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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國靖城皇都。
“呵呵,你們都來瞧瞧,看看哀家的小皇孫吶,長得多機靈,多俊俏呀。”太后藍夢嬌一臉慈祥和藹的笑意,坐在昭陽宮寢殿中的軟榻上,逗弄着懷裡襁褓中的嬰兒。
皇帝黎子信臉上漾着幸福而滿足的笑意,溫潤的手指輕輕的劃過鳳牀上靜躺歇息的皇后凌雪嬌美的容顏,明朗的瞳眸中帶着一絲醋意,佯裝委屈的說道:“雪兒你瞧母后,現在是有孫萬事足了,連朕都懶得看一眼了!”
“胡說!”太后見黎子信說得委屈,不覺擡起那張高華依舊,保養得宜的容顏輕斥一聲,而後又滿臉笑意地朝懷中那個還不懂得理解的小小人兒說道:“ 瞧你父皇說的,皇奶奶哪個不疼是吧?都是哀家的骨血,哪有不疼的道理?”
“母后說的是,皇上什麼時候學會吃霆兒的醋了?”凌雪在鳳牀上聽着這母子二人的對話,不覺一陣好笑,掩着嘴打趣道。
“朕也不想吃醋呀,可是你們一個個眼中都只剩下霆兒了,朕有些被忽視的感覺。”黎子信撇撇嘴,此刻的他眉眼間盡是笑意,帶着一絲賴皮和不羈,完全跟平日裡的帝王形象相去甚遠。
凌雪癡癡的望着那張明朗俊逸的面容,享受着此刻難得的愜意和靜謐。如此天倫,在帝王之家是最奢望的事情。她真的希望時間可以在這一刻定格,永恆。
太后將懷裡的小小人兒遞給一旁侍立着的乳母,鳳眸中的慈愛笑意漸漸斂起,望了一眼黎子信,淡淡的問道:“信兒,南域那些貴族家主你到底要如何處置?”
皇帝聽着太后突然提起此事,臉上輕鬆愜意的笑容在一瞬間消失無蹤,擡眸迎上太后等待的瞳,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決定。反而問道:“兒臣想聽聽母后的看法!”
“哀家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麼看法?”太后正了正襟,凝望黎子信的鳳眸之中瑩光流轉。鳳儀自顯。
皇帝黎子信微微一笑,說道:“母后應該瞭解兒臣的心思!”
“哀家瞭解是一回事,但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又是另一回事!”藍夢嬌淡淡的應着,望着一臉沉鬱的兒子,繼續說道:“信兒。雖說南域那些遺族所犯之罪罪不容恕,但難保還有一些居心叵測之人會利用此事大肆渲染,南域歸屬我黎國不久,黎皇就迫不及待的要將他們趕盡殺絕,這將對我黎國國譽大大的不利!”
“母后!”聽着太后這一席話,黎子信頓時覺得血氣上涌。咬着牙斷喝一聲。
這突入其來的怒意讓殿中的兩個女人一陣顫動,太后臉色有些難看,望着眼眸一片赤紅的皇帝。有些無措的喚道:“信兒,你。。。。。。”
黎子信努力的壓下胸腔之中翻涌的怒火,他一心想要創建一個太平盛世,讓黎國可以走向繁榮富強,而南域遺族歸附之後並不安份守紀。暗衛多次回稟他們私下蓄練私兵,這對黎國江山社稷的安穩來說無疑是一個隱患。況且這次將他們拿下治罪。可是師出有名,母后竟說出這樣的話來,讓黎子信忍不住一腔怒火就要爆發出來。
“皇上息怒,母后也是爲了皇上着想啊!”凌雪支起身子,望着彼此對峙着的母子,伸手拉了一下黎子信垂在身側的手。
“母后恕罪,朕剛纔只是一時情急。這件事朕自有主張,就不勞母后擔憂了。”他嘴角輕扯,漾起一抹不自然的微笑,語氣比之剛纔已經溫和了不少,但言語之間,還是帶着一絲毋庸置疑的堅定。他反手握着凌雪的柔荑,回過頭對她笑道:“好好歇着吧,朕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先回乾華殿了!”
凌雪點點頭,輕輕的在他手心裡畫了一個圈圈,美麗的鳳眸波光流轉,朝黎子信微微示意。
黎子信心領神會,鬆開凌雪的手,躬身向太后跪安,而後長袍一甩,大步走出昭陽宮。
太后有些怔忪的癱坐在軟榻上,剛剛發生的那一幕似乎還無法讓她反應過來,這還是她的兒子嗎?爲何現在自己越發的不瞭解他的心思了呢?呵呵,或許她這個做母親的做得有些失敗呀,不然,何以之前信兒私下訓練了爭雲騎長達兩年之久都不曾向自己透露半分?
“母后,皇上的性子比較急,您不要放在心上!”凌雪笑着安慰道。
藍夢嬌回過神來,淡淡一笑,帶着一絲慼慼,應道:“自己的兒子,當孃的哪會計較當真。雪兒你好好歇着吧,月子裡可要多歇息,不要吹了風了。哀家先回宸碧宮,改日再來看看我的小皇孫!”
