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蒼穹湛藍如洗。
陽光燦爛,秋風送爽。
坤寧宮門。
信王面對張後的提議,感覺吃驚,也不甘心,支支吾吾。
因爲張後是與魏閹抗衡的一代賢后,而且也是信王未來登基的最有力的支持者。
朱由校身子差,滿朝文武皆知,說不定哪天晚上在睡夢中就死掉了。若果張後遲一點報信發喪,如果張後到時不吭聲不撐着他,朱由檢未必就能登基做皇帝呀!
“什麼這個那個的?這幾年遼東將士的銀餉是你籌的?蜀川叛亂、陝甘叛亂是你平定的?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你連長香公主都不如?她把爲了保石劍,把頭磕破了,你就怎麼不吭一聲?將來誰替你掌兵?誰替你清君側?”張後聞言,可來氣了,嬌叱一聲,狠狠地訓斥他一頓。
“謝謝皇后娘娘指點迷津!臣弟明白,馬上就去。”信王給她一訓,嚇出一身冷汗,連連躬身點頭,哆嗦了一下,轉身就走。
“公主傷勢如何?”朱由校恰好醒來,張口就關問起魏秋婷的傷勢,他記得自己暈倒前,魏秋婷把頭磕破了。
“這……”魏忠賢立在牀前,不知如何回話。
“什麼這個那個的?自己的女兒也不關心?還不快去看看?”張後進來,抓住機會,擠弄魏忠賢一頓。
“是!”魏忠賢地位雖高,畢竟是臣子,在張後面前,還是得點頭哈腰,聞言之後,臉紅耳赤,急急離去。
他一走,魏廣微、客氏等人也跟着離開坤寧宮。
“皇上,且不論長香公主爲了保石劍而把頭磕破之事。臣妾請問皇上,這幾年遼東將士的銀餉是誰籌的?蜀川叛亂、陝甘叛亂是誰平定的?”張後坐在鳳榻邊沿,溫柔地扶起朱由校,摟他入懷,輕聲細語地問。
“這……”朱由校登時氣噎,無言以對。
“皇上,臣弟斗膽直陣,石將軍絕無可能裡通外國,他要裡通外國,在蜀川平叛之時,便可擁兵自重,揮軍北上,佔我京都,何須作奸細潛伏那麼辛苦呢?”信王之前被張後訓了一頓,此時趕緊出言支援張後。
“皇上,臣妾與長香公主、信王,一起聯名,擔保石將軍不會裡通外國,請皇上馬上再下一道聖旨,刀下留人。或者,皇上若還有疑念,可象上次那樣,先將石將軍免職,就地監管居住,以觀後效。如何?”張後接過話題,趁熱打鐵,又提出兩個機動的策略供朱由校參考。
“好吧,就依皇后的意思辦,先摘石劍烏紗,將其監管在拙政園居住,以觀後效。你找人擬旨吧,朕馬上讓人去傳魏忠賢膳印。”朱由校終於心動,同意張後提出的第二個策略。
“呂愛卿,你曾是蜀川布司,由你擬旨。”張後聞言,笑靨如花,當即喝令呂源擬旨。
等魏忠賢從魏秋婷處回來,大事已定,只好乖乖膳印。
張後隨即命呂源、蔡坤、風天橋率隊南下,解救石劍。
本來呂源一行也沒有那麼快就在蘇州城外遇上侯賽因的。
或許遲幾天之後,石劍會在途中被孟廣寧折磨而死。
這也許是天意!也許是石劍命大!
那爲何又那麼巧能在蘇州城外碰上呢?
那就是寇振海的功勞了。
寇振海與慕容勝是由潼關南下的,他本來就不想執行這道聖旨,一路上磨磨蹭蹭。慕容勝是武癡,又在平叛之戰中與寇振海結下深交,便也不聞不問。
侯賽因知道石劍武功高強,恐石劍接旨後會反抗,到時自己未必是對手,便只得在蘇州城外等候寇振海與慕容勝的到來。
這一來,便給了呂源解救石劍的機會。
“什麼?潘夫人也出面了?”石劍這回有反應了,聞言驚叫一聲,顫顫的,臉色甚是蒼白。
“潘夫人?哪個潘夫人?”呂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明他所指。
“你是說長香公主……並未與潘有爲成親?她此時還不是潘夫人?”石劍激動起來,忘了身份,一把抓住呂源的衣襟,顫聲又問。
“哦……沒有呀!長香公主昔日剛出長安北門,便遭鍾萬強等人襲擊,不慎負傷,一直臥病在牀。她爲了保你,抱病赴朝,舌戰魏閹,把頭都磕破了。此事已是朝野皆知啊。”呂源恍然大悟,輕輕分開石劍的手,又道出原委。
“嗚……”石劍哭了。
他霎時間既激動又難過。
激動的是魏秋婷並未嫁人,難過的是從此失去了陳圓圓。
兩個都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啊!
