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心裡清楚,若是她此刻說出“認識顧淵”這句話,肯定會嚇到韋氏和小飴。畢竟,在她們看來,顧淵是那樣的高高在上,彷彿神靈一般的存在,而她玄薇,只是一個被鄰居瘋老頭子撿回來的孤女……
他們之間,明明就是雲泥之別,怎麼可能放在一起被提及?
怕是她就是說“認識”,她們也不一定會相信的吧。
還不如否認了這一點,讓她們忘了今天的事情。等回去後,她老老實實地好好活着,好好賺錢,好好替徐老爹養老送終……若餘生還有機會,再回京去。
顧淵……
顧淵啊……怕是此生無緣了吧。
韋氏疑惑地望着玄薇的臉色,她想了想,輕輕笑了一下:“哎呀,既然不認識,將才你可嚇着咱了。不過也正常,你說那位大將軍,不僅僅是厲害得嚇人,就是長相,也俊得嚇人哩。不僅是你,你將才也瞧見了,周圍哭着喊着往上撲的大姑娘小媳婦,多得是呢!”
小飴看了她娘一眼,隨後也跟着笑了起來:“就是說,我剛纔都看得有些呆了。姐,你會說話了,這可得好好慶祝一下!”說着,她扭頭去看韋氏:“娘,咱們今兒不找工匠了,去買點兒好吃的,回家得跟徐大爺他們一塊,給玄薇姐慶祝一下!”
“成!今兒就破點兒財,咱去買豬頭肉!”
玄薇喝了兩口暖茶,心裡雖然依舊傷感,精神卻好了許多。她笑了笑,隨着站了起來。
三個女人進城,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若非荷包裡的銀子有限,否則她們能買下整個大周……
新的繡線,顏色瞧着挺鮮的——買!
趁手的錐子,納鞋底簡直不能更合適——買!
剛出爐的小點心,熱騰騰的糯米里頭,埋了一枚新鮮醃漬的梅子——買!
買買買!
小飴高興得臉蛋通紅,她許久不曾來過羅城,這一回難得能逛街,自然是得逛個夠的。玄薇則是化悲憤爲力量,心裡滿是“灑家管不了了”一般的灑脫,花起錢來那叫一個煩不了。唯獨還算正常的韋氏,此刻卻又是怕再刺激着玄薇,好幾次尖叫和吼聲都要到嗓子眼兒了,卻最終被她狠狠嚥了下去——罷了罷了,難得放肆這麼一回,總歸買的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
三人直到日暮時分,兩條腿差點兒走得要斷,纔想起家裡還有等着他們回去的幾個大老爺們。韋氏帶着玄薇小飴去了驛站,開始尋找合適的馬車。
這兒雖然驛站比鎮上的更大了,可要找馬車,卻實在不太好找。畢竟哭親村是小地方,願意去那裡的不多。可是她們實在是買了不少的東西,再加之腳走得生疼,實在是不樂意多走一些路,再從鎮上走回村裡了。
韋氏找了許久,天都快黑了,卻始終沒找到合適的馬車。她一個賭氣,乾脆也不搭順路車了,直接拉着小飴和玄薇去租了輛馬車,許下足夠的銀錢,讓車伕專門送她們回村。
其實要真算起來,專門租一輛馬車送她們回村裡,也不算貴,攏共也纔要了他們兩百個銅板。這點子錢也就玄薇出一次診而已。可是,畢竟韋氏和玄薇都是省錢省慣了的,特別是韋氏,平日裡便摳,這年年景不好,更是恨不得一個銅板掰開來花。
如今她一時氣不過,租了輛車子之後,小飴一開始還高興得不得了呢,可當馬車走了一炷香之後,她便開始心裡暗暗叫苦了。
韋氏衝動消費,嘴裡便唸叨了一路。
“其實咱們走走也挺好的,特別是將才那個送……送啥來着的那個,還能將我們往鎮子外頭送一送。唉,那可足足省了三分之二的銀錢喲!”韋氏多花了錢,此刻痛心疾首捶胸頓足:“咱家今兒本是想來找個石匠鑿個石碾,可石碾的根棍子都還沒瞧見,錢卻花去不少!今年咱又得去買白麪回家使了,你可知直接買麥子回家自個兒磨,可便宜了不少啊!哎喲……”
小飴聽得頭疼,卻又不敢阻止自己親孃叨叨,否則她只要一開口,韋氏的矛頭肯定會第一時間指向她,到時候可沒她的好果子吃。
租這馬車並不算貴,畢竟拉馬車的馬兒是兩匹老馬。老馬走得慢,直到天已經黑透了,他們才遙遙瞧見哭親村裡星點亮起的燈籠。
小飴此刻已經餓得不行了,她本想摸出塊點心來吃,卻讓韋氏打了手,偏讓她回家才能動手。她等得心焦,將腦袋伸出馬車往哭親村的方向看過去。
“咦?娘你快來瞧呀。”小飴張望了半天,忽然驚奇道:“咱村兒口咋亮着那麼多燈籠呢?”
韋氏聽言,也隨着伸出頭去。
“喲,這是做啥?”
玄薇原本正在發呆,心裡還忘不了顧淵的背影。她反反覆覆回憶着當時的情景,心裡不停思索着,當時若是自己聲音再大一點,會不會他就會回頭?
可是,若他真的心裡有她,不該有點兒什麼心靈感應什麼的麼!她就在那裡啊,她在喊他呢!他怎麼就直接走了!
“唉唉,姐你看!”小飴扯了扯玄薇的袖子,將她拉到窗戶旁邊:“咱村兒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了,村口亮着許多燈籠,該是好多人聚在那邊!”
玄薇回了回神,往那邊看過去。馬車緩緩靠近村口,車伕眯着眼看過去,心裡頭都有點兒慌了:“你們村這是咋了?出了啥事啊?”
“不曉得,小夥子你趕緊着啊!”韋氏瞧見馬車停了,不禁催促道。
車伕搖了搖頭:“要不你們就這兒下吧,我可不敢過去。最近城裡抓鮮卑細作抓得兇,你們這兒誰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韋氏眼珠子一轉,開口便道:“那可不成!我們可是給足了銀子的!你若要將我們提前放下去,那得退我們點兒銀子!”
車伕一啞,無奈點頭:“好好好,我送你們到家門口!”
馬車行得近了,韋氏他們便瞧見了村口的人。果然,村口聚集着大堆的村民,一個個手裡提着燈籠。爲首的一個老太婆眯着眼看了過來,眼睛忽然一亮,朝着馬車揚聲問道:“是薛家的嗎?”
“胡嬸兒,是我!這是咋了?你們在這兒做啥呢?”韋氏聽見那邊的動靜,便揚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