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豐元帝不愧是皇帝,聽言尚能鎮靜自若道:“厲王忙於戰事,是故有所不知。ai緷贇騋太皇太后已於三月前故去,這位是朕新冊華貴妃。”
程皇后應着時機,端莊溫婉道:“說起來華貴妃昔日與厲王妃有比舞之誼,這貴妃妹妹性子爽直,這纔拿厲王妃當了姊妹打趣。只是此時是在驛館之外,天暑難耐的,可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不妨先進驛館爲上,陛下以爲如何?”
豐元帝點頭讚賞:“皇后所言有理,倒是讓小王爺見笑了。”
赫連繁燼清楚華玉對雲菱有嫌隙,不過看盛啓方纔的回擊,自是不會讓她受委屈,是故回道:“原是本王在這兒誤事,本王奉命迎豐元帝往驛館,如今也算是功成圓滿。這便不打擾你等君臣相敘,這還回宮覆命去。”
豐元帝頷首言道:“此番有勞小王爺。”
“豐元帝客氣,那麼本王先行告辭。”赫連繁燼辭退而去。
華玉因是被豐元帝扶下了馬車,再者豐元帝亦是贊同了程皇后的話,她此時也不好再撒潑。這一行人才往驛館進去,此中早有齊宮婢女宮人將殿舍安置好。
盛啓與雲菱將豐元帝三人送入殿內,這才行禮拜見道:“臣、臣婦拜見陛下,皇后娘娘,貴妃娘娘。”
可不待豐元帝開口於,華玉卻橫插冷笑道:“這厲王與厲王妃倒是勞苦功高,如今叩見聖上連跪拜之禮都不施,真真是我大盛的好臣子。”
“華玉!不得放肆!”豐元帝此時也黑了連,口氣明顯不和善。
不想那華玉卻美眸垂淚,撲身就跪在豐元帝腳下。
可說是跪,在雲菱看來,華玉的形態更像是巴在豐元帝的腿上。想必那柔軟的包子,正蹭在豐元帝的腿部肌肉上,這可真是*極了。
“陛下息怒,臣妾所爲莫不是爲了聖上。”華玉再上演梨花帶雨的一幕,這可真是雙管齊下。也不知道豐元帝是否受得住,反正雲菱看得是心中嘖嘖讚歎。
須知這昔日的華玉公主,可是一隻驕傲的公雞。那可是輕易不會低頭,更被說這殿內尚且有宮人婢女的,她就這麼跪下來哭訴了。
“好了,朕知你心意。然厲王於朕有恩,朕親賜厲王與厲王妃可免跪拜之禮。此事宮中內外皆知,你此話以後莫要再提。”豐元帝果然是受了這份美人恩,言辭間雖聲厲,卻沒有半點責怪降罪之意。
“臣妾知錯。”華玉伸手試了淚,這才柔柔弱弱起身。那姿態在寬大的宮裝遮掩下,風騷媚骨難去,看得雲菱默默點贊。
她心道難怪華玉做了那麼久的京都女神,這些吸引男人的本事果然是不淺。如今全用在豐元帝身上,恐怕後者是比較難招架。只是如此一來,程皇后這種內斂的性子,怕是在爭寵上要吃虧。
但此時盛啓的目光,卻也隱晦的落在華玉身上。不過他那眼神還沒收回,就被雲菱捉住了。後者青黛微動,眼神明顯帶着不善的意味。盛啓目光沉靜的凝回,表示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過兩人的目光交織,在隨後豐元帝的寒暄下解開。幾番話語下來,程皇后體貼道:“陛下與厲王久違而見,必有君臣之言要說。臣妾等女眷先且回房,正好整理些行囊。”
“去吧。”豐元帝揮手允諾。
雲菱見這陣仗,她也不好留下來。這盛啓倒是不在意,但是豐元帝可就不見得了。
“王爺,那臣妾也先行告退。”雲菱先給盛啓說明。
不過盛啓還沒說話,豐元帝便笑道:“厲王妃與程皇后情意好極,自去陪她說說話。厲王這兒,朕幫你盯着。”
“陛下見笑。”雲菱倒也不在乎豐元帝言語裡,那把她戲稱爲悍婦的話意。
盛啓聽言伸手握住雲菱的小手,卻是看向程皇后:“既然陛下盯了本王,那便有勞皇后娘娘幫本王盯着本王愛妻。她毛病不少,尤其性子毛躁。就適合在軍營裡操勞,精細的活兒別讓她幹。有什麼衝撞之處,還得多包涵。”
他這番話說出口,自把夫妻兩的情意表達。殿內的宮人即刻便知,這厲王夫妻那是伉儷情深得緊。
若是尋常時候,雲菱必然要回口反擊。但是此時她卻沒回話,一來是豐元帝在此,場合不合適;二來是她要留心看一看,這衆人的反應。
而原本雲菱的眼神專注在華玉身上,但在錯過程皇后的那一刻,她似乎也看到後者眼中的一抹暗沉?待她回眼神來看,卻又沒什麼。
只見程皇后含笑:“厲王放心,本宮自然會照顧好厲王妃。”她說話間已踱步過來將雲菱拉住,親暱的打趣:“都說厲王愛妻如命,今兒本宮算是見識到了,你這厲王妃過得喜悅吧。”
“呵呵——”雲菱乾笑兩聲,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出被盛啓握着的手,給豐元帝拜禮道:“臣婦告退。”
“去吧。”豐元帝的目光在雲菱身上停頓了一陣,這纔回眸與盛啓說話。
那時程皇后拉着雲菱出殿,華玉也跟隨而出。
“貴妃妹妹一路勞累,先且回殿梳洗歇着,待陛下議事妥當,再行家宴。”程皇后並未給華玉說話的機會,已經給她安排好行程。
“是,皇后姐姐。”華玉這回卻沒有發難,只陰陽怪氣而十分不恭敬的回話,自帶着雲姑揚長而去。
雲菱明顯感覺到程皇后拉着她的手力道緊了緊,顯然是被氣到了。這也才說得過去,就華玉這等態度,若是雲菱必然要給她穿小鞋了。
“走吧。”程皇后拉着雲菱往自己的殿內去,一路沉默不語。
待入了殿,素青識相的帶着宮人退下。
程皇后拉手抱住雲菱,聲音有些委屈:“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雲菱伸手輕拍着程皇后的背,這就是身爲皇后的悲哀。明明氣得要死,還要保持儀態。
“你一定覺得我很軟弱,爲什麼不回擊。”程皇后的聲音顯得很疲倦。
雲菱沉默未開口,因爲她確實是這樣認爲的。
“我試過去告狀,可是我的演戲功夫不如她。陛下斥責我,說我身爲皇宮,應當肚量寬厚。他說希望後宮和諧,而我作爲皇后,當處理好這些事。”程皇后說話間襟然淚下。
“你這麼聰明,該知道怎麼做纔對。”雲菱並沒有直接跟程皇后說處理的辦法。
程皇后身體微僵,雲菱則緩緩開口:“你自進了宮,你的母親必然跟你說了很多的話。她是過來人,你聽着不會有錯。懷有一顆赤誠的心沒有錯,但要看對待什麼樣的人。若是對待兇猛野獸,你也用赤誠之心試圖去感化,那麼最終鮮血橫流,甚至沒命的只有你自己。”
程皇后鬆開雲菱,她緩緩的坐下身來,她伸手以帕子試了淚。
雲菱給程皇后到了杯水,遞上去輕聲道:“喝水吧,只要你想,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辦到的。不過你要知道值得與否,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沒有人能幫你取捨,你最終智能依靠自己。無論是我還是誰的安慰,最終能爲你自己療傷的,只有你自己。”
程皇后接水喝着,聽到這裡頗爲觸動。
雲菱則緩而重道:“因爲我們不是你,再怎麼換位體諒,也不會知道你是有多麼萬箭穿心。”
“菱兒——”程皇后擡眸看着雲菱,她那被描畫得端莊的眸,此事有着重重霧霾。那霧霾雖在緩緩散去,卻不在是從前她還待字閨中時那麼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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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菱一直都知道後宮是吃人的地方,看到程皇后變成這般並不意外,只是覺得無限的惋惜。這曾經也是個天真浪漫的姑娘,只因爲入了後宮的門,而開始不得不帶血的撕裂自己的純澈,去融入更多的黑暗。
這個過程註定很痛苦,光明難容黑暗。那麼黑暗要佔領光明,勢必要大刀破斧。如此以來,原本承載光明的軀體,必然要被摧殘。那種痛必然是撕裂靈魂,毀滅三觀的霸道。
程葭儀人不錯,雲菱一直希望這樣的日子晚一點到來。但是現在顯然已經到來,雲菱不知道怎麼去幫她。因爲沒有人能幫得了她,一切只能靠她自己來抉擇。
“謝謝你。”程葭儀確實是聰明的,她明白雲菱的意思。她低頭喝着水,但卻忽然捂住腹部,面色甚至是在瞬間蒼白!
“怎麼了?”雲菱忙扣住程葭儀的手腕給她診脈。
程葭儀卻咬脣吃痛的伏在桌案上,身體都蜷縮而起。
“你懷孕了?!”雲菱有些錯愕,因爲按照她的查看。孩子應該有三個月了,按說程葭儀不可能不知道。
“好痛——”程葭儀臉色蒼白至極。
雲菱站起身就要叫人,程葭儀卻拉住她道:“別叫,你幫我。”
“我並不擅長這個,你這脈象很不對,有滑胎的跡象。”雲菱面色嚴肅,她可沒能耐弄婦產科。接生倒是沒問題,可是這種小產保胎,她還真不在行。
“不會的,你不是醫術很高明麼?你幫幫我。”程葭儀去死死的掐住雲菱的手臂,滿目充滿了哀求。
“葭儀,我如果可以不用你說,現在已經出手。如果我貿然出手,反而會害了你和孩子。聽我一句,讓御醫來安排。你若不想讓人知道,可以讓御醫先別說。”雲菱勸道。
“那你讓素青去請,就說我舟車勞頓,身體不適。”程葭儀顯然不想孩子出事。
雲菱點頭出門去吩咐素青,後者是程葭儀的心腹,自然是知道此事。聽言連忙去安排,倒是不需要雲菱躲叮囑。
待劉御醫前來,診脈之後所幸是沒有大礙。
“多謝劉御醫,但此時本宮想給陛下一個驚喜,請劉御醫先別說出去。”程皇后是聰慧的,她找了個合理的藉口暫時封住劉御醫的嘴。
劉御醫聽言自然是懂得,宮中妃嬪多數都有這樣的心思。只是——
“微臣明白皇后娘娘的用心,但您這胎像不穩。雖說沒有大礙,但需要靜養和細養。還是早些說與聖上知的好,讓聖上多做安排,您也好放心不是。”
“本宮明白,多謝劉御醫。”程皇后道了謝,命素青去安排湯藥。
劉御醫也不便再多言,起身後告退。
“劉御醫說的不錯,無論你是什麼目的。但是他作爲孩子的父親,有資格跟你分享這份喜悅。”雲菱在劉御醫走後也勸道。
“他,會喜悅麼?”程皇后卻有些迷茫。
“肯定會,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無論將來是男是女,都將會受到他的器重。因爲無論以後他有多少孩子,這第一個絕對會是他最用心對待的。初爲人父的感覺,不會那麼容易遺忘。”雲菱給程皇后分析道。
“好,我會盡快說。”程皇后受到鼓舞,面色倒是好了不少。
雲菱點點頭:“那你好好歇着,等喝完藥也不要隨便動。其餘什麼事情就讓下面的人去做,或者需要我幫忙就開口。現在安胎最重要,其餘的都不要想太多。孩子,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只要你用心,他必然會親近你。”
“嗯。”程皇后點頭,雲菱扶着她去榻上。安頓好了程皇后,她也幫着打理了一下隨行的物事兒。聽墨夜來稟報盛啓要回去了,她叮囑了素青一番纔回去。
……
大齊的驛館建築規模不小,如今住着豐元帝、盛啓和秋清風,並非混雜而居,他們各自有獨立的殿落羣。
雲菱穿過豐元帝所在的後殿,出來就看到盛啓在門處等着。他那背影修長挺直,一襲的黑勾勒出屬於他的冷傲性感。
而云菱纔看了一眼,盛啓就察覺的轉過身。那略顯冷厲的面容,因爲看到他的小人兒而漾開溫柔的光暈。他自邁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換以十指緊扣的拉着道:“走吧。”
“嗯。”雲菱脣角輕揚,兩人如散步一般走回去。
那時細心的影衛都看得出,盛啓爲了就着雲菱的步調,自己走得很緩慢。但這種慢在他身上體現出來,並不覺得不和諧。
雲菱的身段在盛啓跟前顯得無比嬌小,但兩人之間的親密,讓人一看就能知道這是對情深的大夫小妻。
兩人時而低語,能聽到細碎的淺笑聲。暈開了傍晚曼妙的昏光,讓人看着心都跟着甜蜜起來。
“累麼?”因兩院相隔有些距離,走了一段後盛啓擔心雲菱累了。
“下回過來,還是弄個架攆的好。不然這麼走回來,一會又可以走出去吃飯了。”雲菱倒也不算累,不過有盛啓在一旁。這一路走到這兒也沒什麼人,她就不由往他身上靠。
不想盛啓跨前兩步,卻是蹲下身來:“上來。”
“不好,這裡過去一會好多人。”雲菱心裡不好意思啊。
盛啓卻揮手:“上來。”
雲菱頗有些扭捏道:“那一會到了咱們殿落,你就先放我下來。”
“嗯。”盛啓倒是好說話。
雲菱聽言這才趴上去,盛啓的手臂抱住她的腿站起身來。
若不是親眼所見,影衛們絕對不會相信盛啓這種人,居然會蹲下身來背自己的妻子。不過想到昔日盛啓爲雲菱做出的許多震驚人心之事,他們也就見怪不怪了。
雲菱一雙藕臂搭在盛啓的肩膀上,在他的頸前鬆鬆的握着。她知道他從未背過其他人,更知道他作爲大盛的厲王,作爲不近人情的冷王爺,他一直以來即便是對長風、墨夜這些人也不算太親近。
“盛啓。”雲菱稍稍躍了身,將頭枕靠在盛啓的肩膀上。
“嗯?”雲菱這點重量,對於盛啓來說十分輕盈。他揹着根本不帶任何負擔,不過爲了讓她舒服一下,他自來挺直的背稍稍向前弓着。
雲菱的手掌輕輕魔者盛啓的下顎,他的鬍子剃得很乾淨,不仔細摸根本摸不出細微的鬍鬚根。只有在他晨起還未梳洗的時候,伸手摸着能感覺到那種扎手的感覺。
“調戲本王?”盛啓側了頭看向雲菱,那雙黑眸幽亮深遠。
雲菱咯咯笑道:“我當初就是被你這背勾搭的,現在它終於是我的了。”
盛啓看雲菱笑得一臉得意,脣角也勾起道:“那你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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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啓張嘴咬住她的小臉,咬得她一疼的嗷嗷叫:“哎呀!你屬狗的!”
“本王看上的就是這臉蛋,想怎麼咬就怎麼咬。”盛啓輕笑道。
雲菱捂着臉縮回身去,不多時又趴起來:“你說我還不能長高?”
“不能。”盛啓回答得乾脆利落。
雲菱頓時惱了:“你怎麼這麼獨斷,我才十五歲!我肯定還能長,我要長到你肩膀!”
“你光吃不長個,所以還是別想太多,如此纔不會失望。”盛啓毫不留情的打擊道。
雲菱聽着發毛上前咬他的頸:“你纔不長個!”
“本王挺高的了,不需要再長個。”盛啓完全就沒考慮過身高的問題。
“我要是真不長了,別人都以爲你牽着女兒出去了。”雲菱哼哼唧唧道。
盛啓聽言,這口氣略顯低沉道:“誰牽着女兒出去了。”
“就你!”雲菱接話接得可快了。
盛啓的手探後孽她的小臀:“很好,看來本王今晚要想陛下告假,回去收拾你這上房揭瓦的。”
“啊——這是事實。”雲菱伸手擋着抗議。
盛啓的手可快,將她攔腰抱在身前,人也不好好走了,直接施了輕功回房收拾人去……
緊接着豐元帝的步伐,蜀南王和西域王亦先後到了鳳城。鳳城的驛館,第一次雲集天下其餘四國之帝王。
而爲了確保驛館的安全,高盛太后欽點了丞相莫羅負責驛館的防護。後者是大齊的老臣,辦事穩重而思慮周密,在大齊朝堂有很高的威望。被委任此等大任,確實是不二人選。
但是莫羅知道這一次高盛太后給他指的,完全是一樁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因爲莫羅很清楚,這一次五國議和,絕非是一樁容易的事。現在看似平靜,其實暗潮有多洶涌,他並不是不知道。
大盛的皇帝有幾斤幾兩莫羅猜不透,但是大盛的那位厲王,就絕對不會是善茬。就在鳳城之中,在高盛太后的眼皮底子下,肯定都已經籌謀了不少事。
眼看九月九在即,莫羅只覺得壓力重大。一旦期間驛館發生什麼大事,無異於破壞議和。而這一次議和,對於大齊來說,絕對是空前盛大之事。
先不說議和的結果如何,但是大齊能夠將其與四國帝王聚集,本身就是一樁可載入史冊的空前壯舉!
“還有四日,此番只求無過,不求功德。”這是莫羅此時的想法。
也在這最後的四日裡,盛啓讓雲菱不要出他們所在的殿落。
“怎麼了?”雲菱盯着盛啓詢問。
盛啓搖搖頭:“這幾日是議和前最關鍵的時間,都在爭取着對各自有利的形勢。如今我們手上握有大齊老將成洛,以及齊軍四十萬俘兵。但大齊佔領我潁州城,一旦進軍,我大盛南方一帶將會很難守。”
“四十萬俘兵,是此番我朝談判的重點。但我們身在鳳城,很難保證出現什麼岔子。所以還是小心爲上,尤其是你更不能出事。”盛啓的分析很切中事情的關鍵。
“不過在驛館之中走動應該沒事,若是出事那也是大齊的責任不是麼?”雲菱也沒想着出去晃盪,不過程皇后的情況比較特殊,她總該過去走走。
“我就怕你去程皇后哪兒。”盛啓也不怕明說。
雲菱微微擰眉,盛啓開口說道:“她懷有身孕,至今還未跟陛下提及。可你想過沒有,你那日在她屋裡很危險。如果她流產了,說是你推的,你說得清楚麼?”
