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之敬和許一寧的車子停下時,蔣正南已經走了,彭媛又攏了攏披肩,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但是車門卻被許一寧一把按住。彭媛態度很輕慢,拿眼斜睨着許一寧,示意她放手。
時至今日,三人見面,過往的愛恨糾葛在各人心中風起雲涌,許一寧的內心久久無法安寧,看到彭媛的時候是很激動的,但她告訴不能自己不能衝動,所以開口時聲音很平靜:“彭媛,我們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
“我們有什麼可談的,”彭媛一臉的不屑。“好狗不擋道。別妨礙我出門。”
“彭媛!”一直未出聲的韓之敬,也被她的態度激怒,“當年是我們夫妻倆對不起你,我跟你道歉。但是你做了這麼多,你難道就沒有良心不安嗎?靜語的死,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突然提到韓靜語,令彭媛的身體抖得怔了怔。她一直不敢去想韓靜語已經死亡的事情,在她的心中,她一直認爲她的女兒還活的好好的:“韓之敬,你有什麼臉指責我,你憑什麼詛咒靜語,我告訴你,她活着呢,你信不信我讓她晚上就來找你。”
韓之敬和許一寧一愣,彭媛又要上車,這次許一寧也有些生氣了,把話挑明瞭說:“彭媛,當年是我們錯了,靜語發生那樣的意外我們誰也不想,但這都無法掩蓋你二十多年前偷換孩子的事實,你說,你到底把我們的孩子弄到哪裡去了。”
彭媛冷笑:“你們不是找到了。不就是唐末晚嗎?”
韓之敬冷了臉:“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欺騙我們到什麼時候!”
“你這話說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一切都是你們自己一廂情願認爲的,現在又來問我幹什麼。”
“你早就知道唐末晚不是我們的孩子,你卻瞞着什麼都不說,彭媛,你到底是什麼居心,還有,你把我女兒還給我,你把我女兒還給我!”許一寧是真的崩潰了,不停的搖晃着彭媛的肩膀。
韓靜語死了,她以爲他們找回了親生女兒,豈料,真相竟然如此殘酷。
那麼她的女兒到底去了哪裡:“彭媛,你到底把我的女兒弄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被搖的有些晃頭晃腦,彭媛生起氣來,一把就把許一寧推開,推倒在地,臉上是清冷的厭惡,“早就死了吧,跟靜語一起到閻王地府作伴去了,這樣不是挺好。”
“你……”許一寧淚流滿面,滿目震驚,完全說不出話來。
韓之敬上前扶她,彭媛冷冷一哼,上車,迅速發動車子。
許一寧推着韓之敬:“你攔住她,別讓她走啊,要不然我們去哪裡找孩子。”
韓之敬就站着車邊,結果彭媛卻沒有任何停留,油門一轟,不顧他們是否有危險,就這麼直接衝了出去。
許一寧摔倒在地上,心底卻是滿滿的疼,她抓着韓之敬的手:“我們該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你先起來,我們先回去。”
韓之敬扶着許一寧上了車,而另一邊的蔣正南,其實並沒有走,他一直躲在暗處,悄悄看着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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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晚又睡了很長的一覺,再次醒來時,終於感覺體力充沛許多。
傅紹騫站在窗邊壓低了聲音打電話,聽到牀上的動靜轉過身來,唐末晚看到他一手搭在皮帶扣上,一手拿着,姿態熟習而沉篤,唐末晚衝他笑了笑,他便結束了通話,快步朝她走來:“醒了。”
“嗯。”
簡單的問候,脈脈的眼神交流,流淌着的卻是隻有他們自己才懂的真情實感。
“餓了吧。”傅紹騫打開一邊的保溫桶,這是老太太剛剛從家裡送來的新鮮還熱騰的溫補雞湯,韓之敬和許一寧送來的那桶粥已經冷了,傅紹騫派人一直熱着,此刻也給她盛了一碗。
唐末晚點點頭,儘管沒說什麼,不過從她的表情中,傅紹騫還是讀出了一絲隱隱的期待,他一邊倒一邊說:“這是他們之前拿來的,他們來過了,你在休息,所以沒打擾你。”
“……”唐末晚沒接話,因爲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是看着傅紹騫不太靈活的動作,還是有些擔心,“你手怎麼樣了,真的沒事嗎?”
