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菊花茶後,孟寰凌和袁彩伊來到了郊外,沿着一條迂迴的小路,前方隱隱地出現了一條被竹林環繞的小河。
只見方瀟溳、穆諾悄和任謙愁正在岸上專心致志地釣魚。
袁彩伊向周圍環望了許久,自打她回銀城還是第一次到這兒來,與十二年前相比,這裡確實多了很多垂落的楊柳,腳下踏着的青石板路也不知是何時何年修成的,只有那個碩大的六棱石依舊孤零零地在岸邊守護着這條小河......
許久,袁彩伊緩過神來,望着孟寰凌那和善的目光,說道:“原來你們早就約好了。”
這時,任謙愁釣上了一條肥肥的大魚,正要將魚放入竹簍裡時,忽然發現孟寰凌與袁彩伊正在身後無聲地注視着自己,便興高采烈地說道:“你們兩個可算來了!”
話音未落,那條魚便活潑地蹦回了河中,濺得他一臉的水花。
袁彩伊不禁悠然地笑了起來。這難得的笑容更令孟寰凌怦然心動。穆諾悄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方瀟溳轉過身來,似乎有些驚訝。
袁彩伊瞟了方瀟溳一眼,冷笑道:“方少爺不是快成親了嗎?怎麼還有閒心在這兒釣魚啊?”
“哎呀,你們就別取笑我了,這還不都是我爹的意思。”方瀟溳似乎有些忘形,疑問道:“袁警官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袁彩伊故意問道:“方少爺怎麼知道我出門啊?”
方瀟溳急忙爲自己的失口解釋道:“我也是從別人那兒聽說的。”
袁彩伊猜想定是金屹潭將此事泄露出去的,低沉地說道:“這可是我們整個警局的大機密,方少爺應該是花費了重金才知道的吧?”
方瀟溳理屈詞窮,感到十分尷尬。
穆諾悄和任謙愁都疑惑不解地望着袁彩伊和方瀟溳。
袁彩伊緩緩地走到方瀟溳跟前,板起臉,“既然方少爺都知道了,那也就不算是機密了,我也不防和你說說吧。”
方瀟溳呆呆地望着袁彩伊。
“喬尚凡這個人方少爺應該不陌生吧?”
只見方瀟溳身子一怔,瞪大眼睛看着袁彩伊。
其實大家都明白是方錦烈搞的鬼。
袁彩伊接着又道:“不瞞你說,我們警局已經查到了他背後的主使者。”
此話一出,方瀟溳忽然變得面色慌張起來,向身後退了一步,竟瞬間失足掉到了河裡。
孟寰凌急着要跳下河去救方瀟溳,袁彩伊轉過身便攔住了他,“這條河根本就不足一米深!放心,他死不了!”
沒想到正如袁彩伊所說,河水僅僅只沒過了方瀟溳的腰間;穆諾悄和任謙愁迅速將方瀟溳拉上岸來。
孟寰凌急着走到方瀟溳跟前,問道:“瀟溳兄,怎麼樣,你沒事吧?”
方瀟溳並沒有擡起頭,只是無奈地比劃了一下:“我沒事。”
任謙愁看着方瀟溳渾身溼漉漉的樣子,說道:“你怎麼不留意着點兒啊!”
穆諾悄焦急地說道:“趕快跟我回藥房,讓夥計給你熬些湯藥,若是着涼了,定會生病的。”
任謙愁望了望袁彩伊,急着對孟寰凌說道:“那我先陪諾悄把瀟溳兄送回去了。”
孟寰凌點點頭,“當心點啊。”
任謙愁便和穆諾悄攙扶着方瀟溳向竹林走去。
袁彩伊站在岸邊,雙手抱臂,面朝河面,毫不客氣地說道:“方少爺,請你回去轉告令尊,喬尚凡是我押到山東的,你們御苑茶莊要是有本事就把他接回銀城!”
樹林裡傳來任謙愁追問的聲音:瀟溳兄,到底怎麼回事啊?袁警官她到底什麼意思啊?
只聽諾悄說道:“好了,先別問了,回去再說。”
孟寰凌心中不解:既然彩伊已經得到了方家販毒的證據,爲何偏偏又要將罪犯親自押走?轉念又想:彩伊做事一向穩重,她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袁彩伊將目光拋向河中,那靜靜流淌的河水模糊着她的微顫的倒影,似乎垂釣出無法排解的哀愁。
孟寰凌走到袁彩伊身旁,好奇地問道:“你好像對這兒很熟悉啊?”
袁彩伊惆悵地答道:“何止熟悉啊?這裡曾經給我留下了懷念至今的美好回憶,小時候每年的夏天,清嫋、何衷閣我們三個人都會到這裡來玩耍......轉眼間,十二年過去了,一切都變得物是人非了。”
孟寰凌在袁彩伊的身後默默地凝望着她。
袁彩伊緩步走到六棱石旁,手撫摩着上面的斑斑裂紋,自然地坐下來,黯然神傷地說道:“可是爲什麼,最美好的過去總是要伴隨着最痛苦的回憶?”
她漸漸擡起頭,望着那天邊血紅的雲霞,悲慼地說道:“戊辰年的七月二十四日對我而言是一個極其悲痛的日子,是一個十二年來我從不願向別人提及的日子,是一個提起就令我感到迴腸百轉的日子。
那晚慘絕人寰的劫難使往日的一切美夢都破碎了,我的爹孃離我而去了,那個曾經讓我驕傲而溫暖的家也失去了,九州行的輝煌也隨之化爲烏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她抽泣了一下,又道:“那天晚上的熊熊烈火染紅了半個銀城,那時我真的不敢再回到楊宅......在我最難最痛苦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幫我,那是從未有過的孤立無助的感覺,我只有來到這裡,這條小河,這塊六棱石旁,但周圍的一切依舊是那樣陰森恐怖,恐怖得讓人窒息......”
孟寰凌本想帶袁彩伊到這兒來散散心,沒想到卻觸及到了袁彩伊的隱痛。
雖然孟寰凌站在袁彩伊的身後,卻依然可以聽見她哀婉落淚的聲音,使他的心間也如漲潮似的又一次涌起層層情思與憐愛。
他走到袁彩伊身旁,溫情脈脈的說道:“我知道有許多事情在你的心底已經留下了無法撫平的烙印,但是人生不會永遠坎坷,世界也不會永遠黑暗。你不應該陷在過去的陰影當中,我想你爹孃如若在天有靈的話必定也不願看見你這樣悽苦憂傷。”
“可是就算我不再痛苦,不再仇恨,難道我爹孃的靈魂真的就能夠安息了嗎?”
孟寰凌撫了撫袁彩伊的肩,安慰道:“彩伊,從現在起你不會再是一個孤苦伶仃的人,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楊家滅門慘案的真兇的。”
袁彩伊將感動的目光轉向孟寰凌,久久地徘徊在他那和善可親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