“她——不會。”雲菱也知道事關緊要,可是程皇后一路對於她還是真心的,她能感受得到。
“菱兒,人心難測。何況還有那個不省心的華貴妃,畢竟是貴妃身份,手上也有可用的人。所以聽我一句,留在屋裡弄弄你的草藥,或者勤練一下魔劍心法。有墨夜看着,我纔好放心。”盛啓摟抱着雲菱,這幾日都覺得不安生。
“好,我不出去就是了。”雲菱也不想盛啓在辦事之餘還要操心她,再說她也不是特別喜歡四處逛。
“快了,很快都會過去。”盛啓抱緊雲菱,下顎抵着她光潔的額頭。
雲菱伸手抱住盛啓的頸,她對於他在做的事情都比較清楚。明白這些日子他要破開重重阻擾收到外面的消息,並且分析做出決斷比較困難。
“放心吧,我們能過去。”雲菱安撫道。
“那我先出去了,一定要小心。”盛啓伸手捏着雲菱的小臉叮囑,後者非常打理的點頭:“放心啦,別再囉嗦了。”
盛啓攫住那嫌棄他囉嗦的小嘴,不輕不重的咬着,幾度纏綿之後才鬆開小人兒,自離驛館出門辦事。
雲菱則在盛啓出去後,開始每日必行的練功。說起來,她練這魔劍心法的日子也不短了。但是一直都還沒有練出內力,這讓她有些懊惱。
不過盛啓倒是勸她彆着急,大約是她的身體在十二歲那次大病裡上了根。雖然她後來自己藥補了不少,但畢竟不如完全無損時。就像她這葵水來的,也要比一般京都閨秀來得晚一個理。
“墨夜。”雲菱打了座之後,喊着墨夜出來陪她練練手。
墨夜知道輕重,也教習過影衛軍,所以對於訓練還是比較在行。而云菱肯吃苦,尤其在盛啓不在的時候,她都要求墨夜加大訓練。
所以盛啓大部分時候回來,都會看見洗完澡趴在牀上呼呼大睡的雲菱。那絕對是太累了,而不是嗜睡。
“屬下在。”墨夜現了身之後,也知道雲菱要他做什麼。
雲菱學的只是一般的刀法,用墨夜的話來說。刀這種武器,比較不挑剔人。不像劍這樣,如果控制不好可能會傷了自己。刀畢竟對着自己的一面是鈍的,只有對着別人那一面纔是利的。
不過這一套刀法,能夠協助雲菱防身。在毒藥用盡的情況下,只要不是武功高手,想要拿下她還是有點兒棘手。
“還是練之前的刀法?”雲菱在練功的時候,對於墨夜的指導聽得都非常認真。有時候也會提出一些合理性的建議,畢竟墨夜沒教過這麼弱的學生。有時候難免方法有誤……
“嗯,再練一次後,我教你新的刀法。”墨夜回答。
“新的?”雲菱水眸亮了亮,說實話這套一點不好看的刀法,她已經練了兩三月了。有墨夜的教習,有盛啓的指導。她覺得睡着覺,她都能打出來了。
“不錯。”墨夜也是習武過來之人,自然知道雲菱早盼望着學新的了。不過他跟盛啓都很清楚,習武最重要是的根基。花哨的堆砌招式,到頭來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
“好!”雲菱聽言再耍起這平常的砍、劈等最簡單的刀式時,力道都明顯大了一些。
隨後新的招式開始,雲菱看得出比之前的有技巧,也輕靈很多。顯然這纔是比較上檔次的刀法,不過她也知道之前的根基不可費。自然不會問爲什麼不顯教這一套,只管跟着聯繫就是。
一番下來已是午膳時分,雲菱正如常歇下來運一遍功法。原本她只是按照正常在做,不想這一次她卻明顯感覺到有一股細微的熱流,自她的丹田被她運起的魔劍心法勾動出來!
“內力?!”雲菱心中一驚一跳,差點就穩不住了。不過她很快穩住心神,連忙將那一縷微弱的熱流引導出來。按着魔劍心法的規律,在身上游走一圈!
墨夜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他那拳頭也握了握:練出內裡了!
他本以爲運來了會忍不住喜悅而起,不想卻看到雲菱非常鎮靜的將這一縷內力運了一週天。這可不是一般練武者能有的泰然之心,因爲身體出現內力,對於武者來說是一樁非常不尋常之事!
這就意味着習武之人,在此後更多的重心是內修。而且在練習新招式等方便,有內裡之後練起來會事半功倍!
所以有沒有內力,是一名粗俗拳腳人和一名會武功者的區別。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壓抑住的興奮!
但也因此很多人失去了第一次就能凝聚完整內力的機會,以至於有的人在歡喜之後反而凝不出內力了,甚至因此終身都摸不到內力的邊際者也有!
雲菱能這樣穩住心神,對於她來說難能可貴。墨夜也因此認定她有成爲強者的潛質,就憑藉這份能抓住時機,不驕不躁的利用之心。
待雲菱張開眼時,墨夜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她身上本有的靈韻,又濃郁了一分。
“墨夜!我成功凝內力了哦,你這個做師父的,有沒有什麼獎勵?”雲菱笑眯眯盯着墨夜道。
墨夜因此看向別處:“嗯,那是王爺的事。”
“喂,你也太小氣了!”雲菱跳起身,提了刀劈過去,用的是今日墨夜新教的刀法!而有了內裡用刀,那感覺絕對不一樣!連帶感覺刀都輕盈了不少。
墨夜側了身直接躲開,雲菱於是提到追着打!但墨夜從不需要拔劍,就能輕而易舉的化解雲菱的凶煞攻擊!
“看我再來砍你的臉!”雲菱嘴上這麼說,到了臨了直陰暗的取向墨夜的胯下!
墨夜眸光一閃,仍舊是輕鬆躲開!
“不對,你怎麼知道我要偷襲你!”雲菱此刻也氣喘吁吁,當即甩手不幹了。
“王妃雖知道用聲東擊西,但你的刀氣是向着哪裡,我還是能察覺。”墨夜點撥道、
雲菱皺眉:“那平時你們聲東擊西怎麼能成?”
“那是因爲等您練到一定程度時,就會發現武器可以凝聚兩種刀意。那時候你就可以忽悠人,真正達到聲東擊西的目的。”墨夜打擊了雲菱。
“不過王妃能在凝聚內力之後,這麼快就穩住並使用,想必距離這一步也不會太遠。”當然打擊完了,還是要給糖吃的。
“算你會說話,肚子餓死了,回去吃飯。”雲菱伸手擦了汗,轉身自先往殿內去,吩咐準備熱水以及膳食。
而她的尾戒,在她開始凝聚內力開始,就開始緩慢的變色。只不過這種速度慢得她自己沒注意,墨夜不知那就是聖物自也沒留意她身上的配飾。
可在她才準備吃飯的檔口,程皇后的貼身侍婢素青卻來了。
“厲王妃,求您快去勸勸皇后娘娘。”素青在雲菱屏退了其餘人後,當即跪地磕頭求道。
雲菱伸手扶起素青:“你先說說怎麼回事?”
素青眼眶紅紅,這才一五一十道來:“娘娘這兩日一直有落紅,可卻一定不請御醫來看。今兒更是不用膳,只一人在牀上默默垂淚。奴婢看着,娘娘這是起了尋死的心思。”
“怎麼會這樣?”雲菱挑眉問道,記得前兩天還是蠻好的不是麼?
素青這淚水這會忍不住了,她伸手拭着道:“自然是被那華貴妃氣的,您也是知道華貴妃那些伎倆。這兩天娘娘身體不好,自然是不能侍寢。陛下常去了華貴妃處,這也就罷了。前日難得陛下過來,卻不知爲何陛下黑着臉拂袖而去。奴婢隨後進殿,就看見娘娘坐在地上哭得傷心。”
“王八蛋!”雲菱聽着這話,心裡就暗罵一聲。人家給你懷孩子,居然還給她使臉色,真特麼不是男人!
“你去請御醫,我再寫封信給你帶過去。”雲菱起身去寫信,她原本也想過去看看。但是盛啓千叮嚀萬囑咐,她還是別去的好。
“您不過去看看娘娘麼?”素青有些驚訝。
雲菱點頭道:“是的,王爺不讓我出門。說是最近局勢緊張,讓我在屋裡好好呆着,不然他要操心。我別的不會,只能呆屋裡讓他別擔心。”
“你放心吧,你們家娘娘看了我的信函,自然就會知道該怎麼做。”雲菱一面說一面寫下。
葭儀:氣壞了身子,虧本的始終是你自己。在沒有人愛惜你時,你若不愛惜自己,就等於自尋死路。想想你程家,想想你年邁的父親和母親,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我不便出門,但我相信你會活得更精彩。只爲了,你是大盛第一才女!曾經獨領京都風騷,萬千才子心中的美人!
雲菱寫完也沒裝信封,只吹乾了折起來交給素青。後者將信將疑,倒是帶着信去尋劉御醫。
這事本該這麼過去,但到了晚膳時分。豐元帝身邊的全德公公卻來傳話,說是讓雲菱過去一趟。
“且問公公,不知這是因何事,陛下讓本妃過去?”雲菱狐疑詢問。
“老奴也不清楚,那會殿內就陛下和皇后娘娘,貴妃娘娘在。”全德卻回答道。
雲菱聽了這話,只覺得情況有些不妙。
“好,我換身衣服過去,勞煩公公稍等一會。”雲菱知道這既然是豐元帝的意思,那她還真不會不出門了。
不過她折了身往內屋,就令墨夜去通知盛啓回來。她覺得此番可能不會有什麼好事,還是讓他回來比較安心。
“王妃放心,屬下會安排好。若是您真有什麼事,叫上一聲,屬下等人也能即刻進去。”墨夜也知雲菱既然要通知盛啓,必然是察覺事情有不對。
“不能輕舉妄動,如今咱們在外,不要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我能應付得了,一切見機行事,不要衝動知道麼?”雲菱擔心墨夜義氣行事。
“屬下明白。”墨夜也不是莽夫,自然清楚雲菱的意思。
“嗯。”雲菱頷首,這纔去更衣,隨後與全德去豐元帝處。
在雲菱去到時,推門進殿就察覺氣氛十分不對。她看見程皇后坐在豐元帝嘴邊的坐上,面色蒼白得十分可怕。而豐元帝的右手邊,則坐着姿態風騷的華玉。後者那嘴角勾起一抹笑,顯得心情不錯。
而坐中的豐元帝,因爲光線的緣故。雲菱並未看清他的臉色,而且她也不能明目張膽的看。
“臣婦拜見陛下、皇后娘娘、貴妃娘娘。”雲菱福身行了大禮。
但豐元帝卻口氣森冷:“跪下!”
雲菱青黛微動了一下,卻沒有忤逆的跪下身。而這一次,是她有史以來真正的跪地。因爲她感覺得道豐元帝口氣中的戾氣,如果不小心應對,她可能會有很大的麻煩。
“厲王妃,你可知罪!”豐元帝的口氣並未因爲雲菱的態度而和緩。
程皇后卻應聲跪地:“陛下何必責難厲王妃,孩子本也就保不住。她這麼做,不過是爲臣妾着想。就算勉強留着,也會是死胎而已。”
“你滾!”豐元帝揮手間差點給程皇后一巴掌,但他忍住了。因爲後者那搖搖欲墜的身體,根本不需要他再打,本身已痛苦不堪。
“一切是臣妾的不對,臣妾沒能保住孩子,請陛下責罰。”程皇后磕頭下去,那磕頭的聲音清脆。像是要撞死在地上,聽得雲菱膽戰心驚。
“厲王妃!你還不知罪!”豐元帝不堪程皇后,怒氣衝向雲菱。
雲菱低下頭,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這某些人,自然是希望陛下沒有後嗣。那麼將來,還不是他厲王一脈繼承大統。如此呢,還贏得了天下美名。”華玉不忘落井下石道。
雲菱聽言眉頭跳了跳,她的眸光看向程皇后身邊的素青。卻看見後者的眼神裡,明顯有躲閃之意!
“陛下,臣婦尚不明事情經過。也許事情本來並非如此,只是出了某些差錯,弄出了這種結果。請陛下明察,臣婦謹聽。”雲菱是聰明的,她沒說自己沒罪,也沒說自己有罪。她想知道事情的前後,這樣才能去應對。
“好!念在厲王勞苦功高的份上,朕就讓你好好的清楚!你自己看看這是不是你寫的!”豐元帝甩手而出,一張紙順着風落在雲菱的跟前!
雲菱撿起來看:那是一封信函,而且是她的筆跡。和她午膳時分交給素青的那封信稱謂一致,口氣也相仿。但是這上面的內容,與她寫的卻完全相反!其上分明是勸程皇后墮胎!
“墮了?”雲菱的目光看向程皇后,後者的面色已經是最好的回答。雲菱問這一句,不過是心存一絲僥倖而已。
“你還有何話說?!”豐元帝語氣藏怒,顯然是認定了雲菱的作爲。
雲菱心思迴轉了一番,低着頭道:“陛下既已認定事實,臣婦無話可說。”
“好——好極!”豐元帝怒起一拍桌子,其上的茶盞砰起落地,濺開的水花和碎片,傷到了一旁跪着的程皇后。
驚得程皇后往一旁素青的身上靠,而云菱更是嗅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她循着氣息看去,發現程皇后跪着的地方下,有一灘明顯的血跡!
“陛下,此事既然您認定是臣婦之錯,那麼便與皇后娘娘無關。如今她小產,身體虛弱。這樣下去隨時會沒命,而今是在鳳城。”雲菱指明道。
程皇后聽言,不由回首看向雲菱。她那時的眼眸含着淚水,看着雲菱有些專注。但是因爲瞳孔裡的淚,所以不能看清楚她的眼神。
“皇后娘娘若不想往日不能再孕,還是好好保重身體,否則將來容易出現習慣性流產。”雲菱還對程皇后提醒道。
“嘖嘖——這回倒是貓哭耗子起來,你這狠毒的性子天下皆知。難爲你還能勸皇后娘娘墮胎,那可是活生生的小胎兒。那可是龍胎,你這惡毒的女人,簡直就該不得好死!”華玉在一旁煽風點火。
雲菱冷笑一聲道:“華貴妃不是應該高興麼?皇后娘娘的孩兒沒了,菱兒能得到的利益實在牽強得很。但是對於您來說,倒是很好的機會。若是接着此時懷上龍胎,不僅可以平息聖上的怒火,還能母憑子貴。您這是不是該謝謝菱兒,送了這麼大好的機會給您呢?”
“你——”華玉聽言心頭大怒,正待要斥責之間,卻接到豐元帝一記眼神。她連忙跪地泫然欲泣道:“陛下,臣妾絕不是這樣的人,您可莫要中了賤人的挑撥離間之計!”
雲菱聽了這話拜地脆生道:“陛下,華貴妃所言甚是。陛下明察秋毫,可莫要中了挑撥離間之計。臣婦爲厲王愛妻,隨其征戰半載,怎能做出這等糊塗事。這不是讓陛下您與王爺離心離德麼?用心何等險惡,可對於臣婦來說,又有何種意義?”
豐元帝聽完雲菱這一番言論,目光落在那身着粉色宮裝,恭敬伏地的少女身上。她從進門以來,一直都不驕不躁。在面對他的怒意時,也能保持住冷靜。尚且能夠在絕境之下,利用她原本的敵人——華貴妃,來給她自己解圍!
好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子,難怪厲王深愛之,順帝難捨而赫連繁燼念念不忘……
那時雲菱不等豐元帝發話,已磕頭再道:“然現在一切都不要緊,皇后娘娘的身體爲上。臣婦這人也跑不了,陛下什麼時候查清楚事情真相,再來判罪也不遲。”
“來人,送皇后回店,請劉御醫!”豐元帝也看到了地上的血,在看程皇后那死人灰一樣的顏色,他畢竟於心不忍。
“正如你所願,朕便徹查此事。此事爲查清楚之前,朕希望你留在此殿內。”豐元帝的口氣算是平穩了下來,但是仍舊不善。
“臣婦遵旨。”雲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這只是她爭取時間的手段。真正要脫困,就必須查明事實的真相。
“走。”豐元帝明顯不願意再跟雲菱多說,只跨步走出殿外。那華玉也忙起身跟上,路過雲菱身邊時,她還不忘啐了一口。
待到所有人走盡,大殿的門被關上。雲菱才從地上站起身來。她伸手揉了揉膝蓋:“mmd,跪得還真疼。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鍛鍊的,居然能跪幾天的。”
雲菱揉了揉膝蓋,找了椅子坐下來靠着。她大致的把事情想了一遍,最右問題的自然是素青。不過後者是程皇后帶進宮的,照理說不會背叛程皇后。
那麼假設素青不會背叛程皇后,這一切的作爲就是受程皇后授意。可是這一切明顯最虧的就是程皇后,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而且程皇后因爲華玉的出現,在宮中可謂是艱難。而她雲菱做爲厲王妃,無論如何還是能幫到她有些。那麼她爲何要自毀長城?
除非……
豐元帝此時正聽着來報——
“厲王妃自人都散盡之後,自個兒站起身找了位置坐下,此刻似乎睡過去了。一直都沒發現任何動靜,也不見影衛有行動。”
豐元帝聽言眉微提,再是問道:“她就沒有一點兒焦慮的模樣?這都時隔一個時辰,她就沒着急爲何厲王還未來?”
