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水熱嗎?”王勇喊道。
“副連長,可以啦,再熱皮就都燙掉了!”一個在炮彈箱改造的澡盆裡泡着的戰士笑着喊道。
“好了,那我把火悶上了,涼了你們在說話!”王勇把一盆雪倒進燒水的大鍋裡說道,“你們都別光着膀子了,把棉襖披上,凍着了還得給你們熬藥!”他又指着幾個已經洗完澡的戰士們喊道。
“副連長,這洞裡太熱了,我們都憋了一身汗!”一個戰士甩了把汗說道。
“副連長,去年你們這時候再幹什麼啊?”劉曉順問道。
“呵呵,去年?”王勇想想說道,“去年這時候我們正趴在戰壕裡準備過臨津江呢,那也是個大雪天,我們全師的戰士一萬多人全部隱蔽在敵人眼皮底下,不準生火,不準說話,整整潛伏了一天一夜,衝鋒號吹響的時候,許多戰士都凍得站不起來了!”
“副連長,你是不是頭一個過得江,你給我們講講吧!”一個新戰士說道。
“副連長說說吧,你們是怎麼過得江?”
“講講吧!”戰士們紛紛請求着。
“呵呵,那我就說說。”王勇往竈裡又添了兩塊劈柴,一個戰士遞給他顆煙,他接過來點上說道,“當時師裡挑選了四個主力連作爲突擊隊首先過江,承擔搶佔立腳點,突破敵人的第一道防線的任務。我是二營四連的一排長,一排是連裡的尖刀排,進攻的信號一發出,萬炮齊鳴,掃雷組的戰士們搶先出發,他們連破幾道雷障,掃雷杆被炸斷了,他們用身體滾雷,給我們打開了一條通路···”王勇說着,眼前彷彿又出現了冰天雪地炮火連天的臨津江,一隊隊戰士淌着刺骨的江水向敵人的陣地衝擊。
“王副連長挺有辦法,讓戰士們在戰場上洗上了熱水澡,過去都不敢想!”指導員劉潛拖着一筐雪進來說道。
“這馬上就要過春節了,新戰士想家,他就想了這麼個招!”張學信笑着說,“指導員你也得多想辦法穩定新戰士們的情緒,不要影響了工作。”
“行,我正想辦法從後勤上多搞點肉,讓大家都能吃上頓帶肉的餃子!”劉潛揭開鍋蓋,又鏟進去點雪說,“連長你也洗洗吧,我給你燒水。”
“等一會兒我先去把站崗的戰士換下來,讓他們先洗!”張學信說道。
“嗯,也好,我聽副連長講故事,待會換你!”劉潛說道。
“我們過江時,炮彈把冰面炸塌了,人都掉到了江水裡,戰士們就淌着齊腰深的水衝鋒,我們的一個機槍手爲了掩護大家,趴在一塊浮冰上射擊,接過人被動在了冰上,讓江水沖走了。戰士們一邊衝鋒一邊射擊,犧牲的人鮮血染紅了江水,我們衝上岸時,棉襖都凍成了冰塊,可誰也沒有停留,帶着一身冰雪馬上就投入了戰鬥,犧牲的戰士至死都是穿着凍透了的棉衣!”王勇說道,臉上帶着悽然,煙燃到了頭快到了手指他還不覺。
“那得有多冷啊!”泡在熱水裡戰士不禁打了個寒顫說道。
“同志們,想想那些在刺骨的江水中衝鋒的戰士們,你們應該感到幸福啊!”劉潛對聽得入迷地戰士們說道。
“是啊,大家現在還能洗上熱水澡,吃上熱飯,住在這能遮風避寒的坑道里,我們的條件比副連長他們那時好多了!”劉曉順說道。
“副連長,你不要光講其他人啊,你也說說自己的事蹟啊,我可早就聽說你可是獲得了‘渡江英雄’的幾個人之一啊!”劉潛笑着對王勇說道。
“我的事有什麼好講的,那些永遠留在臨津江南岸的戰士們纔是英雄,我至少還活着,能跟大家說說笑笑,還能天天看到太陽升起落下!”王勇努力地擠出絲笑容,傷感的說道。
“你們副連長不說,我來說,我可是一直跟着他打完了第三次戰役的!”一個人笑着走了進來對大家說道。
“劉立飛你怎麼來了?”王勇看到來人驚喜地說道。
“呵呵,排長我想死你了,我以爲再也看不到你啦!”劉立飛撲過來緊緊的抱住王勇,眼裡都是淚花。
“你還好吧,我也想你們這些老戰友!”王勇使勁拍打着劉立飛的後背說道,“你小子黑了,也壯了,不是當年弱不禁風地小宣傳隊員了!”
