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福叔,你先說說你爲何隱姓埋名在白馬寨裡?”石劍待四人圍在火堆前,便問金六福。
他靠在一棵樹下,靜靜地聽金六福講述埋名隱姓十幾年的故事:當年石飛紅駝着小石雨從飄渺峰下來,正遭何瑞一夥圍殺,幸金六福、公孫文、謝佳、賴得出、來夥添五人殺到解圍。
之後,他們攔堵追兵,浴血奮戰,以命相搏,把生的希望留給石飛紅姑侄。
他們雖然殺了何瑞等三十餘錦衣衛,但隨後而來的官兵卻越來越多,在血光中,他們殺散了。
金六福後來不幸聽到石飛紅姑侄因在劍閣遇上寇振海而逃崖的消息,便心灰意冷,歸隱山林。
有一天,他聽到山林有路過的江湖中人說起石飛紅還活着,只是親侄不見了,正領着雄櫻會四虎將查探親侄的消息。
他又爲此興奮,爲此難過,想到死難了不少兄弟才救出石飛紅姑侄,少總舵主卻又不幸失散了。
他大哭一場,重新出山,查探石雨下落,可是多年無果,後遇樂山求師,便留在白馬寨授徒,不時領愛徒出山打聽情況,每次喬裝,掩人耳目。
他在石劍回白馬寨與騰大娘重逢時,出手相助了忽遭熊百通等人襲擊的石劍與嶽鳳。
他見石劍象極石飛揚,上前相認,不料石劍說他認錯人,讓他又是傷心一場,差點灰心出家。
樂山得他教誨,變得善解人意,專程到他準備出家的寺院找到他,勸他回去,陪他外出尋親,這才讓他的心有了暖意。
“蒼天有眼,終於讓我見到了少主人了。”金六福說完,激動地拍了拍樹杆。
“我們也淌過了很多險灘,還幾次差點釀成武林內耗,是妙悟真人用自己的身體,替揚哥挽回了聲譽,制止了一場武林劫難。”公孫文回想多年的艱辛,也是滿臉淚水。
衆人一陣沉默。
稍傾,嶽鳳從包袱裡掏出乾糧,遞與石劍,卻見他仍是淚光隱隱,神情木納。
雖然她與他做不成夫妻,但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也曾經是情侶,感情是在的。
她不由心頭一疼,柔聲道:“小石頭,你今日身世之謎揭開,應該高興啊。來,吃點東西,好嗎?別忘了,你還要照顧石女俠。她是你的親姑姑,爲了你,她至今還單身一人。”
“嗚……石女俠太不容易了。”陸海庭聞言,泣不成聲地感嘆,又對石飛紅肅然起敬。
石劍心頭一震,接過番薯幹,放入嘴裡。
“少主,來,蛇肉燒好了……”金六福將燒好的蛇肉遞與石劍與嶽鳳。
石劍接過,顫聲道:“劍閣石壁峰是我的家,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啊。那裡,有我童年逐獸打獵的印跡,有爹摟着我、給我講故事的美好回憶。只是爹去世時,我還小,沒有仔細查看遺物……”
他說到此,不由心頭又是一酸,淚水無聲滑落:是啊!那堆滿石頭的家,那曾是自己父子與世無爭的家,帶給了自己童年的歡樂,也帶給了自己太多的疑惑,還給自己帶來很多災難。
“少主,別傷心了,不幸的事情都過去,現在最重要的是將情況告訴你姑母,她年過四十了,還過着尋找你下落的飄泊生活。”公孫文連忙勸慰。
他想想石飛紅的不易,自己又是一陣心酸。
“爹傳授我一身震世駭俗的武功,卻不從告訴我叫什麼名字?他叫什麼名字?我娘是誰?爹到底爲何要這麼做?他到底是天下第一淫賊,還是隱居山林的世外高人?”石劍吐出蛇骨,哽咽地道。
“你沒問過他嗎?”嶽鳳掏出汗巾爲他拭淚。
“小的時候,我曾問過爹——世上爲何會有我?爹開玩笑地告訴我——你呀?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所以叫作小石頭。”石劍說着,回想父親的音容笑貌,又是一陣眼淚汪汪。
“小石頭,你雖是一代英俠之子,但是,你是苦命人。”嶽鳳淚如雨下。
石劍撫摸着她的秀髮,柔聲道:“鳳兒,別哭了。咱有姑母,有一班豪傑,雄櫻會還有數千弟子,咱的家很大,咱都會幸福的。”
“是啊,快回家了,二十二年來,我天天都想着回咱雄櫻會的家,可是我一直不敢,一直沒臉回去。”金六福聞言,想起十幾年的艱辛,淚水又是嘩嘩而下。
“金兄,咱們這一大家子就要團聚了,要高興啊,石姑娘眼淚淺,到時可別惹哭她呀。”公孫文含淚拍拍他的肩膀。
“對,咱要高興,要笑。”石劍想起自己無論在官場,還是在雄櫻會裡,都是個頭,連忙帶頭強裝歡笑。
五人相視一笑,隨後閉目養神,輪流守夜。
第二天一早,五人策馬一起直奔劍閣。
正午時分,五人已到達劍閣石筆峰,但見峰高數十丈,沒有臺階,筆直陡峭險峻。
山高風寒,枯葉飛舞。
五人仰望山峰,均想若沒有絕頂輕功,誰也無法上去。
嶽鳳看着懸崖峭壁,發愁地對石劍道:“小石頭,這麼高,鳳兒如何能上去?”