“回聖上,以目前的情況是不曾有,興許是因爲睡着忘記了的緣故。”
豐元帝揮揮手:“好,下去吧,繼續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是,聖上。”
來報者退去,豐元帝則靠着椅背尋思。不得不說雲菱的淡定,讓他真正刮目相看。這算是他和雲菱第一次正面接觸,並且產生交集。
“說你是鳳命,倒是真有爲一國之母的睿智。”豐元帝輕敲着茶盞的邊緣,微微的響聲讓他的思慮寧遠。
入夜的黑暗,緩緩將豐元帝的身影沉沒。他沒讓命人點燈,也無人敢進去打擾。衆人都知道,他現在心情極度不好。
雲菱在睡了好長一陣後,大殿的窗戶被悄悄支開:“厲王妃——厲王妃——”
細細碎碎的聲音傳進來,可惜睡覺中的雲菱並沒有察覺。
而窗戶外的人有些急了,很快的將一個食盒放進窗戶裡。那一陣的風捲了飯菜香,襲擊了雲菱的嗅覺、
“好香!”雲菱從睡夢中驚醒,小肚皮配合的苦叫了一聲。
“坑爹了,晚飯都還沒吃就被拉來當替罪羔羊,現在餓了怎麼辦?誰這麼缺德,在我房外吃飯還讓香味飄進來,這簡直該遭雷劈!”雲菱嘀嘀咕咕的抱怨,卻聽到窗臺傳來細微的聲響。
不過那飯菜的香味,她起了身去摸黑去點燈。看見了地上的食盒,再看看那明顯被開動過的窗臺。
“有人給我送飯?這麼好心?”雲菱走過去打開食盒,從懷裡取了銀針試試看是否有毒。
“嗯,沒毒。”雲菱坐下身,席地鋪開食盒開吃。吃完之後,她還非常貼心的,將骨頭和殘渣放回去。然後推開窗戶,正要將食盒放出去。卻看到了一名侍衛?!
“嘿嘿——那什麼,晚上好。”雲菱說完放下窗戶,將食盒藏起來之後開始踱步消化。因爲太餓而一時間沒控制住,吃得太撐了。
不過怎麼走着走着這麼暈呢?雲菱搖搖頭,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隔了不久,大殿的窗戶再次被啓開。一陣風將殿內的燈燭熄滅!隨後一道身影進來,他朝雲菱的方向走去,正伸手抱住椅子上的少女。
不想少女卻忽然張開眼,數根銀針秒飛而出!
來人袖袍一卷,將雲菱的銀針兜住。後者退開身後,看清楚了來人。
“是——”來人卻在瞬間散出一把迷煙,雲菱根本躲避不及。可是她很清楚,如果此時被此人帶走,對於她和盛啓來說,都會是一場災難。因爲他們都沒想到,豐元帝會自毀長城!
“回去!”雲菱久未啓用的尾戒之能,在此刻派上用場。
時間回到三分鐘之前,雲菱開始散步,然後暈睡在椅子上,這一切都不變。但是在豐元帝將迷煙散出的時候,雲菱已經用一塊碎了一枚含有清涼解毒藥丸的帕子擋住了口鼻。
豐元帝鳳眸沉了沉,明顯沒想到雲菱的反應這麼快!只是他既然從窗戶進來,自然是不想被人知道。
雲菱正是抓住了豐元帝的心裡,正待要呼喊求救!後者的手臂卻直探過來,一手卡住雲菱的頸!
“若想厲王無礙,最好老實點!”豐元帝警告道。
但是雲菱根本不吃這一套,她的腦子沒壞掉。如果豐元帝能搞定盛啓,還在她身上做什麼手腳!是故她的銀針已經動,不過豐元帝的手也快!直接卡得雲菱差點窒息,可是她的針還是彈射了出來!
豐元帝躲開間,手上的力道微輕。雲菱的銀針再出,倒是弄得豐元帝有些狼狽,而這屋裡也明顯發出了一些不正常的聲音!
“厲王妃?”殿外的侍衛敲門了。
雲菱加重銀針的出手,開口正要喊。豐元帝忽然生受了她一把銀針,手腕的力道一重!鬆開雲菱去狠狠一砍,讓她當場腦子就發黑!
“回去!”這一次雲菱是其實已經絕望,因爲她知道尾戒不可能那麼快恢復。只是她不甘心的垂死掙扎,然而奇蹟發生了!
雲菱發現她再度張眼時,又回到了三分鐘之前。正是陰風入室的時刻!
尾戒?!
但此時的雲菱來不及多想,她也不再試圖反制豐元帝,並從他的嘴裡問出東西。所以她在醒來之後,立即大喊:“來人啊!”
隨着雲菱的大喊,窗戶沒有了動靜。
“快來人啊!要死人了——”雲菱嘶聲力竭的喊道。
殿外的侍衛忙推開門進來,只見雲菱蜷縮在椅子上,一臉很痛苦的模樣:“快點讓本妃的護衛去取藥丸,本妃老毛病犯了,快點!”
“這——”侍衛明顯僵住。
雲菱大發***威道:“還不快點滾去!本妃可是厲王妃,厲王心尖上的人,若是出了差錯,可信厲王能掀了驛館,掀了鳳城?!到時候大家都別想活着回去!”
“是!您忍着點!”侍衛們也知道雲菱的事情不能耽擱,就說這人犯的本是多大的罪責。可是聖上卻只能暫時將人軟禁,皇后娘娘的人還來送飯,可見這厲王妃確實要善待!
“快去——哎喲喂——”雲菱蜷縮着身體,小臉有些蒼白。她還使勁的憋出汗來,看樣子確實很有問題。
豐元帝在房舍上方揭開房瓦看了看,眉頭上凝了疑惑:這到底是有中毒還是沒有?老毛病?也就是說並非中毒引起?
不過豐元帝知道侍衛回去找他稟話,是故先回去一趟同意了侍衛的回報,這才重新折回來。
那時豐元帝的眼神在雲菱身上流連,其後墨夜匆匆而來,倒是真的拿了一隻瓷瓶來,還馬上給雲菱餵了一枚藥丸?!
看樣子,真的是舊疾復發?莫非是中毒之後,因爲舊疾復發又醒了?!可這厲王妃有舊疾麼?
“王妃!您現在感覺如何?”墨夜眸光焦慮,若非雲菱早有吩咐,他可能真的已經沉不住氣。但這藥丸卻是雲菱平時吃太撐用的消食丸,他作爲她的護衛,對於她的習性還是很瞭解的。所以當侍衛來報,墨夜便急中生智的帶了消食丸來。
雲菱吃完這消食丸,整個人都舒服起來,心道這墨夜辦事果然最靠譜!居然知道她吃撐了,還能帶消食丸來。
“我再吃一顆。”雲菱討要道。
墨夜一看雲菱這氣定神閒的狀態,倒也沒那麼焦慮了,伸手再給到了一枚藥丸。
“忽然在這時候犯病,平時也沒什麼,到底是什麼緣故?”雲菱擰眉揉着肚子道。
墨夜聽言沉默了一下,他知道雲菱根本沒病,那麼這麼問應該是問盛啓爲何還沒回來。他沉吟了一陣,這纔回話道:“這緣由怕是不少,今兒您是累着了,又受了驚,晚膳也沒用。”
一、二、三,三個理由。雲菱算了一下後,纔回答道:“你方纔若再不來,我這裡就要死人了。”
墨夜聽言震了震,雲菱緩了緩口氣道:“幸好暫時沒事,不過這一夜在這裡,有沒有牀睡覺,也不知道會不會忽然犯病。”
墨夜聽到這裡,已經明白雲菱的意思。
“勞煩有人去通報聖上,王妃的身體自來弱。若是在這兒出了意外,王爺怕是沒法安生。懇請聖上寬容,讓王妃回殿歇着。若是不放心,且派人過去看守便是。”墨夜清楚一點,至少在他們的殿落裡,有着爲數不少影衛。如果有人來陰的,他們還可以提防。
“這——”侍衛明顯有些遲疑,畢竟方纔去稟報時,都可以聽得出聖上極度不悅!這回再去,不知是否會撞上槍口!
“哎喲喂——又疼了,你再給我一顆。”雲菱似乎很痛苦。
墨夜十分配合:“王妃,您這樣不是辦法。必須精心休息,還得煎藥喝了。”
“哎喲喂——”雲菱叫得更悽慘了。
“不妨請御醫來看看。”侍衛提議。
墨夜聽言冷喝道:“那還不快去!”
侍衛連忙下去,不久後帶來劉御醫。而後者在給雲菱診脈後,立即確定是有暗疾。當時就給開了藥方,並且叮囑要好好休養。
豐元帝看到這裡,心中緩緩釋疑。而後他沒有再看,回了殿內等待侍衛的來報。他卻不僅下令讓雲菱回去,尚且未讓侍衛隨從監視。只讓雲菱自行面壁,等待案情查清楚。
這倒是讓墨夜十分奇怪,而云菱心中卻多了一份警戒。
果然在兩人回殿落之時,事情就出現不對了!就在他們要回到自個殿落之內時,那一帶的廊燈忽然熄滅!緊接着空氣中散出一片古怪的氣味,雲菱捏住尾戒的那一瞬間,想要再次試一試催動尾戒。然而這一次她並不能如願,這股氣味很快麻痹了她的神經。
“王妃!”墨夜拼命的搖着頭,可是這氣息十分霸道。不多時他也只能不甘的倒地……
彼時的盛啓,同樣處在危機之中!
他正辦完今日之事,正準備回去陪小人兒用晚膳。哪裡知道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久矣而藏匿於靈山寺的邪先生。
“厲王,這麼着急作何?老友來見,何不敘敘。”邪先生身邊站着的人,正是那被人救走的盛京。只不過現在的盛京,似乎有點兒呆傻。
盛啓見此冷聲而道:“本王與你似乎無舊可敘。”
“但老夫認爲是有的,你是否一直很想知道,爲何我一定要幫他,而不是幫助你?”邪先生伸手拉着盛京的衣襟問道。
“本王並不想知道。”盛啓隱晦的觀察了四周一圈,隨後側頭吩咐長風,讓他回去通知雲菱一聲,就說他今晚會晚些回去。
因爲盛啓想要在這裡,將邪先生這個後患徹底解除!他本就懷疑,當日熊耳峰會被發現行蹤,可能跟邪先生有關。他原本就想找機會去滅掉這個大患,沒想到邪先生自己送上門來,那麼他不是卻之不恭麼?
邪先生見盛啓明顯要與他動真格,倒也完全不懼:“昔日你是通過那聖物控制老夫,今日你休想再有半點出路!”
“且等本王收拾掉我盛氏的叛狗!”盛啓拔出青劍,對於邪先生已是忍無可忍。
搏殺瞬間展開,完全沒有任何的前奏!兩人都是武功蓋世之人,拼上場就是最強內力迸發!
青光灰氣迸發之間,大有震天動地之能!
兩人且戰之間,附近之人全部退開數十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兩人便拼了有數十回合!這等速度,看得人眼花繚亂。目力不好者,根本看不清楚兩人是如何搏殺!
那時長風已派人回去稟報雲菱,此刻正觀摩着場上兩位絕世強者的搏殺!
忽而盛啓的劍爆出一股強橫的氣勢,其內似有某種邪先生忌諱之物。震得後者爆退而開,直落在盛京身邊!
說時遲,那時快!盛啓的劍,就在邪先生躲避喘息的空擋,直取其眉心而來!那氣勢凶煞,冷厲中含有令人心寒的殺意!更擁有一股可睥睨天地的狂悍!
那就是邪先生最爲忌諱的,最爲陽剛的沙場凶煞之氣!是盛啓身爲大盛的戰神,長年累月凝聚的氣勢!爆發之間隱隱有金戈鐵馬,戰場廝殺激烈的聲音!
這一劍,彷彿就是一個戰場的糅合!而這就是盛啓,從一開始就說過,他能殺邪先生的信心來源!
邪先生瞳孔一縮,那兩團鬼火像是要跳出來!他知道盛啓身上的陽剛戰煞之氣很濃,但是卻萬萬沒想到能強悍到這種地步!他簡直被壓制得要提不上內力!
像他這種半死人,什麼都不怕。唯獨對這種兇狠的殺氣十分避諱,因爲沙場上殺紅眼的人,鬼神不懼,根本就是遇鬼殺鬼,遇神殺神的窮兇極惡之徒!
長風那時候握緊劍柄,知道邪先生已經被盛啓的劍意鎖定,那絕對是逃不了了!
可就在那一霎那,邪先生忽然將盛京拉出來擋在身前!
盛啓看到了這一幕,但是他並沒有打算收手。因爲先不說現在收手對他本身會有影響,而且盛京這個人,他也沒想要饒恕!而且以這一劍,完全可以穿爆盛京的腦袋,然後直擊邪先生!
不過因爲盛京的被迫加入,盛啓的劍意收到些許影響。邪先生因此極速往後退着,而同時他看到盛京的身體在他的跟前詭異的一傾!
盛啓的劍穿過盛京的耳旁,擦着他的耳朵過去,同時削下其肩膀上一大塊肉!
原本這樣一來,盛京根本不會死。但是邪先生自其背後給他兇悍而致命的一掌!
“噗——”盛京的心頭血噴出,濺在了盛啓的劍上!
邪先生空中陰笑:“厲王,你的死期到了!”
盛啓青峰微擰,卻看見手中的青劍在一瞬間失了靈性!而他運出的內力,根本不能再催動魔劍?!
“受死吧!”時局逆轉而起,邪先生空中破開,一道灰色的刃砍下!
盛啓收了劍,準備以手來搏。但邪先生的灰色刀刃並未直接落下,而是在空中畫了一道符!
“縛!”邪先生手掌一壓!
盛啓原本身形要躲,但不知爲何沒有躲!以至於邪先生的符落下,直接困住了盛啓!
“王爺!”長風大喝一聲,身形如風而動!
邪先生自空中落壓而下,陰笑聲桀桀:“你放心,老夫——”
邪先生的話未盡,可是他的話可能再沒有機會說了。因爲盛啓的劍,插入了他的心脈!
“本王說過,要殺你。”盛啓黑眸森寒,幽暗中點點亮光如星,看在邪先生眼裡猶如修羅。
盛啓說完手掌一轉,劍拔開而出!他那修勻的手指,插入邪先生的心脈!
那一瞬間,邪先生只覺得心臟被一隻手握住。那力道並不大,但是卻令他痛得幾近暈厥!這時候的邪先生根本不敢動,他只覺得只要他一動,心臟就徹底沒有了!
“盛啓,有話好商量!老夫以後聽你調遣,你看——”邪先生本正急促的說服着盛啓,可是剎那間他瞳孔緊縮,因爲他感覺到心脈被握緊!其上一股令他窒息的陽剛煞氣還在凝聚!
那一刻在邪先生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眼前此人真的是人麼?!他不是應該被鎮壓了麼?!他不是應該調集不起內力麼?!
“死。”盛啓很淡的一個字從嘴中吐出,一雙黑眸在那一刻,猶如漆黑的墨塊。不見深廣,不見波光,僅僅是兩團漆黑!猶如死神降臨,冷漠而可怕!
同一時刻,盛啓身上一股陽剛煞氣涌於掌上,他手掌一握,瞬間粉碎了邪先生的生機!
“不——”邪先生的慘叫聲剛剛拔起,就消弭在傍晚的金色陽光之中!因爲他的生機,已經不足以維持他的慘叫。
一片片濃稠的血散開,那是內臟碎裂的血,夾雜着肉碎散開在暮光之中。邪先生的聖體開始碎屑般散開,那是被盛啓的內力震得粉碎!他那一張蒼白的老臉,在暮光中裂開粉碎!徹徹底底的滅殺!
但盛啓很清楚,肉身的毀滅都是次要的。只有他以陽剛凶煞之氣滅殺的,邪先生的生機纔是真正可以殺死這個三百年妖孽的關鍵。
邪先生那兩團跳動着詭異火苗的瞳孔,此刻徹底的暗淡下來,其內的火苗完全熄滅。他原本還想要拖延一下時間,然後捨棄自己的肉身,再以幽魂的方式離去,自可去佔用盛繁華的身體。
可是這一切都遲了,盛啓下手幹脆利落。根本就沒有跟邪先生任何時間,這一戰就乾脆利落的完結了。
邪先生永遠沒想過,自己會真的死於盛啓之手。他想要詛咒,可是身爲盛氏的奴僕,他根本不能詛咒自己的主人。
而且,他這種活死人一旦死了,就是永世不得超生。
邪先生本以爲,他能夠改變命運。可惜,他輸了。但是,他那一雙暗淡的瞳孔,在徹底瓦解之前,忽而詭異的向上翹了翹、
盛啓見此黑眸輕凝,剎那間卻覺背後有一股凌冽的殺意破起!他眼皮隨之一跳,想到了方纔的盛京似乎沒死透?!
“王爺!小心!”長風拼勁全力般的一吼,如驚雷炸出!那口氣中的急促和擔憂溢於言間——
但見一團金光耀目而起!一柄金劍天空中橫行而出!直直穿破天邊的沉陽般,射向盛啓的後腦勺!
那金劍,自空中化開一道火花。劍速燃燒了空氣,裂開了風的軌跡,發出“嗤嗤”的裂風聲!兇勢驚天!
那正是此前在盛京手上,後來也沒有歸還的——天子劍!
如果盛啓的狀態在巔峰,他此時還能夠躲開!可這時原本被盛啓強頂着的,來自邪先生那一擊的鎮壓,他已經無法控制。盛啓此刻提不起一絲內力,而單憑身體的敏捷躲避,完全已經來不及了!
殘陽之下,這一幕幾乎勾出所有隨行影衛的心!他們的瞳孔瞪得大大的,沒有人知道盛啓爲何還不躲。
但是長風知道盛啓必然因爲方纔硬抗了那一擊,纔會導致現在的狀況!
那時候長風根本沒有時間多想,他就如同墨夜擋在雲菱跟前一般,如風飄落在盛啓的背後!
盛啓感覺到了,可是一切就在這一刻定格!
劍穿破肉的聲音,在這一瞬間是如此響亮!