凌雪頷首點頭,想要起身恭送太后,卻被藍夢嬌制止了,她朝紫兒輕聲吩咐道:“好生照看着娘娘!”
紫兒欠身低着頭應道:“奴婢知道!恭送太后!”
走出昭陽宮的黎子信一臉陰沉,此刻的他內心感到十分的鬱悶,擡頭望了一眼天色,正想吩咐小貴子替他準備好馬匹,他想出宮去找張老頭喝喝酒,下下棋。回過身,望着跟在身後的小貴子一眼,只見他正在一旁與一名宮女交投接耳地說着什麼。
黎子信皺着眉頭,不悅的問道:“小貴子,有何事?”
小貴子聞聲反應過來,堆着笑臉,哈着腰顛顛的小跑過來,恭敬的回道:“啓稟皇上,這宮女是玉漱宮皇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她剛剛跟奴才說娘娘這幾日身子不爽,上次請了御醫過去診治,但情況到現在還沒有好轉,正想讓奴才跟皇上說一說,是否能請院判大人過去看看!”
黎子信微微一怔,玉姒病的這樣厲害麼?因爲她害得雪兒早產,雖然最後雪兒母子平安,但他對玉姒的反感卻是多了一重。上次小貴子跟自己說她暈倒在雪地裡,他也只是冷漠的讓人隨便請個御醫過去看看而已,沒想到這都半個多月了,她還沒有康復?
黎子信瞟了一眼跪在不遠處的宮女,淡淡的開聲說道:“都起來吧,小貴子你現在就去御藥房將院判請過去玉漱宮給皇妃診治。”
“是,奴才這就去!”小貴子應喝一聲,甩着拂塵朝御藥房的方向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黎子信問着徐徐起身的宮女。
“奴婢叫惠兒,是娘娘的陪嫁侍女!”惠兒低着頭,恭敬的應道。
“嗯,前面帶路吧。朕去瞧瞧玉姒!”黎子信輕哼一聲,淡淡的吩咐道。
惠兒聞言眼前一亮,忙不迭的點點頭,笑道:“是,奴婢遵旨!”
玉漱宮坐落在黎國皇宮的西面,離昭陽宮有一點距離,重重宮殿之間,玉漱宮並不顯眼,雖然精緻典雅,但卻不夠雍容富麗,偏於一隅。這個處所是玉皇妃玉姒自己挑選的,當時宮中的嬪妃們都還在暗自納罕,這個深蒙皇眷,位高權重的一國公主,如今的玉皇妃爲何會選擇這樣的宮室作爲自己的寢宮,貌似與她尊貴非凡的身份並不相符。
然玉姒的心中卻是無限的清明。從父王賓天,南町歸附黎國的那一天開始,她的身份就已經悄然改變了。孤苦無依的她只是頂着一個亡國公主的稱號而已,就算貴爲黎國的玉皇妃,她也必須要謹小慎微,才能在爾虞我詐的後宮中生存下去。
生在皇室,宮中是怎樣一個地方,她從小就耳濡目染,又怎會看不通透?
玉姒擡眸望着正殿之外那一方四角圍繞的天地,蔚藍的天空就像剛剛被水清洗過一樣,美得動人心魄。她悠悠的從軟榻上站起來,走到窗邊,望着庭院中那冒着春寒吐出新枝的嫩芽微微一笑。
生命的軌跡就是如此神奇,短短半月,春長冬落,戎冬過後,終於迎來了讓人爲之雀躍的初春。那一園融融的綠意讓她有些冰涼的心似乎看到了一絲溫暖。空氣中瀰漫着植物的清新氣味,玉姒輕輕的閉上眼睛,纖柔的手指伸出窗沿,撫觸着窗前那新冒出來的嫩芽。夕陽的餘暉灑在她蒼白的面孔上,染上淡淡的紅暈,讓她看起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惠兒剛剛要開口叫她,卻被身後的黎子信擺手禁止了。俊逸的臉龐上,那雙深邃的眸中有無數的疑惑,有無數的探究,這個女人,到底在做什麼?
“ 秀玉初成實,堪宜待鳳凰。竿竿青欲滴,個個綠生涼。迸砌防階水,穿簾礙鼎香。莫搖分碎影,好夢正初長。”玉姒閉着眼睛,嘴角微微往上揚起,略帶妃色的櫻脣間溢出柔柔的聲音猶如珠盤玉落,妙語連珠。
黎子信眯着眼睛站在殿外久久的凝望,他此刻的感受是複雜的,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爲何會來玉漱宮看她。那樣孤清冷傲,拒人於千里,實在是挑釁他的龍威。站立了半晌,他才喃喃開口讚道:“好詩!”
玉姒聞聲,猛然張開眼睛,透過窗戶,望着佇立在大殿門前的黎子信愣愣的說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