“現在他可是咱們團宣傳隊的隊長了,今天是帶着人上咱們這慰問來了!”張學信笑着說,“你們沒洗的都快點,待會還有節目呢,女同志們還等在外邊呢!”
“好,好···”戰士們聽說有女兵都起開了哄,麻利地擦乾身子穿衣服。
“你們洗好了,我去換外邊站崗的同志,讓他們洗!”王勇說道。
“你陪劉隊長待會,我去換人,指導員你燒水!”張學信攔住了他說道。
······
“說起洗澡,你們副連長可是有喜有悲,鬧了不少的笑話,大家想聽嗎?”連裡沒有戰鬥任務的戰士和劉立飛帶來的文工團員都聚集到了連部,一些戰士沒地方就站在過道里。
“想聽,想聽···”
“劉立飛,你小子就埋汰我吧,別忘了你也有份!”王勇笑罵道。
“連長入朝第一次洗澡是在進平壤的時候,他沒有找到老鄉,沒給人家留柴火錢,爲此讓團裡給抓起來關了禁閉,結果準備讓他出席祝捷大會都沒能參加!”
“哈哈!”戰士們都笑了。
“第二次洗澡是在漢城,我們是第一批進入漢城的部隊,搶佔李承晚的總統府,我們‘參觀’時,當時在咱們團任參謀長的吳震同志看到他的浴室很高級,非要洗個澡!”
“不要瞎說,我那次沒洗上,參謀長都沒洗完就接到了出發的命令,帶着滿腦袋的肥皂沫子就走了,我光給他燒水了,連浴盆邊都沒摸着!”王勇打斷他說道。
“好好,這次不算,第三次是我們在漢城附近休整的時候,你們副連長非要給我們洗澡,結果洗完了,他把我們的衣服都給洗了,我們一個排的人都光着屁股出不來屋,連飯都沒法去吃,可把我們給治慘了!”劉立飛又說道,戰士們都被逗笑了,幾個女兵也捂着嘴‘嗤嗤’的羞紅了臉輕笑。
“你們身上蝨子都做了窩,腦袋跟鳥窩差不多,再不洗澡站在你爹媽眼前他們都認不出你們,還有臉說呢!”王勇說道,“我現在去洗澡了,不然這次又錯過了!”說完王勇在大家的鬨笑聲中逃走了。
“劉隊長,剛纔副連長的故事還沒講完呢,你接着給我們講吧?”一個戰士說道。
“好,我就接着講!”劉立飛見大家興致很高笑笑說道,“我們排是尖刀排,有些戰士因爲體力不支,上不了岸,眼看就要凍死在江裡當時軍裡政治部下了命令,前十個上了岸的同志要授予‘渡江英雄’的稱號,我們排長已經衝到了岸邊,又返回去把戰士們一個個送上了岸···排長上了岸一邊指揮戰士們架梯子上懸崖,一邊用機槍壓制敵人,我們從開始渡江直到佔領敵人的灘頭陣地只用了不到十分鐘,然後一路追擊敵人,搶佔高地,給全團打開了缺口···爭奪高地時,排長一個人就用刺刀挑死了三個敵人。我們一路追擊敵人,俘虜抓了無數,但是也帶不走,就繳了槍,往邊上的空屋子裡一鎖接着往前打,一夜追着敵人跑了五十里的路,將一個團的僞軍趕上了,排長就帶着我們十幾個人跟敵人纏鬥···”王勇重新回到連部時,發現戰士們的眼神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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