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縮的花兒披上了銀霜。
石劍交出兵權,獨立窗前,在浩大的書房裡感覺尤爲孤單。
世事多變,原以爲自己可以順其自然地執掌蜀川了。
一月前自己派何叢上京稟報平叛及平叛後事宜,自己的政績還得到皇上的肯定。
一月之後,蜀川三司復建,自己由川中第一權貴,而成了有職無權而又須擔當重任之人。
怎麼辦?自己要是許諾給富商的利益落實不了,那以後還會有誰捐銀子給自己?
而且,這些富商都不是吃素的,他們的利益落空了,他們會否偷偷上京告狀?
怎麼辦?
殘月朦朧,輕寒凜凜。
“相公,楊廷雖是三司之首,但因潘汝湞巡撫荊川,節制楊廷,反讓魏良卿成爲川中第一權貴。魏賊接過兵權,便提議重新劃分土地。唉……姚家就什麼都沒有了,現今連住府都讓出來作石室書堂了。”龐美玲薄衣如蟬,盈盈走來,傍在石劍身邊。
她既是訴苦,也想挑撥石劍與魏良卿交惡。
“玲兒,你放心,姚家含宅子在內,捐助二十萬兩銀子給我撐政績,我不會忘記的。哈哈……你真是我的靈感,你一來,我就想出法子來了。”石劍感受到她淳淳誘人的體香。
他反轉身子,緊緊地摟住她。
“真的?什麼法子?”龐美玲把頭埋在石劍胸前,柔情款款,但自心驚:他智商真高,瞬間就有法子了?
“我令羅中寶已抽調精騎五千,雖說魏良卿當面未曾反駁,但我也懼其收回這五千人馬。爲掌控此部兵馬,我明兒令馬德輝領四千五百人去安梓搞軍屯,同時將礦山圈起來,令尊及卓世纔等人儘可挖礦賣礦,幫你及衆富商賺回那些所捐之銀。”石劍親了她一下,把所想法子講了出來。
“哦?好法子!你真是玲兒的好相公!呵呵……”龐美玲登時笑逐顏開,立即在石劍臉上親了一下。
“令兄已是衛經歷,掌管都司府衛隊,我讓他不再管衛隊,隨軍去安梓,令尊領人採礦,你和荀金翅領兵押軍糧爲名,將礦賣出去。”石劍心神一蕩,攬住她的纖腰,又進一步道出心中所想。
“對!哈哈……相公真是點子多!啊……”龐美玲大喜,連贊石劍。
話猶未了,卻給他吻住了,不由嬌呻了一聲。
她緊貼的耳邊傳來的一陣陣男人熱乎乎的氣息,刺激着她敏感的耳輪,讓她整個人都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酥軟和舒服。
秋陽高懸,天空蔚藍。
浩大的石府後院,龐美玲附身去聞秋菊香氣。
儘管大地上不少落葉了,但秋菊依然花彩斑斕,沁人心脾。
她櫻脣輕吻一束秋菊,心思如潮:“是否用彭金石之計?若用之,可能連我身份也會暴露;若不用之,則石劍多籌糧銀,成我大金國後患。如何是好?”
“若用彭金石之計,朝野欲取石劍性命,明皇不得不揮淚斬馬謖,那我咋辦?我豈不是要活守寡?不行!不能用彭金石之計。”她站起身來,又否定了彭金石之策,怕傷了石劍性命。
“大將軍,好事來了……”此時,姚潮海大呼小叫跑入石府。
“啥事呀?”龐美玲急奔書房。
卻是羅中寶等人代石劍在蜀香樓宴請公孫文、謝佳。
用過午膳,他便搶着下樓結賬,剛到樓梯口,卻見樓下坐着一位紅衣少女,身材嬌小玲瓏。
他的心狂跳了一下:這不是娜妹嗎?我這是幻覺?
他急捏捏自己的臉,哎呀,會疼的,不是幻覺。
羅中寶又定定神再仔細看着她。
天啊!真是娜妹!她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趙敏娜。
她怎會來這?她父親趙鐵山也來了?