“嚓——”的一聲,天子劍扎入長風的額頭!釘在了他的面門上!骨裂聲如此響亮——
天子劍的威名並非虛傳,甚至還“咔擦——咔嚓——”的在長風的腦袋上穿入近三尺,幾乎穿透了長風的腦袋!
而長風帶擋劍的那一刻,是凝聚了渾身的內力。那盛京發出這一劍的時候,必然是身負重傷!可這一劍的威力,依然如此逆天!
也就在那一刻,天空中一顆星辰,正隱晦的散着紫白色光。只是一瞬間後,它又消弭而去。沒有人察覺它的行蹤,盛啓也並不知道。他只知道手掌在那一刻有些許發熱,但是那種熱度並不足以引起現在的他的注意。
“長風!”盛啓知道長風過來了,他在那一刻就知道壞了!可是他沒有時間阻止,等他回身的時候,看到的只是長風的後腦勺。
長風還沒有倒下,他用最後的力氣將天子劍卡在他自己的腦子裡。他拼盡了全力,沒有讓他的主人受到一絲的傷害!
這是他的職責,這一生的職責,他做到了!
影衛們看到長風的額前,那一把天子劍在殘陽下,還散着耀眼的金光。長風的鮮血,自他的額心汩汩而出,尚且夾雜着些許白沫。
“長風護衛!”影衛們都出來了,一聲悲吼沉痛如猛虎喪子。
盛啓那染血的手掌,緩緩的搭在長風的肩膀上:“長風。”
這一刻長風已經沒辦法回答了,他不再像從前那樣,拱手道:“屬下在!”從此以往,都不會再這麼說了……
“長風。”盛啓的聲音有輕微的顫,他的眸漆黑如墨塊。
“啊——”影衛的悲痛怒嚎撞人心扉,長風和墨夜一樣,對於他們來說亦師亦友。並且相對於墨夜來說,長風的性格更爽朗。甚至有點不像影衛,卻是最讓他們記憶深刻的人。
如果影衛們更尊墨夜爲師,那麼就更當長風是兄長!一位很好的兄長!
而今兄長死了,好兄長被人殺於他們的跟前。這種悲痛,無法抑制!必須要宣泄!
如此那些隨邪先生來的靈山道士,瞬間成了影衛們撕殺宣泄的對象!而悲憤中的影衛,爆發的殺傷力遠非平時可比。
至於那殺了人的盛京,此刻雙眸失望至極。而他也首當其衝的被影衛們制服住,但影衛都默契的沒有下殺手。因爲他們知道,王爺會更希望手刃此人!
那時盛啓伸手拔下那一柄天子劍,他伸手抹着那些溢出來的血漿。他素來不喜沾染不乾淨的東西,但是這一刻他沒去擦乾淨沾染了邪先生血的手,而是一個勁的捂着長風的傷口。他要將長風的傷口封住,他還擦乾淨長風的臉,他要幫長風合上那來不及閉上的眼。
長風連一句遺言都來不及說,他甚至發不出一個字音,就已經與世長辭。
“放心吧,本王絕不會再出事。”這是盛啓給長風的承諾,他知道長風的心願很蠢,只是希望他安然。
盛啓說完撿起了天子劍,他轉身走向被制住的盛京。斜陽的光輝,將他修健的影子拉得很長。他闊步而行,不疾不徐的靠近盛京。
盛京那一劍發出,其實已耗盡他全部的內力。加上他本身就受了重傷,其實是逃不走的。只是那時候發出那一劍,他心裡只有一個目標——殺死盛啓!殺死這個搶奪他皇位,搶奪他女人,搶走他一切的人!
對於盛啓的怨恨,是支撐盛京沒有被靈山秘術控制的最主要原因。否則剛纔他怎麼可能躲得過盛啓那一擊,而後者如果直接殺了他,邪先生也不必多此一舉的拍多一掌,拍出他的心頭血濺在盛啓身上。
魔劍是太祖皇帝之物,爲了避免手握魔劍的人殘殺自己的族人。這位大盛的太祖皇帝,爲魔劍設下秘術,一旦有盛氏之人的心頭血濺在這劍上,它就會暫時的失去靈性。
且邪先生設下的那個符陣,也需要盛氏嫡系者的心頭血爲引!這就是盛京被救走的最大價值,而現在他的價值已經耗盡。所以靈山寺的人不會再救他!
“我知道你有一個人還在靈山寺人手裡!他已經被察覺了,現在要救還來得及!”盛京不想死,因爲盛啓還麼有死!
但是盛啓蹲下了身,黑眸如墨塊的盯着盛京,手中的天子劍揚起——
“等等!我能帶你們去!”盛京往後挪着身體,他肩膀上淌下的血染紅了地面上的砂礫。
可是盛啓的劍還是沒有聽!
“我可以——”盛京還有很多話要說,但是盛啓已經將天子劍,以同樣的位置,同樣的深度插入他的腦殼!
和長風一樣的死法,一模一樣!
盛京的瞳孔瞪得很大很大,他大概想不到盛啓會如此乾脆利落的下手。
有那麼一瞬間,盛京的腦子掠過了幾個零星的畫面。他永遠想不通的一點是,既然邪先生說他將會是大盛的皇帝。而邪先生的目的,也就是讓他重歸皇位。可是爲何事情的結果,會發展成這般?!
盛京的腦海,在死的最後一瞬間,定格着一個人的面容,這人正是雲菱。盛京自己都不知從何時開始,雲菱已經成爲他最深的執念。
盛京曾無數次的想,他是如此喜歡那少女,可爲何她如此鐵石心腸?他一輩子到死,都不會想通,也沒有人有義務,去讓他想通透……
那時盛啓站起身來,他冷漠的看着同樣來不及閉上眼的盛京。
影衛們當時有些發愣,因爲盛京似乎知道的事情不少,可就這麼給殺了麼?
“沒能忍住,對不起張默。”盛啓緩緩開口,承認自己的過失。但是再給他選擇,他依然會這麼殺死盛京。無論他身上有多少消息,有多少可以幫助他的密報。這一切都抵不過,他想要親手殺了此人,爲長風報仇的念頭!
“王爺,沒事,還有很多道士。”一名影衛出口,那有些許像長風的呆傻,讓場上的氣氛稍緩。
“收拾一下,帶上俘虜到的道士,回驛館。”盛啓冷聲下了令後,他自回頭去將長風背起。
那時候影衛們都沉默了,他們眼看着素來不親近人的盛啓,這樣將長風背到了背上。那一瞬間,他們知道這是屬於長風的榮耀!那是盛啓對長風的認可,對他的情義!
他們的王爺,雖然平時很冷,雖然少有言笑,但有一顆義心!
……
原本這事就該這麼過去,盛啓應該回到了驛館。掐一下時間,也正好是雲菱被請去豐元帝的時候。
可是盛啓明顯沒能及時回去,因爲在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了專程在等着他的秋清風——
“本王是否能肯定,你與靈山寺是一體。”盛啓那時揹着長風,平淡的開口問道。
秋清風看到了死去的長風,緩緩說道:“本來以爲,不須朕出來。”
“那隻能說,你太高看他們了。”盛啓冷漠的回了一句。而秋清風的話,已經默認了盛啓的話意。
“應該說,是朕仍舊小看了你。”秋清風很清楚這其中的計劃,按說盛啓不應該脫離邪先生的制服。更別說還將其反殺,這一切都只能說他們低估了盛啓的能耐。
但盛啓從前的作爲,讓秋清風留了一步後手。那就是他自己,親自在這裡等盛啓。這樣一來便是萬無一失,雖然代價是他的身份曝光。
但是秋清風知道,以盛啓的腦子,必然能想到了這一點。他的出現,只不過是確認了盛啓的猜測而已。
“那麼現在是要打算如何處置本王?”盛啓仍舊平靜的問道。
秋清風看到這樣的盛啓,反而十分安心。因爲這才應該是盛啓的反應,如果不是這樣,那必然是有詐。
“朕想着厲王現在會比較想將長風護衛安葬吧。”秋清風轉移了話題道。
盛啓聽言倒是沒追着問,也點頭道:“不錯。”
“那麼隨朕來。”秋清風聲如清風薄淡,顯得有禮而漠然。
盛啓頷首:“請帶路。”
“請。”秋清風說罷走在前頭,而盛啓則揹着長風跟在後頭。
兩人暗中的護衛,都跟隨在各自的主子之後。
盛啓與秋清風的碰撞沒有打鬥,也沒有多餘的語言。因爲秋清風知道,盛啓已經沒有餘力。而後者也知道,秋清風既然來了,必然有了完全的策略。
盛啓清楚自己現在沒有內力,強行硬幹只會讓他的人無價值的犧牲,完全沒有任何的意義。而且這一切的局,纔剛剛開始。
只是盛啓原本沒想到這個開始,會是先以長風的血爲祭。如同秋清風低估了他一般,他知道他也低估了對方。可他絕對不能再讓身邊人,因爲任何事而死去!
所以雲菱等不到盛啓歸來救她,甚至那被長風安排出來送信的影衛,也被秋清風的人攔截住。是故盛啓給雲菱報的信也沒能送到驛館裡……
而隨着盛啓被秋清風帶走,他與雲菱便被隔絕開來。他們現在都不清楚,對方的情況如何……
九月六日,距離鳳城議和日還有最後三天的時間。雲菱在驛館裡,等不到盛啓的任何消息。
在她出事的當天晚上,她一直沒有等到盛啓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大約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可是一整夜過去了,到了現在已經是吃過早膳的時間,她仍舊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王妃,您先用膳。王爺必然是有事纏身,興許一會就回來了。”墨夜看雲菱盯着早膳,盯了整整一個時辰了,不由勸說道。
“墨夜,你爲人也開始不厚道了。”雲菱有氣無力的說道。
墨夜聽言面色微微僵硬,倒是不知該怎麼接下話去。
“就算他有事纏身,那麼總會給我遞口信。他如果沒出事,就不會讓我在這裡瞎操心,弄得飯都吃不下。你就是要撒謊哄我心情好點,那也要找些邏輯正確的。”雲菱說話間手託着側臉,那水眸顯得有些浮腫,顯然是一夜未睡的戰績。
“屬下謹記,下回必然想好了再說。”墨夜認真道。
雲菱因此斜眼看向墨夜,後者一襲黑衣站在距離她三尺之外。一身冷峻的氣質,跟盛啓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盛啓的氣場更強大,而墨夜的存在感很微弱。如果你不是專門去尋找並且盯着他,你會不知道或者忽略他的存在。這是作爲合格影衛的素質,存在感等於零。
“行啊,不僅人不厚道了,還學會調侃本妃了是吧?下回想好了來欺瞞本妃?”雲菱上下打量着墨夜,後者倒也泰然不動:“屬下不敢。”
“影衛也沒有查到任何消息麼?”雲菱不死心的問道。
墨夜這回卻道:“您用完早膳,屬下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稟報。”
“好啊!王爺不在,你就欺負我是吧?!”雲菱聽說那是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指着墨夜忿忿道。居然瞞着她事情,居然不向她稟報,這回還跟她談條件。
“王妃,請先用膳。”墨夜真不會勸人,所以這辦法也是無奈之舉。誰讓雲菱不是盛啓,後者的身體健壯,就是三五天不吃估計也不會有問題。但是雲菱這樣嬌滴滴的姑娘,一頓不吃絕對餓得慌。
“哼!”雲菱看墨夜那副沒得商量的表情,恨不得上前給他畫個大花臉!有這樣的屬下麼?有這樣威脅主子的屬下麼?靠!她就說這影衛令中看不中用,關鍵時刻他們這些影衛,一個個還聽他們原主子的話!
“哼!”雲菱拿起湯勺喝粥,一面喝着還冷哼出聲,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墨夜看着雲菱這模樣,分明就像是耍性子的小孩。可她在百萬大軍之前,卻又那麼的泰然自若。她在面對困境時,又是那麼的冷靜睿智。她在救人的生死線上時,又是那麼的幹練嚴謹!
無論看過她哪一面,都難以想象她還會有這樣少女的一面。也難以想象,她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還能保持一顆活潑的心。
“是否涼了?要吩咐重新熱一下麼?”墨夜詢問了一聲。原本進驛館的時候,齊宮是有分派宮女前來。但云菱嫌麻煩,而且盛啓也不喜歡自己住的地方有生人進入。所以雲菱乾脆攆了人,於是這些本該是女婢做的事情,就繼續分攤在長風和墨夜身上。
原本因爲盛啓和雲菱常膩歪在一起,許多事都是長風在打點。墨夜並不擅長這些內務,所以照顧起雲菱的起居也極有問題。
“天氣熱,沒事。”雲菱舀完一碗粥,其餘的都不吃了。
“我吃完了,你現在仔細說,好好的給我說清楚了,到底怎麼回事?”雲菱說完漱口擦嘴道。
墨夜命人撤了剩餘膳食,這纔將情況道來:“因爲昨晚王妃在回殿時遭意外,是故大齊皇室在驛館內外加派了人手。其中以現在您住的殿落爲主要保護範圍,都已經被齊人嚴密盯着。現在別說是影衛要出去,就是王爺身邊的影衛要回來報信,可能也會有麻煩。”
雲菱聽完並未即刻開口,而是仔細認真的將事情想了一遍。昨晚她使詐請求回宮,豐元帝並沒有阻攔。那麼後者到底是否知道,盛啓現在的情況?
“意思就是說,現在咱們就像是籠中鳥,根本不能知道任何消息?”雲菱看向墨夜詢問。
墨夜點頭:“不錯,正是籠中鳥。”
雲菱站起身來,她踱步走了兩個來回:“那咱們的影衛就都不出去了,全部放大假睡大覺。從今天開始,該吃吃該喝喝,該玩耍玩耍。反正這飯菜都是齊宮提供的,多吃點別虧了。”
墨夜有一種苦笑不得的心情在翻卷,這個時候雲菱的這些話,真的很……
“記得每天給我煎藥來,別穿幫了就是,我決定好好養病,任何人來了你就說我病了不見。”雲菱叮囑道。
“屬下明白。”墨夜雖不知道雲菱的具體用意,但大致可以猜測這依然是以靜制動的策略。
而云菱的應對也很快從驛館傳出去,對於她這種作爲,沒有人想得通她的腦子構造。但也確實沒有人來打擾她……
九月九日,鳳城議和宴會舉行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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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您是否還養病?”墨夜提醒着問雲菱道。
“當然,這病不可能說好就能好的。你給外面守着的齊宮人傳話,就說本妃實在撐不住,沒辦法去參加宴會。”雲菱這三日都是數着時間過的,她倒是沒想到對手也這麼能忍。不過沒有關係,她就跟這幫人練一練忍耐之術!
“是!”墨夜隨後出去傳話。
雲菱則繼續躺在牀上,九月的陽光已和煦下來。她看向窗外,能看到湛藍的天空。她看向身邊,不由翻了身壓在盛啓尋常躺着的位置:“時間到了,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過你的意思,是要順他們的意吧。”
盛啓辦事雲菱都知道,他的很多想法可能沒有說,但是她能夠明白他的用意。雖然現在他們都不能交流,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的理解力。
“我不知道是否能做到,但願這一次能走過。”雲菱抱住盛啓的枕頭,翻身往窗內繼續躺着。
不過墨夜很快回來叩門:“啓稟王妃,高盛太后給派了御醫來。”
“請進。”雲菱坦蕩蕩的讓高盛太后的人來檢查,而這位御醫的檢查結果,都在她的控制之內。
御醫診脈之後,果然是搖搖頭:“厲王妃病症古怪,實屬第一次所見。”
“有勞御醫。”雲菱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由墨夜將人送出去。
但這御醫轉眼剛走,秋清風上門來訪了。
“不見。”這是雲菱給出的回話,隨後赫連繁燼也吃了閉門羹。
末了是豐元帝前來,可雲菱照樣給他一個閉門羹吃。理由很簡單,那就是她身爲女眷,如今臥病在牀,不宜見除了夫君外的男子。
“啓稟王妃——”
“煩不煩,是不是巴不得我死?都病成這樣了,還要來一個勁的打擾。難道不知道病人要靜養麼?是不是本妃死了,你們才能安心?”雲菱怒了,這些人真是夠了!這墨夜也真是的,難道就不會攔着麼?
墨夜聽出了雲菱語氣中的怒意,但這並非他不想攔着,而是他需要這些人進來。如此他才能找機會安排影衛出去,必須有進纔有出。
“菱兒,是我。”這是程皇后的聲音。
雲菱沉默了一陣,並沒有再傳出聲音來。
“菱兒?”程皇后的面色仍舊蒼白,但比起那日卻好上太多。
不過程皇后的呼叫,根本沒能讓雲菱迴應一句。
“菱兒,你是乖着我。”程皇后的聲音有些哽咽,一旁的素青看不下去道:“厲王妃,您這也夠了。娘娘在陛下跟前,不知爲您說了多少好話,您可要知好歹。”
可是無論是素青的怨念不平,還是程皇后的苦音,都再也換不來一句雲菱的回覆。
其後更是無論誰來,雲菱連回一句都沒有。至於這些人想進屋,那墨夜是決計不可能放行的。他知道雲菱現在不想見這些人,但猜到了他的作法,是故沒有起來轟人。
彼時齊宮之內,高盛太后已經聽明白了來報。
“看來這叫雲菱的女子,倒是個軟硬不吃的。”高盛太后看着赫連繁燼說道。
赫連繁燼跪坐在原地,脊背挺直而頭微底:“她素來就是個不凡的女子,打定主意的事情,就是撞到南牆也會拆牆而行。”
“那本宮就且看一看,她撞了南牆後怎麼拆牆。”高盛太后琉色美目輕合道……
而那頭的墨夜,已經收到了通過人流進入,安插了影衛得到的消息。
“王爺失蹤,大盛厲王府被驚雷劈燒,雲瑞西州叛大盛投大齊,同裡捐大昌源鉅額貨款潛逃,魅夜同樣失蹤。”雲菱細數這一樁樁事,菱脣冷笑了笑。
“王妃,現在當如何?”墨夜在收到這些消息後,心中震驚無比!僅僅是三日而已,這就發生了這麼多對於他們非常不利的狀況!
