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輦內,盛京一雙眼眸由憂轉戾。他的手掌在袖下緊握成拳,腦海中都是雲菱的身影。他想到盛繁華此前提及的,關於稻村盛啓身邊有一名非常在意的小村姑之事。
再聯想到近日同樣從江州城,如風鎮稻村歸來的縉雲候嫡長女,盛京已經揣測出雲菱的身份。只是後者被蒙着臉,就算被猜出了身份,只要盛啓有心護着,他們也不能一口咬定更不可對其輕易出手。
而最令盛京在意的是盛啓對雲菱的態度。此前盛繁華雖說過盛啓與那小村姑十分親近,可他們當時聽了都還不太相信。因爲盛啓這個人歷來不近女色,也不與任何人親近。身邊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令他們想要在他身邊安插細作都完全不可能……
“那樣重的傷,不可能救活吧。只要屍體回到崇王手上,一切就還在佈局之中。”盛京在心中最終定論,可是他不知道雲菱有來自現代的醫術。
而這一大隊的人在夜裡的京都城行走,經過繁盛鬧市時自然十分引人矚目。雖圍觀者不知發生何事,但看這陣仗都知道是大事,不由引論紛紛……
等馬車到了厲王府,長風立即將盛繁華背下來,盛啓和雲菱也緊隨而下。
才安置好盛繁華,雲菱再度仔細的檢查了他的傷口後道:“我可能需要錘子,大一些的刀具錐子之類都幫我找來。再準備熱水和酒,乾淨的布還有夜明珠!很大很亮的夜明珠你有吧?”
“有。”盛啓聽得古怪,但還是命人去準備。
雲菱卻十分緊張,她連續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這是她的第一次主刀腦外科手術。如果在現代她還不會這樣緊張,因爲有高科技的手術工具,而且身邊一定會有有經驗的專科醫生看着。但是她現在什麼高科技都沒有,也只有她一個人。
“很難?”盛啓看得出盛繁華的傷勢很重,而且是傷在頭部,按說沒救了纔對,所以那個時候他纔會讓人帶她走。
“讓人鋪被子,將人弄到地上比較方便施爲。”雲菱在深呼吸之後恢復了冷靜,她知道無論如何也要盡力。盛繁華不能死,她不能讓渣太子得到好處。
“菱兒姑娘,您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長風按着雲菱的要求準備好各色器具,不過他看得有些心驚,這些東西真是用來救人不是用來殺人的麼?
雲菱吸了一口氣挑選了最可用的器具進行消毒,再將頭髮全部綁好圍上白布巾,隨後洗乾淨手,也將臉圍上白布巾。
雲菱舉着雙手看向盛啓:“你洗乾淨手帶上手套和麪巾,幫我拿夜明珠照着盛繁華的頭部可以嗎?”她選擇盛啓幫忙的原因是,她認爲只有他纔可能不會看到一會的情況而大驚失色。
“好。”盛啓感覺到雲菱的鄭重,而他也有些好奇她要怎麼救人。
“王爺,這若是人死在府上——”
“出去。”盛啓丟了話道,長風抹了幾把虛汗看向雲菱,心說:姑奶奶您可別把人弄死了,崇王可是出了名的護犢,這人死在外面王爺還好解釋,可死在王府就沒法解釋了啊!
不過那時候的雲菱已經在專注準備手術,根本也沒想到長風的擔憂……
雲菱動手進行開顱手術的過程很血腥,她首先要將盛繁華傷口附近的肉切開,隨後用原始的工具硬生生將人的頭骨撬開!如果不是有麻醉藥液,盛繁華估計要嚎得滿京都城的人都聽到,而且絕對不可能躺着讓雲菱動手撬頭骨。
盛啓的人生經歷也算是腥風血雨,可是看到雲菱弄出這陣仗,他的眼皮還是一路在跳。他十分懷疑雲菱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報仇。
“找到了,果然是急性硬膜下血腫!除掉這東西,這妖孽就死不成。”雲菱幾經艱難撬開盛繁華的頭骨後,終於找到了血腫塊。
盛啓看見盛繁華的腦子上有一層紅得發黑的血塊,裡面的腦子清晰可見,看得他都覺得噁心至極。
雲菱卻興奮的將血塊弄出來,隨後纔開始進行縫合消炎等後續工作。令盛啓稀奇的是,盛繁華居然沒給弄死,看樣子呼吸雖虛弱但卻韻律正常。
“成功了!”雲菱在包紮好盛繁華的頭之後,就伸手握住盛啓拿着夜明珠懸在半空的手。事實上後者全程都沒靠近盛繁華,一路都是站在一旁看着。
此刻雲菱的手上都是盛繁華的血,全部都抹到盛啓手上去了!令得他嫌惡的皺眉,她卻沒覺察的越過盛繁華的身體擁抱住他:“我的第一次腦外科手術,在這種落後的地方居然沒將人弄死!”
“很高興?”盛啓看見雲菱的小臉上有明顯的自豪與興奮,水盈盈的眸像是裝滿了溫暖的春光,那一刻直撞入他的心底。
不過此時長風卻煞風景的來報:“王爺,崇王請了聖旨帶着御醫在府外,要公然抗旨還是?”
“放人進來。”盛啓吩咐道,長風領命安排下去。
“接下來只需要靜養,每天給他勤換洗傷口就可以了。”雲菱說不自豪是不可能的,這個手術在這種條件下挑戰真的很大。如果不是在醫學史上,曾經有過落後環境開腦手術成功的案例,她也不敢輕易動手。
“菱兒。”盛啓卻抱緊雲菱的腰,感覺上更迫切的要將懷裡的人時刻留在身邊。不過她既然不喜歡原來的方式,那麼他就改一改吧。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對這個小人兒的縱容和愛護已經到了可以影響自己決定的地步,要知道從前他做出的決定,天下任誰都無法動搖!
“嗯?”雲菱因爲盛啓的力道而微擰眉,卻再一次看到他襟口內的微紅,不由想着他真的要忍七天癢麼?
“我讓長風送你回府,張默你用不習慣就換人,流玉和周媽我沒接觸過,至於啞婢你可以看着用。啞婢功夫不弱,記憶力很強。”盛啓鬆了雲菱的腰身去開門。
雲菱有些怔然的看着盛啓修長的背影,他是什麼意思?
“我不再摻和你的事,除非你讓我幫你。”盛啓丟了最後一句話道,但他卻在心裡補了一句:但要幫得你不知道,有點困難……
還有,回頭得問問長風,這姑娘家的心思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