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夏朵一臉莫名,心跳飛快:“媽,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
“聽不懂,你還有臉說聽不懂!”韓文軒大力的幾聲怒喝,氣紅了一張老臉,若不是胡亞蘭攔着,真的恨不得上前再抽她幾個大嘴巴子,“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混帳東西!”
“媽……”韓夏朵心驚膽顫,語帶顫音的望着胡亞蘭。
可是胡亞蘭還沒說話,房門再一次被人用力推開。
是鐵青了臉的韓文清,一看就是來勢洶洶,韓夏朵心底頓生不詳預感,抓着胡亞蘭的手,往胡亞蘭背後躲去。
韓文清的怒火不比韓文軒少,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上來也是二話不說,就甩了韓夏朵幾個耳刮子,力道也比不比韓文軒小,頓時,韓夏朵的臉頰高高聳起,耳朵也嗡嗡作響,眼前更是星光閃爍。
胡亞蘭大驚失色,急忙攔住了韓文清的手,喝道:“文清,你幹什麼,怎麼下那麼重的手。”
韓文清根本沒有什麼好臉子:“那你還想我怎麼做,謝謝你生的這個好女兒嗎?我當初就說過了,要死就趕緊死,還不如跳車一了百了算了,現在把韓家害成這副樣子,你們滿意了?難道你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胡亞蘭一臉鬱色,卻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那你也不能下這麼重手啊。”
“這還算輕的,要現在把她交出去可以平息這一切,我還真謝天謝地了。”
“姑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韓夏朵臉痛的不成樣子,說話含混不清的,眼淚汪汪,她也覺得十分無辜。
韓文清立刻甩了幾本雜誌到韓夏朵的臉上,雜誌的尖角刮過她早已不堪入目的臉,刺痛,無比尖銳的刺痛,甚至還有血流出來,但她卻什麼也顧不上,抓起封面上的內容看着,狠狠地倒抽着冷氣:“怎麼會這樣。”
就連胡亞蘭,也被震驚了,韓文軒亦是,他們現在也終於明白韓文清爲何如此大動肝火了,就連胡亞蘭,都恨不得上去抽韓夏朵兩個大嘴巴子。
這是連夜刊登的爆週刊,這是北京城內最知名的一本八卦雜誌,以最驚悚最毒辣的爆料而出名。一般上了爆週刊的爆料,絕對是天大的能夠把京城鬧的天翻地覆的。
今天,這本雜誌的主角就成了他們韓家。
包括封面在內的整整三大版面,全部是關於韓家的醜聞。
是的,醜聞。
一向引以爲豪的紅色家族企業其實藏污納垢官商勾結,一直高高在上清廉剛正的審計局長其實以權謀私結黨營私,一直救死扶傷著稱的胡亞蘭主任其實貪污受賄暗動手腳。
每看一頁,就讓人倒抽一口涼氣。
任何一個屹立不倒的家族都不可能是清清白白的,誰都知道背地裡可能有的各種勾當,只是有人做的明,有人做的暗,還有人做的滴水不露,即使外人明明那麼猜測,可是沒有證據,又能把他們怎麼樣呢,而且他們家大業大勢力更大,更加沒有人敢說什麼閒言碎語。
可是今天不一樣了,爆週刊把這一切都擺在了門面上說,而且是有理有據證據十足。
韓氏企業在過去的五年裡,給市長紀委書記行賄,甚至是每年送到各官員手裡的禮品單子都被人一一細緻的列出來了,再就是三年前的一個標的建築的投標案,他們違規操作,官商勾結,以極低的價格拿下,事後給了建設局領導回扣,而這件事情的聯絡人就是韓文清,再有一年多前政府招標的案子……諸如此類,不勝枚舉,洋洋灑灑,正反兩頁。
再來就是韓文清做上審計局領導之後以權謀私,爲韓家大開的各種方便之門,真的可以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和什麼人吃飯,這樣隱秘的事情也被列舉的一清二楚。
至於胡亞蘭,醫院裡的齷齪事更多,收人紅包拿人禮品,違規開藥……只有不被人刻意提起的份,若是真的追究起來,每一件事情拿出來都可以讓她被開除十幾次。
這篇報道把所有事情都羅列的一清二楚,每件事都像是親身經歷,說的頭頭是道,最關鍵的是這雜誌在下面註明了舉報人姓名,讓大家恍然大悟,深信不疑。
這名舉報人,便是韓夏朵。
但裡面唯獨是沒有涉及韓之敬和許一寧的。他們是韓家這個大染缸裡唯一沒有被波及或者說倖存的人。
到底誰纔是真正的舉報者,昭然若揭。
韓文軒突然站得筆直,雙手顫抖着,胡亞蘭和韓文清都嚇了一跳,韓夏朵也被駭着了。
韓文清喊:“大哥!”