一會兒聖旨要抓他,一會兒聖旨要放他,也弄得他無所適從。
他此際是激動與傷感交織,感動與難過交集,心酸與迷茫交匯。魏秋婷與陳圓圓兩個美麗的倩影,在他頭腦裡飄來蕩去。
他有些頭暈,更是心疚:無意中傷害了陳圓圓。
他想像着她被田畹帶回深宮的淒涼,驀感眼前一黑,暈頭轉向,側倒在呂源肩膀上。
拙政園前。
何叢、成正福、馬櫻桃又換成了笑臉。
他們接到第一道聖旨時,失望了,滿以爲從此不會再和石劍相見了,又看到拙政園被侯賽因貼上封條,便失落地走在大街上,欲找客棧來住。
豈料,宋子青、朱祥二人去而復返,又帶回了好消息。
“大將軍……”宋子青等人悽然淚下,急擡起石劍回房,個個心急如焚地等候朗中到來。
“大將軍……怎麼會這樣啊?”文天若、水龍平等富賈聞訊而來,齊至石劍病榻前,痛心地仰頭問天。
拙政園裡,前庭後院,都凝固着厚厚的白霜。
凜冽的北風呼呼地吹着,張牙虎爪,呼嘯而過。
沒有人能夠回答文天若的話,石府的侍衛低泣垂淚。
“圓圓……婷婷……”石劍臉色蒼白如雪,雙目緊閉,朱脣無血色,喃喃低語,眼角溢着淚水。
“大將軍……快……拿水來……”守護牀前的馬櫻桃急回頭招水,取水喂石劍喝下,又拿白綢汗巾爲石劍拭去嘴角邊的水滴。
她決定將功補過,親自服侍石劍,爲成正福稍後再賺點功名。
“宋將軍,咋辦?”朱祥見石劍喝了一口水,兀是雙目緊閉,不知所措,急問宋子青。
“這……唉……”宋子青爲官多年,對朝廷風雲變得敏感起來,不知如何回話好。
“怎麼辦?丐幫傳訊很快,江湖中人肯定會聞風而動,前來鬧事的。”陸明、陸亮剛回來,聞言驚世駭俗地道。
“聖旨到!”便在此時,拙政園北門,蔡坤高喊一聲。
“這……”朱祥、何叢、成正福、宋子青等人全傻了。
今天怎麼回事呀?怎麼一連來了三道聖旨?
“這一道又是什麼聖旨?不會是皇上又改變主意,又派人來殺石將軍吧?”馬櫻桃聞聲而出,驚世駭俗地道。
“那快把石將軍藏起來!”宋子青慌了,人一心慌,怪話傻事都會出來。
“快,扶石將軍起來,擺香接旨!”呂源率先跨步進來,大喝一聲。
“唉……”宋子青等人嘆了口氣,只得分開張羅鋪地毯、擺香爐,選取上等好香。
陸明、陸亮兄弟擡着暈厥中的石劍出來,扶他跪好,各自一手扶着他。
這回來宣旨的,卻是信王府的李公公。
他的身後,跟着魏廣凌與崔凝秀等人。
衆人見狀,嚇得心膽俱裂。
他們都知道信王曾因爲石劍爲魏忠賢建千歲祠之事,而派孟廣勵率十八喇嘛來行刺石劍。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上駕崩,信王即位。新君登基,改號崇禎。現陝甘叛亂稍定,遼東戰場告急,封風武爲天下兵馬總籌銀官,石劍官復原職兼任遼東總兵,即日啓程,出征遼東,驅逐金兵,收復河山。着呂源接旨後,馬上回京。各地官員,一律披麻戴孝,暫停政事三天,爲皇上舉辦喪事。欽此!”李公公張開聖旨,尖聲念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什麼?皇上駕崩?”
衆人一起磕頭謝恩,卻又喃喃自語,甚覺奇怪。
剛纔那道聖旨還是朱由校頒發的,怎麼時隔不到一天,就駕崩了?就換皇帝了?
“嗚……皇上……”魏廣凌聞得朱由校病逝,失聲而哭。
“怎麼會這樣?嗚……皇上,微臣可捨不得你走啊!”崔凝秀心頭一凜,喃喃道聲,也哭天抹淚起來。
他們一吵,把石劍驚醒了。
“皇上……嗚……”石劍也哭了。
他是真哭,不比魏廣凌與崔凝秀兩人是假哭或是有種感覺不妙的而哭。
“皇上……嗚……”何叢、宋子青、成正福、馬櫻桃、陸明、陸亮等人,本對皇帝沒什麼感情,他們幾乎沒見過皇帝,皇帝死與不死,與他們有何相關?
但是,他們看到石劍哭了,也都哭了起來。
拙政園裡,登時哭聲震天。
樹葉簌簌而下。
“來人,擺靈堂,祭典先皇!”呂源擠出幾滴淚來,又大喝一聲。
衆侍衛隨即又忙亂起來。
朱由校不是剛發第二道聖旨給石劍嗎?怎麼忽然間就去世了?信王不是很恨石劍嗎?怎麼又忽然封石劍爲遼東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