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飛揚身子緩緩後倒,手指沐婉兒,道:“妹子,原來你是爲了藏寶圖嫁我的,你竟然竄通你大哥來殺我,其實只要你開口,我是可以把藏寶圖給你的,現在……你們也不能如願……”
他終是忍痛不住,倒在了地上,身子後仰倒在船板上,寶劍全穿胸而過,胸口噴出一股血柱,雙目卻是圓瞪着。
天下第一英俠,沒有死在官兵刀劍之下,卻死在自己親戚手上。而這個親戚不是一般的親戚,而是他疼愛有加的妻子的親兄長,一個將繼承王位的小王爺。
石飛揚誤認爲是妻子與她兄長合謀殺害自己的,當真是含恨而逝,如何能死而瞑目?
沐激流這才驚魂稍定,上前一把抓住掩臉大哭的沐婉兒,並喝令侍衛上前快搜藏寶圖。
沐婉兒論真實武功,自然遠不如沐激流,可是當她徹底認清兄長醜的惡面目時,卻也奮力掙脫沐激流雙臂。
這種力量是臨時爆發的。
她哭着喊着:“揚哥,不是的……我沒騙你的……”
“揚哥……”悲痛欲絕的沐婉兒當知石飛揚被一劍穿心,絕無生還可能,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死也跟石飛揚死在一塊。
驀然間,她拔劍架在沐激流的脖子上。
沐激流嚇得哆嗦地哭道:“妹子,我是你的親哥啊!”
沐婉兒的手顫動了一下,咬咬牙,終是劃不去,心頭無比難過地道:“不錯,你終是我的親哥,我夫婿被你暗算,尚且放你生路,我又豈能殺我自己的親哥?”
她移開手中劍,奔至石飛揚身邊,大喊一聲:“揚哥,妹子是清白的,我陪你……”
她橫劍一抹脖子,血腥飛濺,嬌軀倒在了石飛揚的遺體上。
“善哉!善哉!賢孫度生死之外,氣度不凡,不愧爲朱石兩家子孫……”圓癡大師顫抖着爲石飛揚合上雙目,然後雙掌合什,血流不止,緩緩橫躺在石飛揚夫婦頭邊上。
“妹子……”沐激流疾衝上前,伸手探探石飛揚夫婦倆人的鼻息,發現他們真的已經慘死,便在他倆身上搜索藏寶圖。
可是,他左搜右翻也沒找到藏寶圖。
沐激流沒法子,只好將石飛揚夫婦並圓癡大師的遺體,運回雲南。這就是官兵始終找不到石飛揚夫婦遺體的原因。
沐激流回到雲南,一一暗殺隨他前往太湖參加石飛紅婚禮的侍衛,當最後一名侍衛被殺,臨死前卻暴露出石飛揚的死因,並指着沐激流道:“沐激流,你好卑鄙!你暗算石大俠,謀害親妹,你不是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剛好被路經沐激流窗口而過的鐘萬強聽到。
鍾萬強隨即獰笑而入。
沐激流只好坦言交代,併合計此後利用雲劍清,套牢石飛紅,查出藏寶圖後,兩人對分。
沐毅恩聽完父親的述說,身子猛然地抖了一下,頓感眼前金星飛舞,天旋地轉,萎倒在地。
“恩兒……”沐激流一驚,急扶他起來,運功助他清醒。
“爲什麼剛纔書房裡你不毒殺他?那不是一了百了?何必要花那麼多心血?這遍地死屍,可都是咱家親信心腹啊。”沐毅恩憤慨地道。
“天平上人、蘇海鵬他們都是朝廷派來監視沐家的。咱父子倆論武功不是天平等人的對手,得借刀殺人。所以,剛纔爹沒有毒殺石劍,而是讓石劍去殺天平他們,這可是爲咱沐家除去後患,到時世人只知天平是石劍所殺,朝廷也怪罪不得。而他打死天平,他自己也只剩半條命了,到時他撲他爹孃懷中,傷處沾毒,縱內力深厚,也剩半條命,安敢不拿出藏寶圖?”沐激流深謀遠慮,意欲借刀殺人。
“爹,石劍可是你親外甥呀!爲何你這麼狠毒?更何況他身上未必帶有藏寶圖?”沐毅恩心頭既沉重又無奈還傷感,泣不成聲地質問父親。
“錯!天平上人稱他背上刻着一幅圖,這是遊雁飛親眼所見。而且,對於石劍背心的這幅龍圖,江湖傳聞已久,爹估計是石飛揚生前所刻。石劍沾毒後,雄櫻會的人也受制於爹,爹可將他們一網打盡。如果爹在書房殺他,雄櫻會的人必來尋仇,沐家後患無窮。恩兒,爹其實是爲你好,爹還能活多少年?”沐激流見愛子淚流不止,頗爲後悔把真相告訴他。
“爲什麼你現在才告訴孩兒?鍾萬強到底是什麼人?爹爲何讓他此前在沐家胡鬧?”沐毅恩既不解又傷心。
“孩子,爹若過早告訴你,你在書房能悲情滿臉嗎?你剛纔在來夥添面前能真情流露嗎?爹現在告訴你,是恰到好處。鍾萬強是你親叔沐激爽,他被先皇看中,派潛江湖,探聽石家消息。他攪得武林七零八落,如此英才,卻慘死石劍劍下,爹必殺石劍,爲你親叔復仇。”沐激流見愛子如此不開竅,不由臉色一寒。
“可是石劍也是你親人啊?他歷經無數苦難,卻能成爲龍庭大將軍,震撼天下的抗金名將,受封鎮遼王。要不是新皇登基,他也是一方諸侯,讓石、沐兩家光宗耀祖。如此良才,何罪之有?”沐毅恩就是不開竅,怎麼也想不到一向和藹可親的父親如此兇殘。而且,他心中也確實佩服石劍。
“啪……住嘴!”沐激流見愛子老是偏向石劍,不由怒火中燒,憤然地給他一記耳光。
“砰……”
沐毅恩被他打得跌坐在地,牙血直流,捂着左腮,愣愣地看着沐激流,雙目噙滿了淚水,泣不成聲地道:“那柄殘戟也是假的?”
