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瀾敲過了門,便與玄薇一陣,站在賀白卿的房間門口等着。等了一會兒,門裡卻沒有聲響,正當顧瀾舉起手,想要再一次敲響房門時,卻聽身後不遠處響起了賀白卿的聲音。
“醒了?”
兩人順着聲音看過去,卻見賀白卿面帶微笑,一身白裘於陽光下熠熠生輝,他手裡拿着個湯婆子,鼻尖紅紅的走了過來。
玄薇眨了眨眼,她分明聽出小師兄剛纔那說出口的兩個字鼻音稍有些重,再加上平日裡並不怕冷的他此刻竟是手裡揣着個湯婆子,身上穿的衣裳也是他隨身所帶最厚的那一身,便心下略有些擔憂:“小師兄,你生病了?”
賀白卿眉眼溫和,他自廣袖之間露出一隻纖長白皙的手擺了擺:“無妨,昨夜亭中與皇上喝酒之後,覺着有些熱,便退了披風,卻不想吹了風。”
賀白卿自己便是神醫,這樣的小病,想必他自己最清楚怎樣最好。玄薇點了點頭,說道:“可得注意點兒,現下你病了,咱們是不是要遲一點兒上京?”
“我這點兒病,無妨。只是我們確實要遲一點兒走。”賀白卿說道。
玄薇與顧瀾心裡都覺着有些奇怪,顧瀾開口問道:“所以你今天就沒叫我們起牀啊?”
“這一路辛苦,難得住得這般舒適,且你們昨日又泡了許久的溫泉,怕是渾身筋骨都舒展開了,睡得遲些也正常。”賀白卿說着話,自懷中摸了半晌,似乎是要摸什麼,卻沒摸出來,他微微皺了皺眉:“既然今日不急着趕路,我便沒有什麼必要將你們叫醒。”
玄薇將賀白卿的動作看在眼裡,心下忽然瞭然了些什麼。她自懷中掏出一片乾淨的帕子,遞給了賀白卿:“喏。”
賀白卿微微一怔,看向玄薇。
“你剛纔不是摸帕子來着?”玄薇見賀白卿盯着她看,卻又不接她的帕子,反倒覺着奇怪。
賀白卿長睫微微一顫,眸中似乎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他連忙垂下眼眸,脣邊酌着笑,伸手接過玄薇遞給他的帕子。
“既然你說不是因爲你生病咱們才改的行程,那爲啥咱們得晚走?”顧瀾並未發現賀白卿臉上的變化,只覺着有些奇怪。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能多住兩天,她反而開心。
“等兩日之後,咱們與皇上一同進京。”賀白卿回答道:“顧瀾人在永寧,已經有人暗中去送消息,告訴她我們在這裡了。他該是最近會過來,到時候皇上的事情辦完,咱們便能啓程了。”
玄薇與顧瀾一聽,頓時大驚:“跟皇上一起走?”
賀白卿點了點頭。
顧瀾臉上一苦,看向玄薇一臉悲慼:“怎麼辦,要跟大領導一起回京……這一路上起碼得有個十幾日吧,咱們別想自由了。”
玄薇也是不樂意跟隨皇上一塊回京,畢竟若是路上與皇上同行,那麼這一路上何時休息,何時吃飯,住在何處……可都不不是她們自己說了算的了。
再說了,皇上身邊規矩這麼大,他又是個隨便能拿捏住她們一行人中任何一個人的小命的人物,同行十幾日,怎能不讓她們不膽戰心驚?
賀白卿似乎知曉她們心裡在想什麼,於是輕笑着搖了搖頭:“你們放心,我們雖然與皇上同行,但不會與皇上一起。皇上身邊三千親兵,如今都潛伏在這薔薇鎮的各戶人家之中,待啓程時,自然是皇上率親兵於前方行路,咱們與樓蘭一衆送親隊伍隔着不遠行在後面……”
“啊!對了,那些樓蘭人!”玄薇聽見賀白卿說到這裡,忽然一拍巴掌,驚呼道:“我都差點忘了這茬了!怎麼辦,昨天我們都跟皇上攤牌說清楚咱們是誰了,那些樓蘭人怎麼辦?”
賀白卿向玄薇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你放心,樓蘭的事情,我已向皇上說明。”他說到這裡,忽然微微一頓,定定看了眼玄薇:“……而且,皇上的意思是,你繼續頂着樓蘭的那位明月公主的頭銜進京。”
一聽這話,玄薇和顧瀾都愣住了。兩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看着賀白卿等他後面的話。
“呵……咳咳……”面前兩個姑娘的表情實在是有些好笑,賀白卿微微垂頭,屈手以拳掩住口鼻,輕咳兩聲:“咱們站在這風口處說話,若是你們再病了,該如何是好。先進屋來,我喊小二弄些點心來吃。”
聽到點心二字,顧瀾頓時回神,趕緊舉手插嘴道:“早飯還沒吃,餓死了,來四籠小籠包兩碗陽春麪先!”
玄薇瞪圓了眼睛看向顧瀾:“小師兄肯定吃過早飯了,就咱倆,吃得完這麼多麼?”
顧瀾眨了眨眼:“哦對還有你……那就五籠小籠包三碗陽春麪!”
“……”
賀白卿上前兩步推開房門,一邊跨步走進去,一邊說道:“現下已近午時,你們最好吃點兒點心先墊墊肚子,若是吃得太多,一會兒午飯又沒胃口了。”
已經這麼晚了麼,玄薇覺着有點兒臉紅,可顧瀾卻毫不介意,她手一揮,說道:“這有啥的,咱倆直接吃個早午飯好了。”
三人進了門,賀白卿搖了搖門邊的小鈴鐺,而後回身關上房門,略帶疑惑地問道:“早午飯?”
“就是早飯跟午飯放一塊吃!”顧瀾解釋道。
玄薇臉上紅得更重了,她自小被家裡教育得規規矩矩,總覺着起遲了是件不太好的事情,縱然是穿越到了這大周,她也甚少起得這樣遲。她伸手拽了拽顧瀾的袖子,輕聲道:“可別忘了,現下可不是咱們說了算的了。若是午飯時那位大人物又要喊我們一塊吃飯,你一點兒都吃不下,大人物不高興了,要降你的罪,怎麼辦?”
若是平日裡玄薇說出這般謹小慎微的話來,顧瀾肯定又要逮住她沒命笑話一番,可是玄薇所說的大人物,可實在是個真真正正惹不起的“大人物”,所以此時顧瀾聽到這話,確實有些猶豫了。
賀白卿走到自己牀邊,尋到那片枕旁放着的自己的帕子,拿起來輕輕擦了一下鼻子,轉過身來笑着說道:“你們究竟將皇上當成什麼了……妖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