石劍深情地道:“鳳兒,咱採集山藤,我先上去,然後掉下藤繩,你們再沿繩攀上來。”
公孫文與金六福、陸海庭聞言先去採山藤了。
費了一炷香功夫,五人結成一條長約五十餘丈長的繩子,纏在石劍的腰間。
石劍道:“公孫叔父先上,我第二,鳳兒、陸兄第三,金叔父殿後。”
公孫文點了點頭,雙腳一撐地,便如離弦弩箭,直衝而上。
他雙足一點石壁,便向左右盤旋而上。
他在嶇壁之上如陀螺一般,左擰右轉,霎時間到了峰頂。
石劍笑道:“金叔父,難怪江湖中人公孫叔叔‘飛鷹雙探’,輕功之超卓,確實世間罕見。”
金六福笑了笑,道:“看過少主的神功之後,再作定論吧?”
“那小侄就獻醜了。”石劍哈哈一笑,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
他身子平地拔起,“一鶴沖天”,掠起到了一處峭壁之上。
他竟然雙足不落地,只用手掌在石壁上輕輕一拍,身子又再騰起。
他這樣的接連換掌,快似流星。
“呵呵,金叔叔,還是我家小石頭厲害些,這已經是仙俠風範了。”嶽鳳拍拍手掌,甚爲石劍自豪。
陸海庭看得目眩眼花,呆若木雞。
“那當然,少主武功不好,再有智計,恐怕也不能逃出武林中人的十年圍殺圈。”金六福感嘆地道。
石劍到達峰頂,將盤腰藤條交與公孫文扔下,自己便去搬石洞的石頭。
搬開堵洞的石塊,一堆骨髏已呈現在眼前,還有斷劍殘布。
石劍淚水頓時嘩嘩而上,想起沒有當年父親對自己的疼愛,沒有父親嚴格要求自己學武,自己豈能有今日之成就?
骨髏中還真有一塊小玉,上刻細蚊小字“白”。
當年石劍年少,草葬父親之後,並無細點遺物。
他輕輕拿起那塊玉,一看玉上有一個“白”字,有還一行豎刻的細微小字:“鳳兒俊若嬌女,男生女相,必成大器。”
他心頭一震,身子發抖:收養自己的人真是白人鳳?
“想不到收養少主的人竟然是天下第一淫賊白人鳳?人之將死,其心也善。白人鳳當年盜取少林寶經,被夜上少林的揚哥與高僧擊成重傷,想是臨終前行善,可他竟然還多活了十年。”公孫文接過飾玉,感慨萬千地道。
石劍淚水噴涌而出,一把跪在那堆骨髏前,泣聲叫道:“爹……”
他失聲哭倒在地。
“哭吧,他畢竟養了你十年,還傳你驚世武功,對你而言,對你曾治下的百姓而言,他是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好事。”公孫文拍拍石劍的肩膀,感嘆地轉身去查探其他遺物了。
“金六福他們怎還不上來?他們有藤繩呀……”公孫文轉身一剎那間,喃喃自語了兩句。
“公孫叔叔,你下去看看,我不放心。”石劍含淚起身急道。
公孫文點了點頭,一躍而下。
“不會出什麼事情吧?”石劍感覺有些不妥,急將白人鳳的骨髏堆放回原洞,用石頭堆好,收好那塊飾玉,也縱身躍下。
不料,石劍躍到半山腰時,便聽到了峰下刀劍碰擊之聲。
“不好,果真有事。”他雙腳離開峭壁,半空中連翻筋斗,加速落地。
“小淫魔下來了,圍住他。”
石劍剛落地,卻見飛鷹幫幫主彭佰精陪一個鼠眼鷹鼻的老和尚、一個皮膚很白打扮很妖冶的中年婦女立在峰壁處。
十幾個圍攻金六福、公孫文、陸海庭三人。
金六福、公孫文、陸海庭三人已是渾身是血。
那和尚便是武尊。
嶽鳳已被飛鷹幫的張小刀、孫選值二人橫刀架住脖子,面色慘白。
飛鷹幫副幫主揭輕鬆持杖而立警戒。
石劍平叛穿過鄂皖交界時曾與彭佰精交過手,當時還放彭一條生路。
他驚叫一聲:“快放開鳳兒。”便拔劍在手。
他驀然明白過來了,肯定是武林放風關於《易筋經》在自己手中的事情生效了。
石劍能否救得了嶽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