欽天監茅草房要寬闊太多,反而有種超凡脫俗的氣質,一如明珠蒙塵卻重新煥發了絢麗光輝。
看着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劉璟,朱高爔的心頭頓時涌出狂暴的怒火來!
憑什麼他們父子都這麼一副嘴臉?明明無所倚仗,卻擺出一副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模樣來,又不能爽快殺掉,只能忍受着每天看他裝腔拿調,雲裡高人一般寵辱不驚氣定神閒。
想到這裡,朱高爔就一陣陣的煩躁,擺了擺手,曹祿榮躬身碎步上前來,卻不敢對劉璟動手,後者連看都沒看這位大太監一樣,緩緩下了樓,轉身到後院的囚房去。
曹祿榮小心翼翼的跟隨在劉璟身後,他的袖筒之中是那雙救了他無數次的指套,只是與往日不同,此時的他只是垂着手,帶着敬意,默默的跟在劉璟身後。
因爲他知道,嵐被關押着,以劉璟的爲人,絕對不會出手反抗,更不會獨自逃離,這也正是他最讓人折服的人格魅力所在。
到了囚房前面,改頭換面的番子手按刀柄,頓時警戒起來,看到了劉璟身後的提督大太監之後,才放鬆了下來。
銅甲屍和黃符甲士太過招搖,一直藏在後院鎮壓場子,看守工作也就交給了這些番子,他們的眼中自然只有督主曹公,對於劉璟卻是面生,自然有些耀武揚威,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幸得見這位白神宗主的風采。
劉璟皺了皺眉頭,在囚房前面停了下來,低聲問了一句:“是小四,還是曹督主?”
曹祿榮心頭大震,一如心臟被無形之手狠狠捏了一把,身子爲之一僵,一股久違的熱血從腳底板涌上來,燒得他頭腦發熱!
二十年了,除了當今聖上,已經沒有人再叫過他小四,劉璟的問題非常的明瞭,二十年前你選擇了站在朱棣那一邊,而背叛了我劉璟,你的良心已經受了二十年的罪,現在我不計前嫌,給了你一個還債的機會,你是仍舊選擇當今聖上,還是選擇我這個曾經被你背叛的大哥?
他極力壓抑着胸膛的起伏,臉上卻是沒什麼表情,因爲他知道,朱高爔雖然行事荒誕,但狡詐狡猾絕不輸人,此時說不得安排有暗中眼線,當即也沒有迴應。
劉璟鼻音輕微的哼了一聲,不再停留,踱入囚房之中。
兩側番子正想鎖門之時,門邊的曹祿榮卻是惡狠狠的罵了劉璟一句:“別得意太早,爺兒們給你沒完!”
番子們臉色大變,也不知這白衣書生如何得罪了督主大人,督主的手段,他們可都見識過,兄弟們私下裡還曾經玩笑的議論,如果督主下了地府,說不得閻王都要給他讓位!
督主大人的威嚇還在耳中,這些番子已經開始替這白衣書生默默哀悼了。
不過劉璟卻沒有任何的驚怕,身後的門戶一閉合,他終究是苦笑了一聲,並非因爲曹祿榮對他的威嚇,因爲他很清楚的記得,當年他們相識的時候,就曾經打了一架,打不過的曹祿榮臨走時,說的就是這一句。
直到他們隨着朱棣帶領八百人從燕京成功逃脫,他們還拿這一句來開玩笑,也正是因爲這句話,讓他們成爲了情同手足的兄弟。
曹祿榮這句話,並不會引起朱高爔的懷疑,但卻給了劉璟答案,這也讓劉璟更加的有信心。
他隔牆而立,就好像透過冰冷的牆壁,遙望着整座驪山,看着大秦黃帝的陵墓,想着等到熊周和夏芸的隊伍來到這裡,徹底了結這樁事情,這或許也是他重新走出茅草房的另一個原因了。
只是他並不知道,在他的隔壁囚房之中,瘦弱纖細的身影同樣在望着牆外,心裡想着的卻是,她那日思夜想的傻少爺,千萬別來這裡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