“我們來玩一下邏輯遊戲。”雲菱卻無厘頭的說了一句,她走到案几前將這五個時間寫下來。
每一個事件寫一張紙,然後開始排序。
墨夜眼看雲菱將這些事情的發生進行羅列,一會兒把王爺失蹤放在第一,一會把王府被燒放在第一。
“王妃,您這是?”墨夜沒看懂。
雲菱指着王府被燒道:“王府代表的,如果是我們的退路。同裡代表的,就是我們的錢。我這裡發生的事,代表的就是君臣失和。雲瑞代表的,就是衆叛親離。魅夜代表的,就是我們的底牌。王爺本人代表的,就是掌控一切的主力。”
墨夜聽到這裡,後背心一陣陣發涼。因爲雲菱說明的這一切,就代表着他們的爪牙被一根根砍掉了。
“目的是很麼?”雲菱羅列出所有的紙片,一雙水眸緩緩縈着一縷縷睿智的光。墨夜知道她正在思考,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待命令!
“燒驛館!”雲菱在一刻鐘後,果斷的下達了命令!她必須要知道外界的消息,不能當一隻坐以待斃的井底之蛙!
“你這樣,我們讓驛館全部葬火海,而咱們的人全……”雲菱做了決定之後,很快將應做的細節吩咐下去。
“驛館大火!”最先收到信的,是負責驛館防衛的大齊丞相莫羅。
“驛館大火!”緊接着收到來報的,就是盯着驛館的高盛太后。
“驛館大火!”隨後已在往齊宮路上的秋清風也收到了消息。
一時間火勢滔天而起,最令高盛太后不解的是。雲菱和她的影衛,全部都昏迷不醒!而這一場火,毋庸置疑是人縱!
“好一個厲王妃。”高盛太后看到這裡,已經明白了雲菱的用意。
“燒燬驛館,將自身置於險地。反而因此脫困,這一切反而是我大齊保護不周。她醒了麼?”高盛太后看向身旁的赫連繁燼詢問道。
“方纔宮人來報,剛醒了。”赫連繁燼回答,而他的心緒有些疑惑。因爲此前高盛太后雖然對雲菱看重,但並未如此關注。
“本宮去會一會。”高盛太后站起身來,竟然要屈尊去見雲菱!
這簡直就是震人聽聞!須知高盛太后除了必要的朝政需要,她一旦回殿之後,便不會再出殿門!
可是這一次她卻親自去見雲菱!這——
“隨本宮來。”高盛太后叫上了赫連繁燼,後者懷着疑慮跟隨而去。
那時雲菱正喝着湯藥,宮人便報說高盛太后到。
“恭迎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一屋子的人,全部都是恭恭敬敬的跪地拜下。
“都免禮退下。”高盛太后廣袖輕拂,那些宮人連擡眼偷看她一眼都不敢,一個個跪退而出。
赫連繁燼爲高盛太后伺上軟椅,她才坐在雲菱的牀前。
高盛太后那一雙和赫連繁燼如出一轍的琉璃色眸,此刻凝着雲菱而微揚起:“本宮自當太后數十載,對本宮不敬者,都已成爲枯骨。”
雲菱輕咳了一聲,緩緩支起身來道:“您可以理解爲,菱兒是被您高大威武,威儀萬丈的氣勢所壓,然後忘了還有行禮這麼一說。”
“呵呵——”高盛太后的聲音聽不出悲喜,可赫連繁燼卻被雲菱捏了一把冷汗。知道她這膽子也真的是大,罷了罷了。若是真得罪了這個太后,他豁出去也只能保她了。
“你確實很聰明,本宮喜歡聰明人的忠誠。尤其是像你這樣的,不僅聰明還有能耐,本宮要你的醫術,也要你製出的那些藥。所以本宮不會讓你死,但本宮並不想養一個敵人。所以爲了讓你忠誠,我會剔除你所有的記憶,然後將你培養成本宮的接班人。我大齊的皇后,燼兒的妻。”高盛太后的話,讓雲菱的眼神凝重起來。
赫連繁燼握了握拳,他知道雲菱不會願意,可是他更知道高盛太后的決定不會改!因爲她已經做出決定!
“你可以反抗,可以忤逆本宮的決定。但代價是,如風鎮被毀,裡面的人全部死,僅此一樁而已。”高盛太后說完這些話,已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來人。”只聽高盛太后喊了一聲,並且吩咐——
“大盛厲王妃,因受傷過重,今不治身亡。爲向大盛表示歉意,本宮決議撤兵出潁州。”
雲菱聽到這裡,瞳孔緊縮而起。不得不說,高盛太后很捨得下注!她這麼做下來,大盛的人不會再爲雲菱鳴冤。而盛啓又已失蹤,便不會有人真正上心救她!
而且雲菱相信,以高盛太后的手段。一定會讓天下人相信,她雲菱真的死透!完全的死透!甚至連盛啓,恐怕也會以爲她死了!
那麼天下會如何?!
大齊必能從戰亂中脫身,以仁義之名引咎退出這張天下逐鹿之戰,卻可坐觀壁上看天下人廝殺!
“我會盡量勸說,你自己要保重。”赫連繁燼看着雲菱,他確實很想娶她。可是他並不願意,她過得不開心。
“謝謝。”雲菱道謝道。
赫連繁燼長眉微蹙,他看着雲菱那略有蒼白的臉。他見她的髮鬢散亂,那模樣就像是當初在帝陵裡,他們被邪先生追得狼狽之時。他凝眸看着,擡起手來又收了回去:“你不必謝我。”
他頓了頓,又緩緩道:“其實我很想按照太后所言那麼做!菱兒,我想要娶你,我想你是我赫連繁燼的女人。”
“你——”雲菱的眸光有些複雜。
“所以我也很希望你忘記他,我用一年的時間。如果你即便忘了他,也不會喜歡我,我就放手可以麼?”赫連繁燼想爭取,他想要得到眼前的人,真的很想很想!即便辦法卑鄙,但是他想要做。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繁華?”雲菱盯着赫連繁燼的眸問道。
赫連繁燼看着雲菱,良久之後搖頭:“他已經死了。”
“被盛京殺的?”雲菱追問。
赫連繁燼點頭:“是,死了。”
“好,我知道了。”雲菱閉上眼,緩緩的回想盛繁華當初出現的那一幕。
雲菱知道,那個其實單純的,卻極重情義的盛繁華,已經被盛京的狠毒殺死。他不願意再當盛繁華,她不能讓事情重來,所以這就是定局。
“我曾經看過一句話,可能現在說出來有些蒼白。不過我想跟你說一次,也就這麼一次。”雲菱認真看着赫連繁燼。
“無論這人世多麼冷漠,請保持本心。”雲菱知道這很難,有時候她自己可能都辦不到。但是她一直在努力,所以無論外界怎麼變遷,她都要保持一顆向上而積極的心。
“你先歇着。”赫連繁燼站起身來,也不知這一句話是否聽進去了。
雲菱緩緩的閉上眼,又輕輕吁了一口氣:落在高盛太后手裡,也不知是對是錯。
從直覺上來說,雲菱認爲九曲山的人更危險。從她的判斷裡,高盛太后並不會被九曲山的人控制。他們之間也許有利益掛鉤,但高盛太后掌握着主動權。
議和大殿之上,高盛太后的懿旨已經傳出。
“這怎麼可以?!”蜀南王聽說這消息,當即要跳腳起來。
赫連繁燼此時也已在宴廳內,蜀南王聽說了消息之後,當即就對他訴苦:“小王爺,高盛太后不知這潁州攻防的艱難,您可是非常清楚。如今雖說驛館失火,但咱們怎麼沒事?偏偏這厲王妃出了狀況,這事情必有蹊蹺!”
“不錯不錯,聽聞厲王亦是失蹤。豐元帝與厲王似乎鬧不和,指不定這就是大盛的伎倆。用一個王妃換半壁江山,這也忒值了!”西域王也坐不住道。
“二位稍安勿躁,太后娘娘已擺駕來此,如若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提出來細談。”赫連繁燼安撫下來說明道。
“這——”
此時一直沉默的豐元帝開口了,他的目光看向秋清風:“順帝,朕最近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賜教。”
秋清風聽言清眸微動,已如政客辦微笑道:“豐元帝言重了,賜教不敢當,但若能幫上你忙,倒也算是朕之能耐。”
“順帝必然能幫。”豐元帝卻肯定,並且將問題提出:“朕的人查出,九月初五之時,厲王自南六坡回驛館時遭伏擊。而朕查問了驛館當日的大齊守官,據知你當時並未在驛館之內。敢問順帝當日去了何處?”
秋清風脣含着淺笑:“原說此事,當日朕在鳳棲館內喝茶。”
“可有人證?”豐元帝查問。
“並無。”秋清風爽落回答。
豐元帝的目光聽此看向了赫連繁燼:“小王爺當知今日驛館失火一案,來得十分突兀且燒得很有目的。如此可說明縱火之人,很清楚驛館的佈局,尤其清楚厲王所在殿落的佈局。而據朕所知,此前順帝可是經常往厲王殿落走動。”
秋清風聽完豐元帝的分析,聲音依然清淡卻帶了一絲冷意:“豐元帝的意思,是本王縱火燒死厲王妃?”
豐元帝薄脣微揚,鳳眸裡有一縷諷刺:“順帝曾是秋氏少莊主時,對尚且待字閨中的厲王妃一往情深。以至於到如今,仍舊念念不忘不是麼?”
殿內的氣氛,因爲兩位帝王的話而變得火藥味十足。沒有人想到豐元帝會忽然針對順帝,並且還將後者昔日的往事抖出來。
且按說順帝如今已貴爲一國的九五之尊,對於豐元帝翻的這一條舊賬,自當嗤之以鼻不予理會。但是順帝的回答,讓在場包括大齊的主要大臣在內的衆人震了震!
“是。”秋清風回答得真是乾脆利落,他確實對雲菱念念不忘。
“呵呵——”豐元帝鳳眸閃過一絲流光,笑聲充滿了森然,他冷聲道:“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得不到便可毀之。”
秋清風那一雙清眸裡,散開了無可置疑的威儀:“豐元帝若非身爲帝,朕會認爲你是一介武夫。”
“你說什麼!”豐元帝怒起,任何一位帝王被人說成武夫,都不會像一隻兔子那樣溫順。
秋清風根本就不相信雲菱會死,他的目光此刻並不看豐元帝,而是移向赫連繁燼。
“朕不信厲王妃會死,她之命爲天下鳳主。不可能輕易死去,而大齊若是連在火中將人救出的能耐都沒有。那麼朕認爲,大齊恐怕沒有資格,來做此次議和的中家。又或者你齊宮,本就打算將我等埋骨於此。”秋清風的話,如悶雷炸入衆人心間。
秋清風到了此刻,已經清楚局勢有變。高盛太后本就是不可控的存在,而豐元帝極有可能與高盛太后達成了某種約定。否則不會在此時,忽然與他爲難。
這個高盛太后——
秋清風思慮間,已想清楚其中的枝節。他料定高盛太后要將雲菱留在齊宮!而如果沒猜錯,必然是要成全赫連繁燼!這可真是個好母后——
可惜,他不可能如他們的意。
大齊想要坐觀虎鬥?想當壁上觀花者?妄想!
“順帝此言極重,本宮聽之惶恐。”高盛太后正在此時,已來到殿外。
“太后娘娘駕到——”內侍的聲音尖揚而起。
大齊衆臣跪地拜下:“臣等叩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
“平身。”高盛太后着一身莊紅的宮裝,顯得高貴沉穩。她如一輪落日殘陽,散着紅暈光輝一步步走進大殿。
這樣的女人,你以爲她已經日落西山。可是她的手段,她彷彿很正常的一個出擊,就能夠將天下局勢徹底改變。她的出手快而準,讓人防不勝防,且往往在平常中暗藏出其不意。
高盛太后踱步坐上主位,而在場天下四位帝王,以及大齊一衆朝臣均是七尺男兒。但沒有人對高盛太后有一絲一毫的質疑,因爲這個女人的強大毋庸置疑!
“本宮方纔聽了話,順帝的意思是不信本宮的話。其一認爲厲王妃沒死,其二認爲本宮召集你等前來是包藏禍心。”高盛太后依然帶着頭紗,但是那一雙眸散出來的光,依舊讓人感覺威儀高遠。
“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高盛太后當知,朕自來不與齊宮作對。若這厲王妃果真死了,那麼朕自然無話可說。”秋清風揚言道。
“朕不同意。”豐元帝卻又開口駁回秋清風的提議,並且嗤聲嘲諷後者道:“你分明知道厲王妃已死,現在做出這等做派,是想要表明你的清白麼?”
“豐元帝,朕此等作爲是要確定此消息的真假。而你如此反對,是否心中有鬼。”秋清風清眸中有意思不耐。
“呵呵——真是賊喊捉賊,那麼朕想請問順帝,你打算怎麼驗?將厲王妃的屍身弄到這大殿之上,供我等衆人查看?!”豐元帝言語譏誚,顯得有些刻薄。
衆人聽言議論紛紛,這似乎是一個辦法,畢竟衆人見證,也就再無話可說。
“啓稟太后娘娘,臣有議。”丞相莫羅站出道。
高盛太后廣袖輕起道:“莫丞相請說。”
“謝太后娘娘。”莫羅拜謝後,纔開始陳述:“老臣本受太后娘娘委以重任,肩負驛館安全之責。然有負衆望,纔有驛館此番大火,臣罪該萬死!”
“然臣在火勢發生後,已及時進行救援。當時驛館內的火情,以厲王所在殿落爲中心,燒得十分可怕。現場有明顯的煤油味,系人爲縱火。至於縱火行兇之人是誰,還帶巡查中。而進殿救人時,內裡之人均是暈迷,厲王妃本人亦是暈迷不醒,但身上並未燒傷。”
秋清風聽言插口問道:“你的意思是,當時厲王妃並沒有受傷?”
“你是否能將當時的情況說明清楚?!救人的都是護衛,均是男子,怎麼確定厲王妃身上沒傷?”豐元帝也有問話。
“不錯,請莫丞相回答豐元帝和順帝的問話。”高盛太后公正詢問。
莫羅聽言頷首:“老臣遵旨。”
他接着一五一十說明:“衆所周知我大齊也有女武官,在負責救火之時,老臣便已考慮到驛館內有女眷。是故在安排救援時,有專門的女武官負責救援這些女眷。其中負責救出厲王妃者,便是我大齊的有名女捕追雲。追雲捕快已經確定厲王妃身上並未外傷,只是被迷煙嗆昏了。”
“傳追雲。”高盛太后下令。
不多時那叫追雲的女捕快便被帶上大殿,她方行禮畢,高盛太后便直接問話:“追雲,本宮問你。”
“是,太后娘娘。”追雲在大齊倒有清譽,在座即便是豐元帝和順帝,也有聽聞此女的名號。
“厲王妃系你所救?”
“回太后娘娘,厲王妃確實爲卑職所救。”
“那麼厲王妃當時的情況如何?”
追雲聽言認真想了想,然後字句清晰道:“當時火勢很大,卑職闖入寢殿時,看見厲王妃躺在牀上,不遠處是昏迷不醒的一名黑衣影衛。
卑職近身查看時,發現厲王妃亦是昏迷不醒。但當時屋裡的煙霧非常濃郁,卑職來不及多查看,便將厲王妃抱出來。待出了火區,卑職因多年行走江湖,是故懂些許醫道,便立即爲厲王妃查看。發現她身上並沒有傷,但爲何昏迷不醒卻是不知。”
“很好,你且退下。”追雲說得很仔細,高盛太后聽完便讓她可直接退下。
待追雲離去,高盛太后又命御醫進殿。
按御醫所言,雲菱等人都是先中了*導致昏迷。在昏迷的過程中,因爲火勢的迸發,導致吸入過多迷煙而不自知。
“你的意思,厲王妃是因吸入過度迷煙而死?”秋清風盯着御醫發問道。
不想御醫卻搖頭:“非全是因爲如此。厲王妃本身有暗疾,身體的狀況很不好。迷煙只是誘因,真正令厲王妃香消玉殞的,是其身上的暗疾。”
“敢問是何暗疾?”秋清風根本不相信雲菱有什麼暗疾。
御醫認真回答:“這暗疾說來奇怪,在脈象上看爲丹田經懸浮,牽引心脈不穩,可卻查不出病因,讓人無法對症下藥。”
“這不是武功被廢,身體嚴重受損的脈象麼?”秋清風擰眉而問。
“非也。若是武功被廢者,身體必然非常孱弱。但厲王妃的體質雖不算強健,卻也並不弱。”御醫回答道。
“朕要親眼所見。”秋清風根本不信,好端端的人怎麼可能有暗疾,怎麼可能因此死了!
豐元帝聽言冷笑:“順帝,你別厲王妃乃朕侄媳。身爲我朝王妃,被橫陳於大庭廣衆之下驗屍成何體統!順帝就算是要表清白,也請莫要侮辱死人。”
“豐元帝一口認定一個死,莫非是巴不得這厲王妃死!”秋清風也火了,豐元帝是專門來跟他作對的!
