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瀾腦子裡“嗡”地一響,下意識伸手便將要跑出去的鄭泰給拽了回來。她單手一勾,生生將措不及防的鄭泰拽得矮下身來,而後他的頭被她按在懷裡。
“別吵!再吵姑奶奶閹了你!”顧瀾死死捂住鄭泰的口鼻,惡狠狠地在他耳邊說道。
鄭泰完全懵了……
顧瀾警告一般瞪了鄭泰一眼,而後轉過身去,煩躁地“嘖”了一聲。之後,她拽下臉上的布巾,往那石頭上擦去。匆匆擦了兩下,她便直起身子,想要趕緊去帳篷裡換衣裳。惡劣的天氣,隱隱作痛的小腹,再加上聒噪了一路的鄭泰,都讓顧瀾心裡無比煩躁,隱隱處於爆發邊緣。她將手裡擦過血跡的布巾隨意往一旁一丟,路過鄭泰時舉了舉拳頭,咬着牙低聲道:“再跟着我,我讓你把那塊布給吃下去。”
鄭泰呆呆望着顧瀾的臉,一直盯着她進了帳篷爲止……
顧瀾隨意脫下輕甲,而後將頭髮散了開來。雖然帳篷裡潮溼又黑暗,但是顧瀾依舊覺着鬆了口氣。
冷不丁的,帳子外頭傳來一聲崩潰一般的叫聲:“居然是你!!!”
入了七月,天便越來越熱了。
玄薇採來了草藥,而後便悶頭在家做止血藥膏。廚房裡悶熱異常,正切着藥膏的她一頭一臉的汗。
上一回因着她採藥時,感覺似乎有人跟着她,嚇得她匆匆採了不多,便趕緊回來了。於是這一回她只能做出十來塊小藥塊,不過數了數,也算是夠上回韋氏與她說好的那個數字了。
她本來算着,六日該足夠做出這批藥膏,卻不想中間有一日天氣不好,三七和白芨曬得不夠幹,於是這時間便又拖了一日。好不容易將藥膏給做了出來,爲了儘快將這些藥交給韋氏,她手底下不禁速度更快了一些。
“嘶!”玄薇一時不查,不小心壓到了手指。她丟開手裡的模子,將被壓紅的手指放在口中吮吸。吮了一會兒,玄薇忽然眨了眨眼,她張開嘴,努力發出聲響,卻又啞住了。
她剛纔……好像是下意識發出聲音了吧?
玄薇低頭看了眼手指,覺着手指沒事,便又拿起工具繼續將藥膏往下壓。
——說起來,她確實偶爾能夠發出些聲音,可是要讓她說話,她卻又沒法子將一句話說全。
她一開始便覺着,自己發不出聲音,應該就是那些藥物的作用,她的聲帶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可是仔細想想,若果真是因着那些藥物的原因,自己纔不能說話的話……她被徐老爹救回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那些藥物應該通過新陳代謝排出體外了纔是啊?
再說了,那些藥物最主要的用處,應該就是讓自己渾身無力,時常昏睡。不能說話應該是副作用而已,可現在她已經不再渾身無力,也並不嗜睡了,可是這不能說話的副作用……怎麼還沒有緩解呢?
玄薇一邊將切好的小藥塊拿裁好的紙片包起來,腦子裡一邊胡思亂想着。
“大侄女兒!”門外響起了韋氏的聲音,玄薇恍然回神,伸手掏出隨身的小木棍,往門上敲了敲。聽見了玄薇發出的聲響,韋氏便尋了過來,她一進門,便高着嗓門嚷嚷着:“哎喲我的大侄女兒,你可趕緊出來瞧瞧吧。你叔傷着腳了!”
玄薇一聽,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隨着韋氏去了隔壁。韋氏急得不行,一邊拉着玄薇快步走着,一邊說道:“今兒真是倒了血黴,可得燒燒香才成!你叔跟大柱倆個今兒在田裡收棉花呢,眼瞧着東邊那墳山上起火了。正是吹的西風,你叔怕火燒到咱家地裡,便差大柱回來喊人,自個兒先去瞧瞧情況。”
着火了?
玄薇聽了心裡一驚,她還來不及想什麼,便被韋氏拽到了薛家。進了屋裡,牀上正躺着的,便是老實巴交的薛大叔。只見他灰頭灰臉躺在那裡,伸着腿不敢動彈。
“大侄女兒來啦,飴丫頭你讓開點,讓你玄薇姐坐着!”韋氏咋咋呼呼轟開了牀邊上的小飴,將玄薇往前推了推,玄薇低頭一看,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咋樣啊?”韋氏小心翼翼問道。
玄薇下意識張了張嘴,可卻沒能發出聲音,她回頭望了一眼,瞧見了識字的二壽在場,便掏出腰裡一直揣着的小木棍,在地上寫起字來。
“沒什麼大事。右腳崴了,腳踝有些腫,另外那些只是些皮外傷,擦些藥膏便好。只是最近天熱,不適合包紮傷口,得將傷口晾着,否則捂着反而會惹得這傷好不了。”
二壽老老實實地將這些字念給韋氏聽,一屋子的人都鬆了口氣。
韋氏拍了拍胸口,雙手合十往西方唸了兩聲佛號,而後眉頭一豎,頓時氣勢便回來了:“老東西,你腦子是忘家裡沒帶出去麼!眼瞧着那邊那樣大的火,自個兒還往那邊衝個什麼勁!”
薛大叔這輩子被自家老婆吼得習慣了,此刻也沒有動怒,只是苦笑兩聲:“我不是怕咱家的棉花被燒了麼。不過也是老天保佑,我纔過去沒一會兒,風向就變了。雖然因着風向一變,我嚇得跌了一回,卻也因着這風向變了,那火調了方向燒,沒燒多久便滅了。”
小飴被嚇得眼圈發紅,她一聽自己爹居然說了這話,卻是眼睛一瞪,姿勢像極了她娘:“爹這是說的什麼話!棉花被燒了,也就燒了,可爹若是被燒了,叫我哪裡再找個爹回來!真是……真是!”
薛大叔捱了自己老伴兒的責怪,又被閨女瞪了,卻還是沒惱,只是伸手摸了摸小飴的腦袋,嘆了口氣:“誰能想到呢。這幾日沒下雨,也沒打雷,這火來得也忒稀奇了些。咱家的地倒是好說,半點沒被燒着,可北頭老霍家,可遭了殃了。他家地被燒了大半呢。”
“是稀奇……唉,老霍家是倒了黴了,若是過年時他家過不下去,咱剩下點兒銀子幫襯下便是了。”韋氏說着,又看向玄薇:“大侄女啊,你看着藥膏,你能做出來不?”
玄薇點了點頭,而後微微一頓,忽然想起了點什麼。她用小棍子在地上又寫起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