“唔!真殘戟當年被吳忠夫婦拾走……孩子,聽話,別忘了,王位以後是你的。”沐激流又換回和顏悅色,扶起愛子。
事已至此,沐毅恩不得不聽父親的話了。
父子倆趕緊設伏,調來早潛在沐府的江湖高手。
“嗚呼……”
沐毅恩講完父子設伏及沐激流謀害石飛揚夫婦、圓癡大師的經過,通道里已是泣聲一片,連那些侍衛也悲憤交加,聲淚俱下。
“畜生……你們竟這樣謀殺親家……宰了你……”賴得出聽完沐毅恩所述,憤怒無比,舉起殘戟,朝他當頭劈下。
“當……”
石劍移劍一擋,震開賴得出的殘戟,淚水紛飛而下。
沐毅恩嚇得閉目等死,卻沒想到石劍會救他,登時呆若木雞。
“少主,爲什麼?”賴得出震撼驚問。
“少主,沐氏可是害你父子兩代……不……連同圓癡大師算起,可是三代……”來夥添咆哮如雷責問,又一杆叉在沐毅恩脖子上。
沐毅恩立時舌頭長露,滿臉漲紅。
“殺他有什麼用?家父慘死於沐激流劍下,尚且饒他一命。孃親也已出劍挾持住沐激流,但還是留他一命。下毒害我之人是沐激流,我也吐血毒還於他。石、沐終是親家一場,血脈相連,我等若殺了沐毅恩,石某便有違爹孃在天之靈意願了。”石劍泣不成聲,撐劍着地,復跪石飛揚靈柩前。
“你及滇中所有官兵披麻戴孝,所有侍衛擡棺,送我們出滇。否則,來某寧願得罪石劍,也要誅殺沐氏全家。哼……”來夥添既悲憤又無奈,緩緩移開叉向沐毅恩脖子的鐵桿。
“好……嗚……”沐毅恩咳嗽幾下,點了點頭。
衆侍衛連忙多搬冰塊,堆於石飛揚夫婦、圓癡大師遺體上,然後落淚蓋棺,擡棺而出。
“嗖嗖嗖……啊啊啊……”通道口一陣箭雨射來,在前開路侍衛中箭而倒。
“不要放箭……”沐毅恩緊急大呼。
來夥添鐵桿對準他的屁股,隨時都可能叉去,讓他死不瞑目。
圓月當空,銀光如水。
通道口,韓爲明揚劍而立,官兵蹲地張弓搭箭,劍拔弩張。
他們身後謝佳、楊尚明、公孫文三人已被反綁。
“小公爺……”韓爲明沒想到沐毅恩會下令停箭,想想之前沐氏父子不是這樣吩咐的,不由瞠目結舌。
然而更令他們不可理喻的是,沐毅恩身後衆侍衛擡棺而出。
“韓爲明,放了謝佳、公孫文、楊尚明三人,着令三軍,披麻戴孝,護送石大俠英靈及石將軍等英豪出城。”沐毅恩屁股後有根鐵桿,只能依來夥添之言發號施令。
“小公爺……這……”韓爲明如被當頭擊了一棒,身子搖搖晃晃,暈頭轉向。
“韓爲明,是不是要本王殺了你才聽話?快傳令下去。”沐毅恩又朝他大吼了一聲。
“遵命……”韓爲明這纔看清沐毅恩身後有根鐵桿叉着,急躬身接令,轉身而去。
官兵解開謝佳、公孫文、楊尚明等人的繩索。
“少主……你沒事?剛纔韓爲明說你毒發身亡,俺們心痛而倒。”謝佳驚喜交集,上前擁抱石劍,緊張地問。
他同時也道明原因:並非因爲武功不濟,而是因爲心疼石劍而倒下,失手被擒的。他與楊尚明、公孫文三人沒給雄櫻會丟臉,沒給石劍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