“兄弟,發生什麼事情了?”彭金石等人不見羅中寶上樓,便走下樓來看看,卻見羅中寶怔怔地立在樓梯口,死死盯着樓下。
羣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急提兵器在手。
羅中寶聞聲回過神來,指着趙敏娜的身影,哽咽着道:“我在夢中可等了她好幾年了。”
姚潮海、彭金石等人怔怔地立着,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羅中寶疾衝下樓梯,來到趙敏娜面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這不是趙姑娘嗎?哎呀,好幾年不見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了。”
趙敏娜正拿着茶杯,忽見羅中寶出現在眼前,不由淚水汪汪的,茶杯“當”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叫聲:“寶哥,真的是你嗎?”一把撲在羅中寶的懷中。
兩人百感交集,分開多少年了,終於可以看到心上人了。
這一刻,羅中寶和趙敏娜是多麼的激動,他們緊緊相擁着,相互間都感覺到了對方的身子在顫抖。
酒店裡的客人個個驚愕地看着羅中寶和趙敏娜二人。
彭金石低聲道:“兄弟,原來羅將軍和趙姑娘早就認識了。”
姚潮海點了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緊緊相擁的羅中寶和趙敏娜二人,心頭好感動。
彭金石見狀,伸手捏了姚潮海的大腿一下。
“哎呀!師兄,你別亂摸。”姚潮海驚叫了一聲。
“哈哈哈……”蜀香樓的客人當即哈哈大笑起來。
“走吧,結賬去。”彭金石拉拉姚潮海,到櫃檯結賬,又側頭低聲道:“師弟,你速去稟報石大人,說羅兄弟的心上人來了。”
姚潮海迷惑而去。
儘管客棧裡一陣鬨笑,趙敏娜和羅中寶二人卻渾然不覺,他們依然忘情地緊緊相擁在一起。
他們分別足足三年多了。
三年,多少個思念的夜晚,分處兩地的他們卻是同一樣的相思愁苦。今天,他們意外地相見了,能不激動嗎?
趙敏娜把頭伏在羅中寶的肩上,泣聲問:“寶哥,我們……是在做夢嗎?”
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滴落下來,把羅中寶的肩膀都淋溼了。
羅中寶也是淚水滿臉,他輕拍趙敏娜的背,泣聲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們是真的相見了。”
趙敏娜卻忽地鬆開羅中寶,“啪啪”,揚手就是給羅中寶兩個耳光,打得羅中寶的俊臉霎時間通紅。
“娜妹,你……”羅中寶雙手捂臉,一臉的驚異和不解。
“譁!這女人怎麼這麼潑?天下間哪有女人當衆打男人的?”酒店裡的客人登時紛紛高叫起來。
“格老子的,敢欺負羅兄弟?”彭金石大怒,正欲上前,卻被剛到的宋子青拉住。
“兄弟,人家是兩口子吵架……”宋子青連忙解釋。
“別胡說,小帥哥可是石府的羅將軍。”店小二提醒起鬨的客人。
“哦?羅將軍真帥!”客人望着羅中寶,不免又是一讚嘆。
“現在的石府可都是帥哥,石大人的帥氣可是出了名的。”
“石大人不僅帥,還對咱鄉民挺好的,又是幫咱們修房子,又是辦學堂,還免收咱們一年稅糧。可惜,他現在不是地方官了,要不然,咱老百姓還會得到更多的實惠。”
“唉,說這些幹嘛?還是看看羅將軍與那位姑娘是咋回事?”
客人的議論又轉移到羅中寶身上。
趙敏娜卻好象沒有看到,憤憤地道:“羅中寶,你爲何不來找我?爲什麼?你早把我忘了,是不是?”
她話是這麼說,淚水卻涌泉而出,忽而一下子撲到桌子上,嗚嗚大哭起來。
“這怎麼啦?”滿店的客人甚是不解地看着這一對少年男女,相互對視着,每個人的臉上都盈滿了詫異和古怪的神情。
羅中寶流着淚水,輕輕地走到趙敏娜身旁,輕撫着她的秀髮,哽咽着道:“娜妹,你可知三年來我是怎麼過的嗎?”
趙敏娜仰起滿是淚水的臉,朦朦朧朧地看着羅中寶。
羅中寶滴着淚水道:“分別的三年裡,我每時每刻都牽掛着你,每天晚上都夢着你,每天早上醒來,我的枕頭都是溼的。每次想你,我都會發瘋,我都要拔下彎刀,在自己的左臂上劃一刀,只有手臂痛了,我纔會清醒,祈盼早日找到你。”
他忽地撕下左臂的衣袖,大聲叫道:“娜妹,你看……”
他的左臂果然全是刀痕。
“譁!”滿店的客人都驚叫地站了起來,隨即又“啪啪”地鼓起掌來,不少客人臉上傾刻盈滿了淚水,那是被羅中寶對趙敏娜的重情感動的淚水。
登時,大廳裡轟動起來了,有人使勁鼓掌,有人高聲喝彩,每個人的喉嚨都哽咽着,鼻子都在發酸。
“寶哥,你……你這是何苦呢?”趙敏娜倉皇地一把抓起羅中寶的左臂,又用纖手輕輕撫摸着他左臂上密密麻麻的刀痕。
她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顆顆晶瑩地滴落在情郎的傷痕上。
有道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羅中寶少年英雄,但是感情專一,面對諸多少女多情的目光,他心裡始終裝着趙敏娜這個相貌並不是很出衆的心上人。今天,他終於與分隔多年的心上人緊緊相擁、團聚了。
不知趙鐵山知道後,會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