“二位莫急,既然僵持不下。本宮倒是有建議,你等可各自派一女眷查看。”高盛太后提議道。
“這倒是不錯的提議。”西域王點頭,蜀南王也覺得不錯。
豐元帝聽言鳳眸微垂,而後點頭道:“高盛太后此議甚妥,朕之皇后,與厲王妃有舊交,爲人心細緻,可擔此任。”
“甚好。”高盛太后同意豐元帝派出程皇后。
秋清風同樣點頭:“可以。”
隨後兩方安排,各自去驗屍……
彼時在鳳城某處院落內,盛啓張開一雙黑眸,他伸手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廢掉三成功力,接下來倒是有些棘手。”
盛啓呢喃一句已站起身來,內力同時一震,將鎖住他的鏈條徹底粉碎!內外看守驚見之間,盛啓已經踱步而出。
“站——住——”看守之人在舉劍之間,已被盛啓的青劍一劃爲二!血液不灑,隻身首異處。一路所過,皆是如此。這就是屬於盛啓獨有的殺伐,從不會血濺四方。因爲魔劍嗜血,而他也不喜歡被血濺到。
若非日前魔劍被暫時封印,盛啓也絕不會選擇那麼髒自己的手法去殺邪先生。若非爲長風報仇,他也絕不對以天子劍去插死盛京!他們是盛啓自掌控魔劍一來,唯二殺人見血者。
盛啓隨後將影衛都救出,在下達將此地所有人滅殺之後,他也即刻分派任務。
“你們誰此前是長風的助手。”盛啓先是問道。
“屬下長陵,此前長風護衛助手。”一名影衛站出身道。
盛啓擡眸看了長陵一眼,從名字便知後者是長風帶出的影衛。在影衛軍裡,每一名訓練過一批影衛者。有資格以自己的名字中一字,給他欣賞且看好的影衛命名。
“長陵。”盛啓似乎要記住這個名字。
“現在安排下去,其一傳信潛藏在九曲山的影衛,全部都動手;其二傳信沙青和朱八,令即刻出兵攻大齊,出師名號爲剷除叛徒,一旦雲瑞被交出則休兵;其三傳信潁州廖山,配合潁州一帶影衛,展開襲殺反攻潁州;
其四傳信隴西守將卿天霸,率五萬隴西軍,匯合長蛇三萬精兵攻蜀南國;其五傳信京都拿下娰太妃,並困守寒山寺;其六派一隊人在嚴逼道士之供後,救出被困張默;其七調集鳳城剩餘所有影衛,一刻鐘內彙集於此!”盛啓的安排共七條,不僅反擊了這幾日內對他的不利局勢,尚且有令人膽寒的部署!
而這一些部署,分明都是潛藏已久。九曲山上的影衛,不可能是這一年才安插進去的。靈蛇縣內的三萬精兵,恐怕早在雲菱與大殿上,回答了盛啓的兵法問題後,就已經做了部署。不僅是爲了今日可啓用,更是提防蜀南國進軍。畢竟誰也不能保證,當時朝堂上的大臣都會忠良不叛大盛。
這七步的部署,也充分的體現出,盛啓的在大盛朝內的真正實力!他的人力網,他的影衛軍遍佈整一個大盛朝!也難怪他昔日,並不將皇帝和盛京看在眼裡。他原本就是有這樣自傲的本事……
且盛啓很清楚,在他安排中的突襲,必然能達到最好的效果!因爲他身重秘術,或者失蹤的消失,必然是人盡皆知。
此時此刻,他的敵人絕對料想不到,他會出來反擊!而當他們在收到鳳城的消息時,爲時已晚了。因爲盛啓自信,他這一支影衛軍的傳信速度,絕對不會比任何勢力弱!何況他的令下,必然會比鳳城傳出消息要早!
只因現在,尚且無人知道——他盛啓,已經脫困!
一刻鐘之後,鳳城的影衛全部彙集而來。同時有被雲菱散出的,原本在驛館內的影衛,共計三百一十二人。
盛啓在得知驛館出事之後,一直都想知道內中的具體情況。但那時驛館的守衛過度森嚴,外面的影衛要查探很困難。而今這些人的到來正好滿足他的念想。而他在知道這一切本是雲菱的部署之後,原本焦慮的心才稍安一些。
“啓稟王爺,方纔得到來報。宮中傳出消息,言王妃因傷勢過重,已不治而亡故。”長陵在安排好事務,並召集影衛軍時,得到了回報。
“放屁!”盛啓冷厲而斥,卻是少有的爆了粗口,他纔不信雲菱自己放火會燒死自己!但有此傳言出來,勢必代表雲菱在宮中有難。至少有些人想要困住她,想要以死來脫開她原本的身份。
盛啓清楚赫連繁燼的心思,更知道高盛太后此人,決計是對雲菱的能耐徹查了一番。而以高盛太后的能耐,雲菱身上的秘密她就算不能完全查清,也能從中看出蛛絲馬跡。
“王爺,此處尚有一份陛下的信函。”長陵說話間將信函呈上。
盛啓接過信函略略看一遍,折了放入袖袋裡道:“一會你們要隨本王進齊宮,其內雖有少數影衛支援,但總體形勢並不樂觀,都做好準備否?!”
“是!”影衛們齊聲而喝。
盛啓的目光巡視向每一位影衛,被他的目光落下者,都打起精神挺直腰桿!他們中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此前身居鳳城,只負責收集情報的影衛。他們中許多人,甚至從未見過盛啓。但是在影衛軍中,最不缺乏的思想訓練,就是將盛啓神話!
須知盛啓本身的事蹟就是一段段傳奇,如此再加上訓練者的情感渲染,他被神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所以對於盛啓,影衛們的忠誠根深蒂固,如同信徒忠於教皇!
那麼今日這些影衛有幸見到心目中的神,哪一個心中不是激昂澎湃!別說是讓他們闖皇宮,就是讓他們上刀山下火海。想必只要盛啓令下,他們都能去!
“現在……”盛啓並沒有打算就這麼帶着三百人,直接衝進去。而是有計劃的部署着,因爲齊宮的侍衛軍數以萬衆,他就是再強也不可能真的硬闖。
只聽盛啓以他身邊原有的影衛作爲基數,而後融入鳳城中的影衛。如此搭配下來,可以各自發揮優勢。
盛啓身邊的影衛能發揮機警果斷的決策,鳳城中的影衛能及時提供相應的信息和提議。兩廂合作之下,可以儘量的減少錯誤。
半個時辰後,盛啓下令出發!
那時正是豐元帝和秋清風派人驗屍的時刻——
程皇后原本身體不適,該是在驛館內歇養。只驛館失火,她亦是被救入宮中,此時聽聞消息自然責無旁貸。
程皇后也不信雲菱會死,可是……
因爲身體欠佳,素青被准許扶着程皇后進殿內。與秋清風的人,一起準備驗明。
那會殿內牀榻上,正躺着一披頭散髮的女子。程皇后走近而看,可不正是雲菱的模樣!雖然面色灰白,雖然沒有昔日的光彩,但是確實是雲菱的模樣!
“菱兒——”程皇后確實不相信人死了,她匆匆走了兩步。卻因身體欠佳,而幾乎是跌趴而下。所幸被素青扶住,否則她便跌地。
“娘娘小心!”素青穩扶住程皇后,後者靠坐在雲菱躺着的榻上。她也知道世間有易容術一說,豐元帝在給她下令時,也特別提醒要檢查屍身是否被易容。
所以程皇后在坐定之後,她便窒息的查看雲菱下顎與頸上的膚色,並伸手輕輕的摸了一遍。然而事實是沒有!
程皇后的手指微顫,她握起雲菱的手指。她清楚後者行醫,手指因多用銀針,尤其食指與拇指上應有細繭。且人的手很難易容,而程皇后認得雲菱的手。
“還是一樣……”程皇后在檢查完之後,下意識握緊這雙僵硬的手!她忽而低下頭靠近雲菱,仔細的嗅了嗅!那是一股雲菱獨有的清甜藥香,與她常年接觸藥材的原因分不開。而這種獨有的藥香味,更不可能被模仿!
“娘娘——”素青有些忌諱死人,看見程皇后這樣親近下去,不由拉住勸阻。
程皇后卻十指緊扣住雲菱的手掌,一行清淚灑落:“怎麼可能是你,你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不應當的,不當如此的!”
“程皇后,如果您也確認,請讓位可好?”一旁秋清風的女侍,見此催促說道。
程皇后伸手拭淚,緩緩側在一旁:“你請便。”
“謝程皇后。”女侍這才靠近雲菱,並且伸手打開帶來的醫箱。進而有條不紊的,一步步進行檢查。
這位女侍的手法,明顯出身醫者。她在仔細檢查了兩刻鐘後,才收手整理好用具。
“如何?”程皇后擔心自己檢查的不到位,尚且詢問女侍道。
“大殿上說吧。”女侍回覆道,畢竟程皇后不是她的主子。
程皇后眸光微動,停留在雲菱的身上不願意挪開。但素青已勸道:“娘娘,您還得去大殿回話。”
程皇后再度握緊雲菱的手,隔了一陣才道:“扶我起來。”
“是,娘娘。”素青扶起程皇后,眼神有些懼怕的看了雲菱一眼,心中不由道:您的信奴婢可親手交給了皇后娘娘,真不關奴婢之事。您若真有冤屈,可莫要來尋奴婢。
……
待回大殿,秋清風的女侍已先程皇后一步在回話。
“啓稟聖上,奴婢經仔細查明。厲王妃身上並無易容痕跡,亦是沒有外傷。但腹內有古怪病源,且肺部有濃煙未散,確實已死無誤。”女侍的回答,讓秋清風驚震!
秋清風知道,自己的這位女侍醫術雖不如雲菱,但也有一些本事。而她既然確定雲菱已故,那麼就不會有錯。可是這怎麼可能?!他不信!
豐元帝在聽完這位女侍的回覆後,鳳眸微暗而看向程皇后問道:“皇后,你怎麼看?”
“程皇后身體欠佳,且坐下來說。”程皇后這臉色蒼白如紙,是個人都看得出她身體非常不妥。
“多謝。”程皇后也不再逞強,緩緩坐下軟椅後,纔開始說明:“本宮與菱兒雖不算關係十分親密,但也有些許閨閣之交。菱兒身上與尋常女子不同,她之體香是獨有的清甜藥香味。手指因爲常年採藥,施針等亦有細繭存在。而這一些,她都有。”
程皇后的話雖然不如女侍專業,但她從細節出發,雖未作出總結。但聽着都明白,她也確定雲菱死了。
豐元帝在聽完程皇后的論述後,開口言明道:“高盛太后,朕有請一事。”
“豐元帝請說。”高盛太后一路顯得十分溫婉,毫不像是一名強勢的掌權者。
“厲王妃爲朕侄媳,如今人既已故去,還請將人交由朕帶回京都。”豐元帝說明道。
高盛太后聽言即回:“理應如此。”
豐元帝確實是最有立場的收屍人,這讓秋清風心頭的鈍痛再度發作。那人兒就算死了,他甚至連安葬她的理由都沒有!
可是她不可能就此死去!這不可能的!
但秋清風也知道,現在無論他是否相信。所謂的事實就是——雲菱已死!雖然想不通高盛太后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此刻他已經沒有退路。
“既然兩方都已確定厲王妃確實亡故,那麼議和一事順帝可還有疑義?”赫連繁燼也根本不清楚高盛太后的安排,但他知道後者既然敢於讓人去驗,那麼就絕對不會有問題。而結果卻是如他所想!
秋清風的手指下意識握緊桌案上的茶盞,隨後又緩緩鬆開道:“朕此前言語若有冒犯,還請高盛太后莫往心裡去。”
“本宮的心胸還不至於如此狹隘。”高盛太后緩緩笑道。
赫連繁燼順着氣氛開口:“那麼我五國議和大事,由此刻開始商議。在戰事上,我大齊將從潁州退兵,以自責驛館失火致死厲王妃一事。”
議和應赫連繁燼的話,開始徹底展開!但秋清風的心思,卻更記掛在雲菱的身上,議和之時多半消極對待,並不願意做出一些細微的讓出,始終讓議和有些沒辦法順利展開……
而那時盛啓已經帶着影衛軍,如魑魅魍魎,在日光中悄悄的潛入齊宮。一路所過,放倒無數侍衛。卻讓侍衛仍舊如站崗的模樣挺立,竟一時間無人察覺!
這就是盛啓想要的效果!
等到那些侍衛終於緩緩倒地時,齊宮頓時大亂!可那時候,盛啓已經抵達他的目的地——議和大殿!
那會殿內以蜀南、西域、大盛三國的使臣正在激烈提出各自的立場!
“我蜀南被你大盛欺壓多年,此刻怎麼也不可能平白就退兵!大齊退兵而已,並不代表我蜀南我西域的立場!”蜀南使臣激昂說道!
“你可以不退兵,但很快你蜀南的王城會是我大盛的疆域。”盛啓的聲音如神忽將而來!
“鏘鏘鏘——”殿內護在各自帝王身邊的護衛拔劍而出,他們都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所駭!須知這裡可是齊宮,竟然有人不經通報而進!
只見盛啓一襲黑衣,他自大殿之外走進,就像進自家殿堂般自然!
“本王來得遲了一些,所幸還沒錯過。”盛啓跨步走於大殿中央,他的腳踩在那紅毯之上,驚了一衆人的心!
這個人,是怎麼來的?!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盛啓已微躬身向豐元帝行禮:“陛下,臣來遲。”
“不遲不遲!快坐!”豐元帝看到盛啓,再看他的出場如此突兀,心中忽然就有了滿滿的底氣!
“厲王,不知你如何進來。”高盛太后迤邐開口,口氣並未有半點變化。
盛啓聽言,黑眸直視高盛太后,冷厲的薄脣微啓:“高盛太后想如何對待本王愛妻,本王就如何進的齊宮。”
“哦?本宮如何對待你之愛妻。”高盛太后琉璃色的眸在輕紗下凝了凝,廣袖中的手指微微捏起。
“偷偷摸摸,欲偷天換日。”盛啓冷聲道。
“放肆!”大齊莫丞相厲聲呵斥!
“厲王尚且不知,厲王妃之死。經由豐元帝、順帝驗證,確屬無疑!且太后娘娘,已同意豐元帝將屍身帶走,這如何是偷偷摸摸!厲王你,莫要太猖狂!”這位老丞相是氣急了,這事情都已經有公斷,這厲王不是無理取鬧麼?!
“不錯!”大齊朝臣紛紛附議,都譴責盛啓太猖狂!
赫連繁燼此時站起身來:“厲王,你進殿未經稟報,恐怕是闖宮而來。在我大齊,闖宮者罪當五馬分屍!”
“不錯!該五馬分屍!”大齊的臣子們都聲討盛啓,這簡直太過分了!
盛啓冷眼看了衆激昂的齊官,森然道:“本王既然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從你守衛森嚴的齊宮走到這裡而你們尚且無人得知。你們說,本王要在齊宮殺人放火有何難?!”
狂妄!冷血!無情!厲王也!
“好一個厲王!”高盛太后美眸緊盯着盛啓,這個敢於在她完全掌權時期,挑釁她威嚴的男人!
“本王自然是好,但現在還請將本王愛妻交出。否則,後果高盛太后擔不起。”盛啓若不是強忍着,都想直接捏死高盛太后。盡然敢胡說他的小人兒死了!
“呵呵——本宮倒是好奇,有什麼後果?!”高盛太后拍案而起,竟是大怒!
殿內一時寂靜,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高盛太后在人前發怒!
這是厲王的能耐,一見面就辦到了!
“齊宮毀滅,大齊毀於你一介婦人之手!”盛啓的氣勢毫不退讓!
“你憑什麼!”高盛太后氣得冷笑。
盛啓嗤笑一聲:“就憑本王已舉兵在攻你大齊邊疆;就憑你在九曲山的人,此刻恐怕已經自顧不暇;就憑現在本王站在這裡,而身後進宮一路,倒下的是你大齊的侍衛。”
三個就憑,讓高盛太后的怒火瞬間收攏。她知道,她遇到了強勁的對手!這個厲王,比想象中還要強悍!
“不夠的話,還是有的。比如你的盟友蜀南,現在王城也被攻;比如潁州在明日太陽升起後,會重歸我大盛的版圖;比如西域其實就是你大盛的一條狗;又比如……”
“閉嘴!”高盛太后額上青筋隱隱,目光變得兇狠起來!但這樣的高盛太后,卻已經不是最可怕!
高盛太后似察自己失態,緩緩的壓了壓氣道:“厲王,你是在挑釁本宮麼?”
“非也。”盛啓卻否認,他往豐元帝身邊坐下來。黑眸看向殿內所有看着他的臉孔,那一刻就像是他坐在主位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只要本王愛妻安然,議和可以接着談。”盛啓的口氣無可置疑。
赫連繁燼微擰長眉:“厲王,厲王妃遇難一事,本王同樣悲痛。然事已成定局,並非強求可得。且貴國是由程皇后親自驗明,明順帝亦是派人查證,並無任何異議。”
“不錯,厲王如若不信,自可親自去查。然藐視我大齊之威,罪無可恕!”莫羅無法原諒盛啓的囂張。
“查證是必然的,可將你們說的死人擡上來,本王親自告訴你們,她是不是本王的愛妻。”盛啓開口駁回。
“你私闖禁宮,不覺無此資格麼?”高盛太后卻開始發難。
“本王想高盛太后誤會了,本王私闖禁宮不過是因爲愛妻心切。這天下人均知,本王就這麼一個妻子,寶貝如明珠,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盛啓堂而皇之的向天下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就是個寵妻至上的王爺。
“你們最好祈禱本王之愛妻無事,否則什麼樣的事本王都幹得出。在本王的心中,若菱兒出事,這天下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盛啓一字一句,冷厲宣誓而出。
殿內一衆人聽言,只覺得眼前厲王,簡直狂得沒邊!雖然盛啓方纔開口說的那些話令他們心驚,但又覺得一個人不可能辦到這些事。而且盛啓現在堂而皇之的跟高盛太后叫板,他們也想圍觀看看誰勝誰負!
“好狂!”高盛太后冷笑。
盛啓卻認真的看向高盛太后:“請莫要挑戰本王的耐性。”
“本宮倒是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在本宮的地盤叫囂!”高盛太后骨子裡的強硬,也不容褻瀆的被挑起!
僵局就此形成!
盛啓在高盛太后的強硬下,竟更爲猖獗的拔劍!
“你想作何?!”殿內護衛喝聲道!
盛啓冷笑一聲,舉劍而起間,一道道青光匯聚在劍身!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雲菱沒有死!所以高盛太后的話,根本就是扯淡!
“既然如此,恐怕不能善了。”盛啓的青劍上,一層紫光鍍起!