胡亞蘭喊:“老韓!”
然後韓文軒突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血染紅了地上鋪着的長毛毯子,又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人只有在重病或者受了極大的刺激後纔會吐血,韓文軒向來身體健康,還很硬朗,這次真的是受了極大的刺激,怒火攻心,沒忍住,同時也說明情況危急。
胡亞蘭也憂心如焚,可是此刻只能先照顧韓文軒,打電話叫120,然後給他急救。
十分鐘後,韓文軒醒了過來,捂着心臟,十分難受的樣子,手指卻指着韓夏朵,額頭上青筋突起:“你……滾……韓家跟你再沒有半點關係,滾——”他聲音沙啞,說話異常艱難。
胡亞蘭求道:“老韓,你冷靜點,先別說話了,你血壓太高了,這樣不行的,冷靜點!”
韓文軒的眼球突出,眼睛裡佈滿血絲,依舊是死死瞪着韓夏朵,胡亞蘭轉而求韓夏朵:“夏朵,你爸實在太生氣了,你先出去吧,別再讓你爸生氣了。”
救護車來了,記者也來了,外面亂成了一鍋粥。
韓夏朵縮在角落,雜誌散落在她的手邊,看着扉頁上面刺目的六個字舉報者:韓夏朵,頓時有種天塌下來的無力感。
韓文軒他們其實也是不相信事情是她去舉報的,因爲韓夏朵是真的不可能知道的這麼清楚的,更何況她也不會做這種事情,但他們也很清楚,這件事都是因爲韓夏朵而起,不找她,還能找誰。
恨,恨,恨,從未有過的恨意佔據了她的心頭,她抓起雜誌,奮力的撕扯着,撕扯着,她當然也知道這件事情是誰做的,卻不想傅紹騫竟然會這麼狠。
傅紹騫接到了韓夏朵的電話,他聽着她在那邊諷笑:“傅紹騫,你滿意了?”
此刻天剛剛放亮,大地籠罩在一片蒼茫的四野之下,臥室裡,他的妻子和孩子還在安睡,一切顯得那麼溫馨和平和,昨夜的腥風血雨似乎已經消退,也可能在白日裡捲土從來,可是此刻的傅紹騫,內心是冷酷而安寧的:“這話應該問你,滿意了嗎?如果還要繼續的話,我一定奉陪到底,韓夏朵,你怎麼對付我我不介意,但如果你要牽扯到我的家人,我必十倍討還給你,我傅紹騫言出必行,一定奉陪到底!”
徹骨的寒意自韓夏朵心底升起,她完全感受到了這個男人的鐵石心腸和冷血無情:“紹騫,你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嗎?”
傅紹騫的語氣淡漠:“沒有人逼你,是你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那我也不會攔着你,甚至可以成全你,應該我對你說,別再逼我,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電話隨後被切斷,韓夏朵的牙齒卻在咯咯打顫,冷,她的四肢百骸不受控制的顫抖,她用雙臂抱住自己蜷曲的雙膝,把臉埋進去,卻還是控制不住渾身的冷意。
韓家落到這個地步,她確實沒有破罐子破摔的勇氣,她可以不在乎自己,那麼韓文軒他們呢,傅紹騫真的言出必行,若是因爲她一人賠上整個韓家,她不敢想……
可是最後關於老太太的那些事情,真的不是她告訴秦華生的,傅成光的事情是沒有讓傅紹騫這麼勃然大怒的,所以罪魁禍首其實是秦華生!