“嗯,不要緊。”他把碗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又遞了一勺子到她的脣邊,唐末晚蹙眉,先把粥吃了,然後問他,“你吃了沒。”
“我不餓。”
唐末晚沉默,扭頭,把粥端了,然後把勺子拿過來,示意他坐下,自己拿起勺子喂他:“來,你手不方便,我餵你吧。”
“……”傅紹騫見狀,當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津津有味的吃着她的餵食。
吃到一半的時候,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了,大着肚子的謝依人牽着傅縉言的手,小傢伙手上提着一個大大的袋子,裡面裝滿了各種零食,謝依人的手上還提着兩個飯盒,看到裡面相互餵食的一幕,忍不住笑出聲:“縉言,我說了吧,你爹媽餓不死,現在你相信了吧。”
小傢伙愣了愣,點頭:“虧我還那麼惦記你們,特意去給你們買吃的,你們倒好……有好吃的爲什麼不通知我!”
空氣中散發着鮮香的雞湯香味,小傢伙聞着食指大動,丟下袋子跑過來,就連謝依人都覺得:“確實香啊,有沒有了,給我也乘一碗啊。”
“……”
於是三大一小在病房裡幹掉了那一桶燕窩粥和一大罐的雞湯。
飯後,謝依人覺得十分滿足的窩在沙發上,傅縉言窩在他的腳邊拿着她的玩遊戲,看到牀邊有成串成串黑得發紫的葡萄,那麼誘人,謝依人擡腿踢了踢傅縉言的小肩膀:“縉言,你小媳婦兒說想吃葡萄,去給洗幾個來唄。”
“……”傅縉言不爲所動,繼續拿着身體左搖右擺的,對她的話視若無睹。
謝依人有些鬱悶,又用腳趾踢了踢她:“縉言,你媳婦兒說想吃葡萄啊……”
唐末晚聽罷,忍不住搖頭,結果那邊的傅縉言因爲謝依人幾個踢蹬手上一滑,上突然傳來gameover的字眼,他啊了一聲,謝依人還在叨叨:“縉言,你媳婦兒想吃葡萄啊……”
小傢伙終於沒好氣的爆發了:“誰是我媳婦兒啊,我都說了不喜歡小女孩,還有要吃你就自己去洗,她還在你肚子裡呢,知道什麼要吃嗎?分明就是你自己嘴饞,別再碰我了哦,要不然跟你不客氣。”
他換了個方向,又窩到了一邊的沙發裡,重新開始遊戲。
這無所謂的態度可把謝依人給氣壞了:“你這個臭小孩,簡直是跟你爹一模一樣的臭屁,”不過她的內心還是崩潰和受傷的,“虧得我對你那麼好,傅紹騫唐末晚,你們看看啊,你們這兒子都什麼德行啊,一點不知道照顧我這個孕婦啊,還拿我玩,真是氣死我了,傅縉言,你把還給我。”
“依人,你要吃葡萄啊,”唐末晚如今臥牀,身子還不穩,醫生是嚴禁她下牀的,她只好求助一邊的傅紹騫,“紹騫,你去洗一下吧。”
謝依人望着傅紹騫,猛點頭:“紹騫哥哥,你去洗一下吧。”
傅紹騫擺弄着面前的筆記本:“要吃就自己洗。好手好腳的。”
“靠!這父子兩,果真是一個德行啊。”謝依人氣的都要跳起來暴走了,“我以前怎麼就喜歡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大冰塊呢。”
她咕噥着,結果傅紹騫還是聽到了,冷笑一聲:“我也沒讓你喜歡啊。”
“……”謝依人在父子兩這裡吃了癟,委屈的想哭。
傅紹騫又幽幽提醒了她一句:“陸立風不在這裡,哭死也沒用。”
“……”看着謝依人青白交錯的小臉,唐末晚急忙阻止,“好了啊,你別太過分了,其實……我也想吃葡萄,寶寶也想吃呢,要不我去洗一點吧。”
唐末晚作勢要掀被,結果惹來傅紹騫一個狠狠的瞪視,她笑的無辜而討巧:“醫生說多吃點水果好。”
傅紹騫白了她一眼,衝着角落裡的兒子喊道:“傅縉言,去洗點水果出來給你媽吃。”
“……”唐末晚和謝依人對望一眼,真是直轉急下的劇情啊。
傅縉言沉浸在自己的遊戲世界裡,充耳不聞,唐末晚嘆了口氣:“還是我自己去洗吧。”
結果只聽傅紹騫一聲吼:“傅縉言,你這個月了零花錢統統沒收!”
