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她的身邊走過一個身着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看樣子應該是接孩子回家的家長,肩上揹着一個縫着補丁的藍布書包,一隻手拉着一個梳着長辮子的小姑娘......注視着他們的背影,她又不禁想起了上小學的時候,父親由於忙着做生意,每天放學都是長嘶表叔親自來接她與何衷閣還有楊清嫋。只不過那時長嘶表叔牽領着的是三個孩子,肩上揹着的是三個書包......
此時,一種悸動伴隨着雨中吹過的陰風刺痛了她的雙眼,更刺溼了她的眼眶。畢生無法忘記的往事又呈現在了腦海中:九州行剛剛興起的時候,楊踏疆忙於到外地出差,長期未歸,她整日悶悶不樂,何長嘶竟將自己不到五公分的頭髮紮起了一個個小辮,臉上塗起了五顏六色的油彩,身着用彩色布條拼成的大褂,扮成一個十足的小丑模樣只爲逗她開心。發自心底的感動使她不得不拋開滿腹的憂鬱,開懷大笑。而且從那以後她經常會稱何長嘶爲“醜叔叔”......
時至今日,任憑十幾年歲月的風雨無情的洗禮,洗不掉的是那心底被昔日親情所烙下的深深的印痕。她實在無法相信那樣一個待她視如己出的表叔會是品行惡劣之人。
清風蕭蕭,吹落了一地的枯葉,一地的嘆息,卻落不盡她的思念。滿天的煙雨就如同她此時的心情一樣迷濛,所有的風景彷彿都是那樣的茫遠。她的視線也漸漸模糊又漸漸明晰,這時的雨另人感到格外的冰寒沁醒,格外的悽清蕭瑟,而且無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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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恰好也是週日,夜霓裳的賓客簡直爆滿。
呂蕩姬在大廳中大搖大擺地向衆人炫耀着自己戴的白玉鐲子:“這可是我們家屹潭特意送給我的。”
一位富商太太讚美道:“金太太真是好福氣呀!這麼漂亮的鐲子,肯定價值連城。”
呂蕩姬盛氣凌人地說道:“那當然,我們家屹潭給我什麼都捨得。”
富商太太豎起大拇指,讚道:“金太太好讓人羨慕啊!”
這時,袁彩伊不知不覺地走進了夜霓裳大廳,可能也只有這裡會使她溫暖,才只有一日未見楊清嫋,她就被縷縷的牽掛所籠罩。
一個服務生在大廳門口友好地問道:“袁警官,您來了。”
袁彩伊的臉上還模糊着淚痕,微微點點頭問道:“清嫋在嗎?”
“真不巧,我們小姐正在閣樓上休息呢。”服務生答道。
此時,袁彩伊那顆被秋雨澆濁得已經寂寥的心霎時變得涼沁沁的。她接着又問道:“那何經理在嗎?”
“我們經理去參加商業洽談了。”她也只是微笑着失望地點頭,內心卻頗感彷徨無依。
她走到服務檯後邊的一架華麗的鋼琴旁,不由得想起了她十二歲生日的時候,何長嘶送她的生日禮物,恰恰也是這樣一架豪華的鋼琴。
她微微低下頭,手指不由得輕叩琴鍵,連續響起了幾個發自心底的沉鬱的和絃;隨即便坐下身,奏起了那首著名的鋼琴曲《琅然》。
整個大廳瞬間靜默無聲。
只有窗外的秋雨依然叩打着窗扉,似乎在傾訴着一腔幽幽的深情,就如同這時而柔婉,時而低沉,時而悠揚的旋律一般,彷彿一泓純淨的清泉潤澤着每一個人的心靈。
頓時掌聲陣陣,讚歎聲連連。
此時,呂蕩姬那驚詫的眼神始終都不放過袁彩伊手腕上的白玉鐲子,可怕的目光中燃起了兇狠的野火,抓起了櫃檯上的酒杯恨不得摔碎在地,可是她並不敢在袁彩伊麪前肆意妄爲,只得轉過身去,氣呼呼地朝後廳走去。
今天湊巧孟寰凌也從南禪寺回來,正與方瀟溳、任謙愁、穆諾悄在前臺的內廳聚會。
方瀟溳正坐在與後廳相對的位置。他剝着一個泛綠的柑橘,不經意間便看見了呂蕩姬的背影,說道:“這金太太準是又中邪了,剛剛還趾高氣昂地顯示自己的鐲子,現在怎麼又垂頭喪氣死跑到後廳去了?”