豐元帝看到這裡,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
“豐元帝,你就如此放任厲王放肆?!”高盛太后怒斥豐元帝。
不想豐元帝卻道:“朕之皇位,本就爲厲王相讓。別說讓他放肆,就是他要將朕之位要回去,那也是理所應當。”
秋清風聽到這裡,忽然相信盛啓的話了。因爲他知道,豐元帝與靈山的合作,只怕都是盛啓授意。這表面上位叔侄,實則爲兄弟的兩人,把天下給耍了!
這個豐元帝,比高盛太后還會瞞天過海。而且出手更狠,竟然連親子都可以舍!竟然連不潔的女人也可以納爲貴妃!
“好極!”高盛太后正待下令,屋外天空烏雲驟起!
天,一瞬間暗下!
“這——”衆人有些莫名。
盛啓手中的劍卻青紫光縈繞,一道劍光更是破開殿堂飛射而出!
“轟隆隆——”巨大的雷鳴聲起,九月驚雷!
“本王說了,若菱兒出事,這天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盛啓森冷的語氣,配合這滾滾的雷聲,自有凶煞之神的氣勢!
“朕同意讓厲王檢查屍身,也許真的有人偷天換日。又或者這是厲王妃金蟬脫殼之計也未可知,畢竟厲王妃聰明伶俐,常能幹出出人意料之事。”秋清風此刻難得與盛啓站在同一戰線。
“朕也同意。”豐元帝亦是開口。
蜀南王看這陣仗,只覺得若是不答應,現在他就要命喪黃泉了。如此合計下來,他亦是開口道:“孤亦同意!”
“現在三國同意,高盛太后是否應該先將所謂的死去厲王妃,擡上殿中來?”豐元帝的口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高盛太后在這一刻,徹底生出毀掉雲菱的想法。帝陵中之事,她並非不知。那麼擁有魔劍的盛啓,可能真的有某種特殊之處,能夠分辨出雲菱的真假!
也就在這頭僵持之間,被困住的雲菱,已經察覺到盛啓的逼近。因爲尾戒上的青光一層層環繞,那是他在附近催動魔劍心法的表現!
“得想辦法出去。”雲菱凝眸看着帳頂嘀咕。只是她現在全身上下的毒藥和銀針都被上繳,要怎麼才能出擊?!
至於墨夜他們,也不知是否能脫困。
事實上墨夜並未辜負雲菱的期望,他確實已脫困並且喬裝成侍衛在等待機會。而盛啓的發飆,給他提供了機會!
完全不需要尋找,墨夜便按着青紫劍光的方向來到議和大殿!
“報——”墨夜站在殿外,大聲喝道。
殿內的緊張的僵持局面,因爲墨夜的這一聲而緩了緩。
“進來。”高盛太后開口。
與此同時,又有侍衛前來:“報——”這一聲卻是明顯帶有慌張!
高盛太后眉微蹙:“都進來。”
待兩侍衛進殿,墨夜卻先跪地:“屬下墨夜,叩見王爺。”
“王妃何在?”盛啓的目光當即落在墨夜身上!
高盛太后的臉色,在此刻變幻莫測。若非輕紗的遮掩,必然可讓衆人一飽眼福。
“請王爺隨屬下走。”墨夜跟着盛啓久了,目中出了盛啓也就只有雲菱兩人。
盛啓聽言果然站起身,那簡直就是不把高盛太后當回事。後者今日的威儀,是一步步被盛啓踐踏!
赫連繁燼長眉跳了跳,只覺得是要出事了!他可是清楚高盛太后的脾氣,一旦把後者惹急了,亦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主!
“啓稟太后娘娘,臣請隨同而去,許真是有什麼意外。”赫連繁燼起身跪請!
高盛太后聽言眸光一寒,落在赫連繁燼身上猶如尖刀!
“正如順帝所言,這厲王妃許是有什麼想法。”赫連繁燼此刻顧不得太多,他不能讓高盛太后將雲菱如何。
“滾!”高盛太后吐出一字,已是被赫連繁燼氣得七竅生煙!
赫連繁燼磕了一頭,起身隨盛啓而去。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會傷高盛太后的心,但是若讓後者將雲菱真的殺了,他會追悔終生!他確實很瞭解高盛太后!
方出大殿,盛啓便冷道:“你倒是會爲她找臺階。”
“有些事莫要鋒芒過利的好,你這麼做很有可能害死雲菱!”赫連繁燼口氣不善。
盛啓聽言口氣卻緩和了一些:“但以高盛太后的心性,絕對留菱兒下來。如不用激烈的手段,她如何會退讓。”
赫連繁燼聽言無話可答,他知道盛啓說的是對的。但是他並不贊同……
有墨夜事先偵查後的帶路,盛啓要找雲菱並不難。
那會雲菱還在踱步想着怎麼出去,殿門就被推開了。她慌慌張張要回去繼續躺屍,以放低看守之人的警戒心。可惜來者走得飛快,她只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她跑都跑不贏!只能一個躍身撲到牀上去,趕緊蓋被子!
盛啓跨步進屋,其實已聽到雲菱發出的聲響。只是這最後一下,似乎力道過重。
看到那牀榻上滾成蛹狀的雲菱,盛啓的脣角不由微微揚起。一顆緊繃着的心,也緩緩的放鬆下來。
能將被子改成這樣,是她了。
盛啓也沒開口,他只走近坐於牀榻邊上。
雲菱悶在被子裡,尚且在哀悼自己白撞到的膝蓋。可來人分明已經坐下身,怎麼不開口說話?
“膝蓋疼了?”盛啓怕雲菱悶壞了,這才淺淺開口。
雲菱聽着聲音只覺恍然,半天沒了動靜。
“菱兒。”盛啓再叫了一聲。
雲菱“唰”的把被子打開,水眸瞪得老大看着盛啓。
盛啓見小人兒的臉有些蒼白,眼底的青色不散,水眸中隱隱有血絲,知道她最近必然睡得不好。
雲菱從被子裡伸出手臂,盛啓俯身將她抱住。她雙手緊抱住他的頸,淚水不知爲何,“吧嗒吧嗒”就掉落。
盛啓伸手心疼的給雲菱拭淚,額頭輕抵在她光潔的額上:“是本王不好,讓菱兒擔心。”
“嗚嗚……”雲菱本也沒覺得有多大的委屈,可是到了盛啓這兒,就不自覺的要矯情。尤其是對着他一雙黑亮含情的眸,整個人都覺得是水做的了。
“菱兒——”盛啓本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般,還好她沒事。
“別哭了。”盛啓柔聲哄着懷裡的小人兒,那聲音聽在外殿赫連繁燼耳中,心中五味俱全。平心而論,他是希望此刻哄着雲菱的人是他。可是他又清楚,如果是他的話,雲菱不會是這等模樣。
只有在雲菱面前,一世冷酷狂傲的盛啓,纔會是愛妻如命的好夫君;也只有在盛啓面前,古靈精怪的雲菱,纔會是嬌柔可人的小妻子。
“膝蓋疼。”雲菱吸了吸鼻子道。
“嗤——”盛啓低笑出聲,手掌扣住雲菱的膝蓋輕揉道:“不能小心一些麼?”
“我怎麼知道是你來。”雲菱抱怨。
“是這邊麼?還是都撞到了?”盛啓詢問。
“就是這邊。”雲菱水眸微眯,享受的靠在盛啓懷裡,讓他給揉着膝蓋。
然赫連繁燼是聽不下去了,不由輕咳一聲提醒道:“議和殿上可還等着。”
“赫連繁燼?”雲菱有些疑惑。
盛啓黑眸微沉道:“嗯,咱們先出去。”
“好。”雲菱聽言知道情況還沒處理妥當。
赫連繁燼差宮女送來雲菱的衣物,其內盛啓幫着收拾完畢,兩人才攜手而出。
“王妃。”墨夜見雲菱沒事,也纔算完全安心。如今看兩人攜手而出,這纔是緩緩鬆了一口氣。
“咦,墨夜換行頭啦?”雲菱調侃一句,只看這一眼就知道墨夜在被帶進齊宮後,並未坐以待斃。
“王妃見笑。”墨夜聽得雲菱心情愉悅,他的面色也和暖不少。
一旁赫連繁燼見氣氛不錯,開了口說道:“本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厲王能答應。”
“你先說。”盛啓尋得佳人,心情自然也是沒話說。
赫連繁燼點點頭:“太后那裡,希望厲王給個臺階下。鬧僵了,這裡畢竟是大齊,對於你們來說也不大好。”
“只要她不咄咄相逼,一切都可以談。”盛啓也知道在鳳城之內,他若真的與高盛太后鬧僵,後果會比較麻煩。當然她並不懼怕這種麻煩,只是若可以,他也不想多招惹,畢竟又不是閒得慌。
“多謝。”赫連繁燼破天荒道了謝,只是道完他已彆扭的轉身出殿。
而彼時的秋清風,已經接着出恭之名,給靈山的靈清上師傳信……
待到衆人重回議和殿議和,盛啓的氣焰已消減下來。高盛太后也已經在隨墨夜進來的侍衛口中得知,盛啓雖然傷了宮裡的侍衛,但都沒有下殺手。可見他是留了後路,並未打算與她撕破臉皮。
而高盛太后沉靜下來後想得清楚,盛啓此人太深,能不爲敵最好不要撕破臉皮。並且有些事,可以等查證之後再議。
這樣一來,盛啓闖齊宮一事就被大而化小,小而化了的不了了之。齊臣也幾無異議,因爲盛啓方纔那一手猶如神佛之舉!他們相信若是真撕破臉,齊宮或許就毀於一旦!
“本宮今日甚乏,且由燼兒接待衆位,本宮先且回殿。”高盛太后使了拖字訣,準備先查探盛啓的虛實再議。
“太后保重。”盛啓此時倒是和善得很,聽得高盛太后眼角直抽了抽。
其餘人亦是紛紛附議,高盛太后道了謝,先由宮人扶回殿。
此後宴席不過爾爾,高盛太后不在,他們自不會談太多政事。而幾位帝王,都是言談好手,加上赫連繁燼的周旋,倒是相談甚歡得很。
因着驛館被燒,四位帝王及各自從屬,都被赫連繁燼安排入行宮。
事畢各散,各懷心思而去。
這頭豐元帝和厲王居住的殿落裡,程皇后躺在牀榻上,而云菱正在給她診脈。
“不能再顛簸了,你需要好好靜養,否則真會落下不孕的後遺症。”雲菱嚴肅叮囑。
程皇后握緊雲菱的手:“菱兒——”
“怎麼了?”雲菱有察程皇后尚且有話說。
“你沒事真好。”程皇后說着,一行清淚躺下。那淚順着髮鬢流入她的青絲裡。
雲菱伸手抱住程皇后:“我沒事。”
“你知道麼?有一段時間,我在宮裡聽着關於你的事蹟,生了嫉妒之心。當陛下讚譽你的時候,我只覺得委屈而嫉恨你。這一次陛下的計劃,我有那麼一瞬間希望這並不是計,而是你真的落難。我是不是很壞,我真的心眼很不好。”程皇后痛哭道。
“沒關係,我不怪你。只是素青怎麼那麼心虛,搞得我都沒配合你們,差點真把自己燒死。”雲菱不解的是這一點。
“此事素青並不知道,大約是察言觀色,以爲我真要害你。”程皇后解釋道。
雲菱伸手輕撫着程皇后的小腹:“你放心,胎像上的問題我不能幫忙。但養身體我還是拿手的,雖說他本就不太好,是要流掉的。但終究是爲我,你以後也不能這樣不愛惜自己了。就算是爲了你的愛人,也不能這樣折騰自己。何況他是帝皇,自古薄情多帝皇!”
對於豐元帝的作爲,雲菱完全不能苟同。但程皇后心中有他,她也不能多說什麼。畢竟說多了,對程皇后來說不見得是好。人生路都是自己走的,是苦是甜只有自己知道。她不是程皇后,不能替其決定人生路。
“我知道。”程皇后閱的書也不少,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情之一字,又哪裡是說收就能收得住。
程皇后知道此番佈局,也是到了那最後。且若非胎兒保不住,因此可假意嫁禍雲菱,只怕她也不會先知道那麼一點。可見豐元帝,並未將她信任入心。
“好好照顧自己。”雲菱拍了拍程皇后的肩,起身告辭去了。她清楚後者既然能將心中的話說出來,其實就已經是對她釋懷。
人有時候難免會想入一些死結中,能解開出來便是好。雲菱也不希望和程皇后成爲仇人,現在這樣挺好。
待雲菱出院,一如往常的看見在院門外候着的盛啓。他那背影在這一刻,與當年在太后壽宴上,他擔心盛京對她不利,專程在寧和宮外算着時間等她時的背影重合。
好像從那時候開始,每一次進宮他都會先在她要出來的地方等着。她也沒問過他等了多久,只知道每次出來都能看到這個背影。還能看到不少宮人,在遠處隱晦的瞄着他。然後他回頭來牽着她,他們攜手走回去。
“怎麼了?”盛啓這回牽着雲菱的手,發現她有些失神。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愧疚。”雲菱喘了一口氣道。
盛啓摟住雲菱的腰身:“以後還會有的,皇兄會待她好的。”
“咦?稱呼變成了皇兄,你們這關係更上一層樓了呀?”雲菱笑眯眯打趣。
盛啓脣角微揚:“算是沒看錯人。”
“你牛了啦。”雲菱知道盛啓重情,無論是男女之情,還是母女、兄弟之情。在娰太妃那裡,他從未感受過親情。這回在豐元帝這裡,也算得到了些許彌補。不過豐元帝的心思太深,如今也許對盛啓是有兄弟情,但往後的話。
“放心吧,我都會安排好。”盛啓似知道雲菱的憂慮,輕聲解開她的擔心。
雲菱抱住盛啓的手臂:“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嗯。”盛啓很喜歡雲菱這樣抱着他的手臂,整個人的也會偎依在他身側。咳咳……因爲有時候還能吃點豆腐,那柔軟會蹭到他手臂上,且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第二日,高盛太后卻宣稱染病,將議和一事繼續拖延!
盛啓聽報自然知道高盛太后的心思,不過他就是要他們去查。因爲在今日,他的一切佈局都已經成型。無論是潁州,還是西州,或者隴西都無懈可擊,至於京都城裡,也完全沒有任何的遺漏!
三日後,這些查探細報,已全部被送到高盛太后跟前。隨後赫連繁燼被召進宮中,這是自那日他忤逆了高盛太后之後,第一次被召見。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這個厲王,太可怕。”這是高盛太后的論斷。
赫連繁燼似乎早有所料,但聽此仍舊免不了有一絲沮喪。他一直知道盛啓的手段和能力不凡,但是卻沒想到一人戰四國,他還能有這樣的優勢!
“他恐怕早就有吞併天下之心,他這一句動用的人力,是可以一平天下的舉措。可惜了,都爲了這雲菱。與之相比,本宮倒覺得你已極愛江山。”高盛太后看出了盛啓的實力,也心驚和感嘆。
盛啓藏得很深,他從前一直被所謂的皇帝一脈打壓,他很少有大力的反擊。原來他一切的實力,並不是在爭權奪位上,而是在一統江山之上!
高盛太后相信,就這些佈置,若是時機成熟而起,不僅蜀南西域崩塌,她大齊也決計躲不過被蠶食吞併!一步扣百步,一局盤天下!
“臣是否可認爲,您這是在誇獎?”赫連繁燼苦澀一笑。
高盛太后掀開輕紗,一雙琉璃色的眸看着赫連繁燼:“本宮是老了,腦力終歸不及。這天下總歸是你們年輕一輩的,本宮想立你爲帝,你可做好準備?”