謝依人的突然被丟到一邊,小傢伙一臉不敢置信的瞪着傅紹騫:“爸爸,爲什麼!”
“你還有臉問什麼,剛纔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你剛纔說什麼了。”小傢伙急的抓頭撓腮,“你現在再說一遍吧,我聽着呢。”
傅紹騫於是不厭其煩又講了一遍:“去洗點水果出來。”
“……”小傢伙不太情願,“可是媽媽明明是讓你去的。”
唐末晚莞爾,還說沒聽見呢,明明聽得清清楚楚的。
傅紹騫倒是面不改色:“哪來那麼多廢話,叫你去洗就洗,要不然沒零花錢。”
小傢伙抿嘴:“你這是以大氣小恃強凌弱,老師說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明明就是自己不想去,哼,要我去也可以,零花錢翻倍。”
唐末晚和謝依人安靜的看着父子兩討價還價,還以爲傅紹騫也許會妥協,結果就聽他以暴制暴:“行,下個月也沒收。”
“爸爸!”小傢伙這下極了,一屁股從沙發上跳起來,“你不講道理!”
“拿了我的錢又不聽話,我爲什麼還要給你錢。你愛洗不洗。”
小傢伙一臉的氣憤填膺,瞪着傅紹騫,彷彿要在他的身上瞪出兩個窟窿來,傅紹騫卻依舊是那清雋如常,不爲所動的模樣。
看着傅縉言眼眶發紅,又拼命隱忍的模樣,唐末晚和謝依人都不忍心了,結果兩人剛準備開口,就聽到小傢伙重重的哼了一聲:“算你狠!”
然後跑過去提了一袋子水果進洗手間。
“……”唐末晚和謝依人安慰的話同時壓在了喉嚨裡。
聽着洗手間內傳來的嘩嘩的水聲,謝依人還是忍不住有感而發:“果然是一丘之貉,一個德行。”
傅紹騫拿眼斜睨了她一眼:“我這是教子有方,你好好學着吧。”
唐末晚還是不放心,洗手檯比較高,小傢伙怎麼可能夠得着,謝依人也是,對她說:“你躺着,我進去看看。”
裡面的一幕,又讓她忍俊不禁。
這小傢伙還真是聰明,竟然直接爬上了洗手檯,蹲在上面洗。
謝依人壓抑:“縉言,你怎麼爬上去的。”
傅縉言用一副你怎麼那麼蠢的神情望着她,看着水果洗完了,又順着原路爬了下來,原來是踩了旁邊的馬桶,謝依人誇讚他機智,他一副你才知道的模樣。
謝依人忍俊不禁,老生常談:“縉言,你以後給我當女婿吧。”
“……”小傢伙滿臉的鄙夷,這時候外面卻傳來幾聲尖刻的咒罵聲。
謝依人急忙帶着小傢伙出去。
病房的門口,胡亞蘭被幾名黑衣男子攔着,情緒激動的要往裡面衝,但無法掙脫他們的鉗制,她原本哀求的姿態在遭到傅紹騫的拒絕後,就變成了歇斯底里的嘶吼與謾罵,不堪入耳聽的謝依人都想上前扇她幾個耳光讓她閉嘴免得影響肚子裡的孩子。
黑衣男子是傅紹騫找來的,就守在病房門口,不讓任何閒雜人等靠近一步。
胡亞蘭一出現,就被他們控制了,可哪怕她下跪哀求,傅紹騫也沒有不爲所動,韓夏朵的事情已經鐵板釘釘,是不可能出現任何改變的。
胡亞蘭接受不了,又開始撒潑。
“自作孽,不可活,你走吧,別再讓我看到你。”兩名黑衣男子架起胡亞蘭走遠。
謝依人端着一盆子葡萄,放在唐末晚的牀頭,唐末晚醒來後還不知道韓夏朵和傅成光的情況,她不想問,也不想知道,謝依人安慰道:“吃點葡萄對身體好,那種人的話不用理會,韓夏朵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快吃吧。”