韓夏朵立刻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電話響了好幾聲纔有人接,秦華生此刻還在睡覺,渾然不知首都發生的翻天覆地,醒來,睡意朦朧的喊着:“寶貝兒——”
“秦華生,你他媽的個混蛋,誰叫你幹最後那事的,你有沒有腦子,你挨千刀的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你真是個人渣,敗類——”韓夏朵把所有能想到的罵人的惡毒的字眼全部都用上了,可是這些仍是不足以表達她的憤怒,而秦華生也突然被這一次莫名的怒罵給惹來了,反擊回去,“韓夏朵,你他媽的腦子進水還是被男人奸傻掉了,罵誰呢。”
“你才被奸傻了!”韓夏朵破口大罵。
這個早上,兩個人就在電話裡不分緣由的互相指責着對方,罵着所有不堪入耳的字眼。
傅家的事情在被壓制,韓家的事情卻逐漸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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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紹騫在陽臺上站了幾分鐘,纔剛平復了一下心情,又接到了韓之敬的電話。
韓之敬自然也猜到事情可能與他有關,但問的比較含蓄和委婉,傅紹騫倒是實誠的告訴他:”沒錯,這件事情是我做的,萬不得已,我也不想走這一步,不過這是有人僭越了我最後的底線。”
韓之敬自然是不想看到韓家分崩離析的,傅紹騫的回答卻很平靜:“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是有人先逼我的,你們應該明白我到底是看在誰的面子上纔對你們手下留情,不好意思,我也不想把話說成這樣,但我有我想要守護的家人,希望你懂。”
久久,韓之敬開口:“我懂,紹騫,好好照顧末晚。”
“希望你們都能好自爲之。”
醫院裡,韓之敬雙腿彷彿灌了鉛,沉重的擡不起來。
醫院門口,記者圍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院方派人攔下,恐怕要鬧出大亂子,但這攔得住一時也攔不住一輩子。
審計局和公司門口也全部被大隊人馬所包圍。
韓之敬突然慶幸韓松明已經去世,若還在,不知道會被氣成什麼樣子。
許一寧穿着白大褂,匆匆從前方走來,昨夜她值班,剛剛纔知道竟然發生了這天大的事情。
其實胡亞蘭做過的那些事情,她雖然經歷的不多,但哪有可能是真的完全清清白白的,而這麼大的事情並沒有牽連進他們,一是因爲韓之敬爲人確實剛直不阿,並且常年在國外,也確實沒什麼把柄可以讓人抓,但許一寧心裡清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真的有人有心爲難他們,再清白的人,隨便潑幾下髒水就可以把人染得面目全非。
“之敬,你給紹騫打電話了嗎?爲什麼……”
韓之敬撫額:“你還不知道夏朵把人給鬧的吧,傅家此刻也是翻天覆地啊。”
“什麼?”
韓之敬不願多談:“這恐怕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大哥怎麼樣了?”
許一寧搖頭:“情況不太好,血壓很高,眼球爆裂,心臟遲緩,肝膽鬱結,大嫂和二姐陪着,你要去看看嗎?”