“太后?”赫連繁燼有些吃驚。
高盛太后卻靠着軟榻,緩緩伸手扶住額頭:“這權利是殺人的利器,也是傷人的毒藥。原本我並不希望你承接帝位,但若是將我辛辛苦苦經營的一切,交給赫連氏的人,我又十分不甘。你如今既決定放下雲菱此女,想必能做好以爲帝王。”
“既然說是毒藥,臣爲何要吞服。”赫連繁燼在議和大殿上給盛啓和高盛太后找臺階下時,確實就已經完全放棄了雲菱。雖然有千萬般不捨,但是雲菱最後那一句話,他真正聽進去了。
無論這人世多麼冷漠,請保持本心。
赫連繁燼記得,他的本心只是想當一名閒散王。他可以幫兄長兩肋插刀,但事畢之後任然過着原本的日子。那想法在他後來看,真的非常的天真。
可是到了如今,才知道那種天真,其實多麼的令人嚮往。如果可以,他希望再回去。但一切皆不可能。保持本心很難,但是赫連繁燼想找回來,他希望過得如從前那樣放鬆。
“不要回去,至少我還活着的時候,不要回去。”高盛太后心如明鏡。
赫連繁燼看着她,有些話也不必再問了。他知道他能重生在赫連繁燼身上,是拜眼前之人所賜。這一刻他只覺得,人前威儀無邊的高盛太后,其實是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她內心的孤苦,彷徨無人能知。
“好。”赫連繁燼應承了,就算之位報答這份重生之恩,他也不會在她有生之年離開。
“謝謝。”高盛太后閉上眼,手掌覆在眼臉上。
赫連繁燼想,那時候高盛太后大約在落淚。但是她有驕傲,她沒讓他看見,他也不會去拆穿……
其後的議和十分順利,蜀南已經收到了戰危之報。蜀南附屬大盛,被劃入大盛疆域,已成了定局。
西域因早已是大齊的附屬國,這一次倒免遭一難,議和桌上真正的規劃入大齊的疆域。唯獨大明,在疆域上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大齊爲感謝順帝的援助,贈了一份鉅額的謝禮,也算是皆大歡喜。
豐元二年十月,議和事宜全部簽署完畢。天下格局亦是從五國正式劃歸成三國,即大齊、大盛和大明。具體邊境線,亦是在此番基本談妥。少數爭議並不影響天下和平局勢,可謂天下百姓之福音。
豐元二年十月十三,議和衆人各自回朝。
程皇后的身體,在養了月餘後,已基本穩定下來。此行華玉似乎明白了自身的位置,卻不再與雲菱相爭。
大盛以豐元帝三萬儀仗,以及盛啓一萬儀仗出鳳城。一行人可謂浩浩湯湯,旌旗飄飄百餘里,甚至壯觀浩大。
臨別時,赫連繁燼送別衆人。到雲菱和盛啓這裡,是最後一波道別。
“厲王妃,可否借一步說話。”赫連繁燼依舊是一身五彩錦衣,端得是花團錦簇,色彩鮮豔無邊。
盛啓薄脣微抿,雲菱倒是先說:“當然。”
“請。”赫連繁燼不看盛啓臉色,誰管他呢。
“請。”雲菱說完就感受到某人捏着她的手力道微重,赫連繁燼已先行一步。
雲菱拉起盛啓的手:“我就去聊兩句。”
“不許拉拉扯扯。”盛啓叮囑。
“知道了,王爺大人!”雲菱抽了手回敬一句,這才往赫連繁燼身邊去。
那時晨陽方起,正是一天最美好的時段。赫連繁燼站在晨光裡,散出五彩妖豔的光。
“知道麼?當年在稻村外見到,一時驚爲天人。你是我見過,最美的男子。”雲菱並不誇張,無論是盛繁華,還是赫連繁燼,承襲的都是來自母親的美貌。他們的面容有八分相像,都是那種萬里挑一的美男子。
“呵——”赫連繁燼彎脣笑了。那一年她十二,他十六。
“可惜的是,你當時對我懷有敵意。你知道我這個人,非常記仇的。”雲菱說的,就是當初的心境。
“所以被你防備上了,這就失了先機。而這一步失,便是步步失。”赫連繁燼明白雲菱的意思,他也不再去假設。因爲事情已經過去,他無法回去改變。
“其實都是註定的吧,是你的總歸是你的。想必以你之出色,必然會有機會,去遇到並且吸引一個,你會覺得不錯的少女。屆時也不必給我送請帖了,省得我心裡不舒服。想當年這也是我的裙下之臣,怎地都結婚生子去了呢?”雲菱且笑道。
“那不行,必須要給你送請帖。無論如何,你都得給一份大禮。大昌源,嗯——”
“沒事,同裡的身份。在後期我們周遊列國的時候,就已經有所防備。否則你以爲大昌源就倒閉那麼一些店面而已?放心吧,大昌源太招搖了,這些損失是必須的。”雲菱並未瞞着赫連繁燼。
赫連繁燼聽着,明白雲菱的友好之意。也清楚她的意思,作爲他們的身份,確實不宜太張揚。從今往後的日子裡,低調一些會更好。
“好,最後一句提醒,順帝太平靜,有些不對勁。”赫連繁燼最後提醒。
“多謝,珍重。”雲菱微微點頭,擡眸看着赫連繁燼,這個夭夭灼灼,能豔光四射於人生中某一段路的男子。她感謝他的喜歡,感謝他最後的寬容,感謝他的善良。
“珍重。”赫連繁燼深深看了雲菱一眼,轉身回到自己的馬匹身邊,一個躍身而策馬回鳳城!
雲菱側身看着赫連繁燼,也是盛繁華的背影:再見,驚豔了我某一段時光的好少年。
……
回大盛這一條路,出鳳城後要過西州,經洛州、泗州往京都,一路萬餘里路,要走起來並不輕鬆。所幸已無戰亂,一路倒也能體察民情。
然這一條路的順暢程度,正如預想中的那般,並不順利。
盛啓千防萬防,出鳳城後甚至分出三路儀仗出發,卻仍舊與秋清風碰面。
地點是在距離西州五百里之地,而這五百里地段屬於邊境線,是大齊與大盛的駐兵不可逾越的範圍。屬於邊境過度地帶,俗稱三不管之地。
而盛啓和雲菱走的這一段,屬於更偏僻的西州北門方向。正常從鳳城而來,走西州會走西門。
盛啓安排的四隊儀仗中,一隊走的是豐元帝、程皇后和華玉;一隊走的是使臣等人,包括他們這一隊,是分三個城門進的西州城。三隊都是在此時進城,偏偏秋清風就是等在他們這一隊要走的北門。
“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雷丸爆裂聲,將儀仗中的將士滅殺十之八九!
盛啓抱着雲菱自車架中掠出,看見秋清風帶着一衆白衣者堵在西州北門外!
這些雷丸不必說,正是高盛太后給順帝的大禮。這份大禮的用心,可並不尋常,可讓明軍的國力更上一層樓!
“你看那邊!”雲菱的目光看到了他們身後的一片暗灰色。
盛啓黑眸掃過,抱着雲菱的手臂再收緊:“靈山的道士。”
“不是死了麼?”雲菱知道盛啓在靈山有動作,那四百八十寺,幾乎被端掉一半。剩餘的要麼是小頭,要麼是盛啓本身的勢力!其中靈山幾乎被平!
那一戰盛啓的影衛軍,損失去一萬!是所有戰場上,死的人最多的地方!而這裡也是盛啓安插影衛軍最多的地帶,可見戰鬥之慘烈!
“只怕是有密道。”盛啓在來報上得知,那靈清已是坐化。可現在看來,都是扯淡。
兩方人馬圍剿,雷丸又消耗了他們一半的戰力,這確實有些許難辦。
“不必想着西州城內會有援兵,此刻城中之亂,足以讓守將和豐元帝頭疼腦熱。”秋清風的話語,表明他爲這一次的佈置,下足了全部的功夫!
“天下局勢已定,你這麼做有何意義?”盛啓知道秋清風會下手,但他的人在此番大肆反攻之後,如今要抽調可說是捉襟見肘。
這一年以來,盛啓的影衛軍死傷過半,損耗是前所未有的慘重!其中以長風的意外身故最爲慘痛,這個代價是這一次反攻裡,盛啓最爲痛心的地方!
秋清風走近盛啓和雲菱,他的目光看向後者,然後纔看向盛啓:“是否有意義,朕說了算。”
“非要拼你死我活?”盛啓看出了秋清風的決然。
秋清風點頭:“無可避免。”
“好。”盛啓將雲菱從懷裡放下來。
“有兩個提議:第一就是羣殺,第二就是你一人,與朕和靈清上師決生死。”秋清風給出的選擇,無論哪一條對於此刻的盛啓來說,都不是太好的選擇。尤其是最後一條,對於此前自毀三成功力,破解靈山秘術的他來說,顯得更爲困難。
雲菱聽言握緊盛啓的手掌,他一個人打兩個,先不說秋清風的武功本就不弱,還要加上一個靈清上師!這簡直就是太坑爹了!而且還是決生死,有必要這麼決絕麼?!
可是雲菱知道,她現在沒有立場開口,她必須閉着嘴。她知道這一切,不僅僅有她的緣故,更有左氏和盛氏的矛盾。
畢竟如今大盛的許多疆土,當年都是大明的……
“就選第二。”盛啓根本不需要考慮太多。
雲菱聽言手掌一緊,目光看向盛啓。後者安撫性的摟緊她的腰身,釋然說道:“放心,我會沒事。”
“盛啓。”雲菱抱緊盛啓的蜂腰,甚至踮起腳尖勾住他的頸親他的脣:“一定要沒事!”
“好。”盛啓很想回吻,但是現在場景不對。而且雲菱親完說完,就十分快速的溜在一邊,自動自覺的站在墨夜身邊尋求保護。
“走。”盛啓知道雲菱的用心,亂秋清風的心。
秋清風也知道雲菱的用心,唯有鈍痛感傷。
雲菱知道這麼做,對秋清風很絕情。但是愛情,原本就是隻能對正確的對象柔情,對錯誤的對象絕情。她沒有別的選擇,也更仔細的希望,盛啓會不受傷。至於秋清風,她只有抱歉和愧疚……
三人之戰,註定曠古絕今。
墨夜爲保護雲菱,甚至屏起內力。生怕戰鬥的煞氣,傷到雲菱的身體。
“墨夜,你說王爺是否能贏。”雲菱看着遠處那三道人影,心開始惶惶不安。
墨夜頓了一陣,纔開口道:“王爺本身的狀態並不在全盛時期,而順帝和靈清上師則相反,他們的狀態很好。其中就算與靈清上師單打獨鬥,王爺也不會輕鬆,何況還要加上武功同樣不俗的順帝。”
“墨夜,你就不能撒謊麼?!”雲菱擰着青黛,怨懟的盯着墨夜。
墨夜嚥了嚥唾沫,當初他違心說了一次話,可是被批評了一頓。難怪自古有聖賢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開始了!”墨夜成功轉移目標!
那時盛啓手中的青劍已出鞘,靈清上師的拂塵,秋清風那一柄寒芒料峭的劍!
雲菱的心也在這一刻揪起,她唯有默默的祈禱。當然她是不可能見死不救的!她現在有內裡了,尾戒能在短時間內恢復!可以連續用三次!這是她的退路保障,也是她沒有出言干擾的最大緣故。
反正她幫盛啓作弊,這天下間也只有盛啓會知道,這人肯定不會告發她。但云菱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高手過招,瞬息間千變萬化,根本不是她能夠捕捉得住時機的!可其實不是她忽略了,而是她從未見識過!
什麼叫光怪6離,什麼叫刀光劍影,什麼叫霧裡看花……
所有很玄很高深的詞語,此時都可以用在這一場決鬥中!以雲菱的眼力,根本就是真正的圍觀者——不明真相!
但在墨夜的眼力看來,雖然他們的招式很快,但還是可以捕捉。好幾次盛啓險象環生,看得墨夜的背心直冒汗!
此時戰中的盛啓很清楚,以現在的形勢下去,他的敗局只會板上釘釘!可是他不能輸,因爲他不能死,而這是生死決鬥!
“就這麼點能耐,妄圖保護菱兒!你自問害她入險境多少回?!”秋清風清眸冷冽,寒劍生厲芒直取盛啓胯下,此招陰毒無比!
“那也是本王之事,與你無關!”盛啓應付完靈清傷勢,險險躲過秋清風這一擊,袖角卻被撕裂隔下!緊接着他那光滑的手臂上,裂開一道血霧。這是被秋清風的劍氣所傷!
“只要你死,從此以往,菱兒便與你無關!還有這天下,本該是我大明的天下!朕必然會刨開你太祖的祖墳,取回我左氏的一切!”秋清風厲喝而起,劍拔而與靈清上師的拂塵協作!
秋清風是要趁勝追擊!一舉滅殺盛啓!
盛啓一看勢頭不對,連忙急退而下!那招式狠辣狂霸,幾乎是擦着他的身體過去。其中劍氣更是傷到了他!
“口口聲聲說我太祖墓中有你左氏之物,你倒是說說那什麼東西?”盛啓對於這一點並不清楚。
“天機盤!”秋清風一語道出,那靈清上師的眸光動了動。
盛啓黑眸一沉,所謂的天機盤,他倒是略有所悟。據說掌控天機盤之人,以自身壽命爲代價,可讓某個人忽然在千里之外暴斃!
除此之外,天機盤最大的用處,就是滲透天機!而滲透天機,絕對是任何人夢寐以求之事!
“去死!”靈清上師攻勢猛起,拂塵如成千上百的銀線散出,每一根都聚集致命殺氣!彷彿一方囚籠,直罩住盛啓!
墨夜看到這一幕,一顆心驚起!情緒波動甚至影響到了雲菱,後者水眸一凝。看見那放慢下來的決鬥,卻是盛啓被一方銀色囚籠罩住!
“符文!鎖魂!”墨夜臉色難看,雲菱正要扳動尾戒。
可就在那一霎那,銀色囚籠內鮮血噴灑而出!那是盛啓的血!看得雲菱心中一痛,甚至連催動尾戒的力氣都一瞬間失去!
但下一秒鐘,天空中曾經出現過的,那在京都城裡,盛啓與盛京廝殺時出現過的紫微帝星——出現了!
並且與此前不同的是,天空中的雲在此刻竟有序雲集,凝成一個非常明顯的“天”字!
雲菱認得這個字,這是盛啓手掌上的那個字!
那一剎那,星光裂開,白雲突變!耀眼的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只是那麼一眯,再張開眼,一切就都結束了!
雲菱在眼睛能正常視物之際,只看見滿身是血的盛啓,拔了地上的他的劍,轉身往她這邊走來。
在盛啓的身後,站着同樣滿身是血的,白衣染成了血衣的秋清風。以及一個半跪着的,身體似乎在慢慢萎靡下去的,明顯是靈清上師者。
“走。”盛啓大步走近雲菱,伸手拉着她道。
“我先看看傷——”雲菱的聲音散在風裡,她被盛啓抱上馬,直接是策馬離去!
墨夜緊隨跟上,一直到西州城內,盛啓才放鬆下來。而那時他已經是重傷的強弩之末,昏迷在雲菱的背上……
時過九月之後,正是大盛最熱的七伏天!
這日天乾物燥,地面的熱氣兒哧溜哧溜的往外冒,簡直是要熱死個人!看看這時辰,也不過是辰時方過。大清早的就已這麼熱!日當午時該怎麼活?
此時盛啓下朝方進府,府內卻寂靜只聞知了聲?!竟連個護衛的影子都沒?!居然敢擅離職守?!
盛啓黑臉心疑間轉入內院,迎面一片涼風襲來,戰場上面不改色的他眼皮跳了跳——
荷塘邊,槐樹下,藤椅上,那小人兒正揮着小手絹招呼道:“你回來啦!快來乘涼!”
他相信,整一個王府備用的冰塊,全都被雲菱投入了荷花池中!而這纔是他們方回王府,她這就冒這麼大的火,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誰惹你生氣了?”盛啓眉峰微蹙,柔聲詢問,手臂更是將小人兒摟入懷中安撫。
小妻子聽言臉一黑,卻是不說話。
“內火外寒壓着傷身,是誰氣了你,本王這就去給你出氣。”盛啓心疼哄道,這京都莫不是與小人兒犯衝,一回來她就生這麼大的氣。
小妻子聽此眼眶一紅,伸手抱着盛啓的頸:“就是你!”
“嗯?”盛啓有些莫名,他今日傷愈後第一次上朝,怎麼招惹她了?
不過既然小妻子這麼說,那麼他承認就對了。
“那怎麼才能順你的氣?”盛啓伸手輕捏着雲菱的小臉,她卻伸手拍開,可見氣得真不輕!
“本王哪裡錯了?”盛啓覺得應該對症下藥。
雲菱聽言更不滿意,張嘴咬住盛啓的頸,挪了身要溜走!
“別這樣,你跟本王說說哪裡錯了。”盛啓忙抱緊人,可惜手臂上的穴位遭了秧,小人兒跑了!
“菱兒——”盛啓可不得站起身追啊!這回小妻子連銀針都派上用場了,這問題挺嚴重!
可雲菱回了殿就關門插門!盛啓拍門她不開,他要踹門她還威脅:“你敢踹,我——”
“碰——”盛啓已經先一步踹門進來了,還摟着她道:“你怎麼?”
“出去!誰讓你進來了!”雲菱怒道。
盛啓抱住雲菱的腦袋,軟聲道:“小菱兒,你別折騰了。本王不懂事,做錯了你要說才能改不是。不能這樣不說就趕人,這樣是不好的。本王很傷心的,到時候舊傷復發很嚴重。”
“哼——”雲菱也知道盛啓此前在西州城外那一戰傷得很重,至今都沒有完全恢復。
“乖了乖了,告訴本王怎麼了?”盛啓抱着雲菱進內殿,自有人來修外殿的門。
雲菱咬咬脣:“你去早朝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起來沒看見人,還以爲你又去吐血了!找了半天沒找着人,也不知道你去哪兒。你自己傷勢未愈,跟個半殘廢一樣,你還讓我這麼操心!”
若不是墨夜看雲陣仗不對,連忙來詢問並告知,急瘋了的她都忘記去問人了。
因爲在這九月裡,盛啓常常夜半去咳血。雲菱是上一個月才知道真相,心裡不知道疼了多久。她知道他是怕她難受,才自己偷偷摸摸去解決。
可是好端端的人,咳血這麼多月,怎麼可能會好。難怪一直養不胖,難怪一直身體不好,難怪也不敢碰她!
“不會了,不是都好了麼。”盛啓放下雲菱,伸手輕撫着她欲哭的水眸。
“誰知道你會不會瞞着我!”雲菱反駁,因爲盛啓有前科。
盛啓低頭攫住雲菱的脣,手臂將她緊緊勒住。這麼一大早的,生這麼大的氣,原來都是爲他,爲擔心他而已。那些冰塊,也都值了!
雲菱的手還拍了幾下,可因爲心疼盛啓,根本就沒打上力!
盛啓忽而橫抱起雲菱,將她抱上牀榻去!一雙黑眸幽亮的凝着她,猶如暗夜的豹子出動,正要撲捉肥美的羊兒。
“你幹什麼?!你這——”雲菱推手間話還沒說完,盛啓已經壓下神咬住她的脣,封住她的話語。以動作表明,他要幹什麼!
表示自己身體大好的最直接辦法,就是補上一直沒有真正行過的洞房之事!
“啊——盛啓,你混蛋!大白天大清早做什麼——唔——”
……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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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傾19送了6朵鮮花和三顆鑽鑽,麼麼謝謝19給灑的大結局雞血。雖然只有親愛滴一人,我還是苦逼的寫完了!
完結感言:寫農門毒妃期間,大連去放鬆了一段時間,多少對文文有些影響,導致數據還不如謀後。而後期回來之後,我自己頻頻發生一些事,說沒有影響寫文其實也不可能。尤其是,我在七月一號被迫完結一段戀情。原因是你們看了,一定會笑的——八字不合。男方的媽媽很相信這個,因此鬧得僵持不下。他本是孝子,我不願意因爲這事鬧得人家庭失和,於是痛自己的提出分手。我一直相信,得不到父母的祝福的婚姻不會幸福。我亦是爲人子女,愛情再大,不如親情。痛過,就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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