唐末晚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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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亞蘭離開醫院後,情緒激動,一想到還在拘留所的韓夏朵,更是悲從中來。
忍不住打了車,去看守所看她。
韓夏朵被上頭關照過,是不允許讓任何人見的,可胡亞蘭也不是省油的燈,硬是託了關係,在拘留室內看到了神情憔悴的韓夏朵。狀史嗎圾。
因爲手上的大動脈被割開,即使過了這麼長時間,她身體還是很虛,臉色蒼白。
韓夏朵穿着黃色的小馬甲,一看到胡亞蘭就哭的稀里嘩啦:“媽,你救救我,媽,我不要留在這裡,一分鐘也不想留在這裡,你救救我啊,媽——”
胡亞蘭心看着韓夏朵在鐵窗後哭的悽慘,心疼極了,安撫她:“我知道,夏朵,我知道,媽媽給你想好了個法子,你聽我說——”胡亞蘭壓低了聲音,說完了,又吩咐,“你先去醫院呆幾天,你在外面,媽媽才能想辦法救你,你聽話,再忍幾天啊。”
“真的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胡亞蘭信心滿滿道,“一定可以的。”
“好,那我等你啊,媽。”
“嗯。”
韓夏朵在拘留所出了事,精神恍惚的,獄警說她肯定瘋了,每天又哭又笑的,把正常的犯人都嚇怕了。尋求上級的處理意見。
胡亞蘭在求救無門之後,決定自救,而她給韓夏朵出謀劃策的辦法就是,建議她裝瘋賣傻。
先轉入精神病院,到時候再伺機救她出來。
陸立風收到這個消息的說話,重重冷笑一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現場的證據,監控錄像,加上傅紹騫的口供,韓夏朵屬於謀殺未遂,是可以判重刑的。
可這並不是傅紹騫想要的結果。
如此一來,倒是省了他很多的麻煩,所以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有時候,有些人,都是趕着去送死的,誰也攔不住。
第二天陸立風就阻止了幾位心理評估專家一起,對韓夏朵做了精神鑑定,出具了精神證明的醫療診斷書,確診韓夏朵爲精神分裂和妄想症。
胡亞蘭拿着這份鑑定書欣喜若狂,覺得真的老天有眼。
韓文軒身體還沒恢復好,但還是從首都趕了過來,看到胡亞蘭手上那張精神鑑定書後,差點又被氣的送入醫院,他不敢置信的瞪着胡亞蘭:“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要救夏朵啊,我不可以讓我的女兒去坐牢的,你以爲傅紹騫會放過她嗎?我問過夏朵了,傅紹騫實在太過分了,竟然栽贓嫁禍他,明明就是他自己把自己給刺傷的,他還動手差點要了夏朵的命,可是竟然跟警方說是夏朵謀殺他誣陷,這是傢伙,這是赤露露的嫁禍啊,你也要我眼睜睜看着夏朵去送死嗎?”
“那你也不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啊,精神病院是什麼地方,萬一出點問題,你能負責嗎?”
“這個你放心,我已經打點好了,等夏朵送進去之後,我會找機會把她救出來的,在外面至少還能見個面,你也想送她去坐牢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韓文軒的嘆息敗在胡亞蘭的一意孤行裡,“那就行了,這件事情你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