穆諾悄樂淘淘地說道:“還是袁警官有本事啊,居然能夠讓金太太不聲不響地離去,否則的話我們不知道還要聽她炫耀多久。”
孟寰凌搖了搖頭,嘆道:“唉,冤家啊。”
方瀟溳吃完橘子,擦了擦手,思索着:“不得不說,這袁警官很喜歡這裡啊,好像每次來都能看見她。”
孟寰凌眨了眨眼,深沉地說道:“咱們來是爲了娛樂,她來可就不一定嘍!”
這時,一名身着中山裝的男子,眼戴黑色墨鏡,大步走到袁彩伊麪前,頤指氣使地說道:“這位小姐你好,我們老闆十分欣賞你剛纔彈奏的樂曲,所以想請你再演奏一首。”那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另袁彩伊十分討厭。
袁彩伊平和的語氣中夾雜着幾分剛強,“對不起,我袁彩伊恐怕不能夠俯首聽命!”說完將頭扭到一邊。
那名身着中山裝的男子登時瞪起眼珠,低沉地說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這時又從後廳相繼走來十幾個身着黑色西服,同樣眼戴黑色墨鏡的男子將袁彩伊圍了起來。
袁彩伊絲毫沒有恐慌,只覺得有些奇怪。
只見那名身着中山裝的男子突然在後抓住袁彩伊的手臂,用力地按在身旁的方桌上,旁邊一個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順勢抓起她的左臂。
身着中山裝的男子傲慢不遜地說道:“我們老闆說了,如果袁小姐不肯再奏一曲,那我們只有留下袁小姐的一隻手!”
袁彩伊有些吃驚,她實在不知也不相信有誰敢對自己下這樣的毒手。
旁邊的一個隨從便拿出一把沾有血漬的銳利的鋸刀在袁彩伊白皙的手上比劃着,袁彩伊正要反手相擊,只見孟寰凌、任謙愁、穆諾悄、方瀟溳相繼衝上前來,舉起手槍分別對着那個持刀的男子和其餘的隨從。
孟寰凌怒斥道:“放開她!否則我要你的命!”
穆諾悄又道:“大庭廣衆之下,竟這般對待一名女子,太爲所欲爲了吧!”
其他一些娛樂休閒的賓客都紛紛上前來看熱鬧。
任謙愁接着又道:“快說你們是受誰的指使,居然敢對大名鼎鼎的袁警官如此無禮?!”
方瀟溳指着那些隨從,說道:“袁警官可不是好惹的,你們最好趕快束手就擒,可別自討苦吃!”
這時大廳裡響起了陣陣刺耳的掌聲,只見呂蕩姬邊拍手邊扭着屁股從後廳走來,夾槍帶棍地說道:“喲,快看看,多壯觀哪!我們銀城的四位風流倜儻的大公子都來英雄救美了,看來這袁警官真是紅顏禍水啊!”
袁彩伊瞪着着呂蕩姬那副賣弄風騷的樣子,簡直厭惡至極。諷刺道:“金太太有必要繞這麼大的圈子嗎?”
孟寰凌正顏厲色道:“金太太這麼肆無忌憚地對待袁警官,是不是太極端了!”
“哼!她的手上戴了不該戴的東西,這都是她自找的。”呂蕩姬將自己手上戴的鐲子摘了下來,拿到袁彩伊麪前氣急敗壞地問道:“仔細看看!這是我們家屹潭爲我訂做的,你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