“嗯,走吧。”等八點單位上班的時候,恐怕韓文清的麻煩也會接踵而至。
怎一個亂字了得。
但韓文清是不會這麼坐以待斃的,所以已經開始挨個打電話。
至於傅紹騫,又在陽臺站了一會兒,看着前方,一輪紅日緩緩從山巒間升起,沉沉吐出一口氣後,眉心卻沒有半點舒展。
轉身回房,看到唐末晚已經醒了,正準備下牀,小傢伙橫着身體,倒是睡得香。
他低聲道:“怎麼起來了,還早。”同時又讓他背後塞了個靠墊,讓她可以坐的舒服一些。
而這天大的事情,唐末晚是不知情的,他們這是在陸立風家的客房裡,傅紹騫四點鐘纔回來,根本就沒有睡過,看着他眼底黑沉的黑眼圈,唐末晚心疼:“你怎麼不睡呢。”
“正要睡了。”傅紹騫抱着她躺下來,一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肚子裡的寶寶已經有了胎動,並且早晨的時候最明顯。
傅紹騫是真的累了,閉上眼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唐末晚也不想說話,就這麼靜靜的抱在一起,也是幸福。
突然,傅紹騫感覺溫熱的手底下抖得傳來一絲觸動,他本來就淺眠,立刻就驚醒了,唐末晚也被嚇了一跳:“怎麼了。”
傅紹騫沒動,噓了一聲,緊接着,他的手底下又傳來一次清晰的踢動,打在他的手心上,傅紹騫激動的有些難以自持:“我的手被踢了!”
唐末晚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胎動啊,不過這是懷孕以來最清楚的一次了,這是小傢伙在跟你打招呼呢。”
生命總是能帶給人喜悅,因爲這次胎動,傅紹騫真的有些難以言說的激動和喜悅,瞬間覺得肩上的擔子輕了,心情是從未有過的輕鬆,原來這就是胎動,真的,讓人感動。
緊接着,心口又覺得沉沉的,痛痛的,他錯過了傅縉言的出生,成長,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緊他,無聲的訴說着他的歉意。
而她,都懂。
孕婦本來就嗜睡,等唐末晚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十點多了。
牀上只有她一人。
她換好衣服,推門出去,客廳裡,謝依人坐在沙發上,傅縉言坐在地板上,兩個人玩的不亦樂乎。
“你起來了。”謝依人跟唐末晚打招呼。
唐末晚有些不好意思,在人家家裡竟然睡到日上三竿,雖說孕婦可以諒解,但人家也是孕婦……
“沒事,我也剛起不到半小時呢,一起吃早飯吧。”謝依人緩解她的尷尬。
唐末晚笑笑,發現家裡除了保姆就她們三個了,傅紹騫和陸立風謝明堂都不在。
謝依人在一塊三明治上塗了番茄醬,又加了些堅果,疊在一起,遞給唐末晚:“他們出去了,沒事,男人在外打拼,我們就該在家享受,對了,我問你,你有胎動嗎?”
“有啊,早上還有。”
“是嗎?”謝依人有些不解,“可是爲什麼我沒有太大的感覺呢,陸立風老問我,我也不知道。”
“這個因人而異,有些人早有些人晚,你也不用太着急,我當時懷縉言的時候就沒什麼感覺。”
“啊,不會吧,你瞧縉言現在多能動……”
謝依人與唐末晚聊着天,話題一直圍着孩子轉,確實挺有話說,就是突然,傅縉言從沙發的抱枕下抽出了幾本雜誌裡,抓在手裡跑到唐末晚跟前問:“媽媽,這是什麼?”
謝依人臉色突變,想要阻止,可也晚了,唐末晚已經看到了。
唐末晚把雜誌拿在手裡看,謝依人趕緊勸道:“你別激動啊,要不然紹騫哥哥要罵死我的。”
唐末晚一頁頁翻,謝依人就在旁邊隨時待命着,傅縉言被弄得緊張兮兮的:“媽媽,上面寫了什麼啊。”
“沒事。”唐末晚放下雜誌,摸摸傅縉言的臉,“縉言先去玩玩具,媽媽吃過飯就過來陪你。”
“好。”
之後,謝依人與唐末晚隔桌而坐,謝依人解釋道:“他們不讓我告訴你,其實爲也是爲了你好,不過那種人,真的沒什麼值得同情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
就是有點兒韓之敬和許一寧的處境罷了。
雖然報道沒有牽涉他們,可絕對也不會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