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跳樓的不是別人,正是謝明堂最寶貝的又剛剛被傅紹騫拒絕的還在唐末晚這裡吃了癟的寶貝妹妹——謝依人!
十月的天。
陽光依舊耀眼逼人。
安靜的午後,被逼人的熱浪和謝依人那衣袂翻飛的姿態所打破。
謝依人站在診所天台上,一身白衣,頭頂的陽光在她身上形成一個自然的光圈,她坐在欄杆上,兩隻白嫩的腳丫懸在外一晃一晃的,鞋子已經被她以拋物線踢蹬了下去,很怕下一秒她的身體也會落得跟她的鞋子一樣的下場。
跟前站了無數的診所同事,這裡的都是心理專家,最爲著名的幾個情感醫生已經奔赴了最前線,打算髮揮自己的專業曉以大義將這名輕生的女孩兒救下來。
唐末晚站在人羣后,嚇的大氣都不敢喘,天,如果謝依人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她是不是就是那個劊子手?
張曉曼也很緊張的抓着唐末晚的胳膊,急道:“末晚,你到底是跟她說了什麼才把給她刺激的要做出這麼傻的事情啊。”
唐末晚稍稍後悔,早知道就不說那些話了,老實接了錢不就完了嗎?
有人試圖靠近謝依人,但只要走近一步,她就惡狠狠的回頭瞪着他們:“誰也不許過來,否則,我就立刻跳下去!”
唐末晚的手心驚了冷汗,看到陸立風趕來,立刻如獲救星般。
陸立風呵斥其他人都退下,雖然擔憂,可看到陸立風來了,也就放心走了,如果他都沒有法子把人給弄下來,他們也不用說了。
唐末晚不放心,但陸立風朝他使了個眼色,她跟張曉曼也就撤退了。
空曠的天台終於只剩了謝依人和陸立風兩人。
他欲走過去,謝依人依然回頭瞪他:“你也給我站住,傻不傻啊,我不就是上來吹吹風換換空氣,誰想跳啊,你們診所那幾個老傢伙可真有意思,喋喋不休對我說了那麼多大道理,聽得耳朵都生繭了,你不會也以爲我想跳樓所以趕來勸我的吧。”
陸立風聳肩:“誰說不是呢,一聽說有人跳樓可沒把我膽子給嚇破,不過這裡太陽這麼大,咱們能換個地兒說話嗎?你要吹風去我辦公室也是一樣的。”
日頭是真大,因爲直射,她又坐在陽光下,他簡直不能完全睜眼,眯着才稍微好一些,不一會兒,就覺得刺目的受不了了。
“還有你那一身水靈的肌膚,那麼白皙的臉蛋,這一曬,可是花多少保養品都買不回的啊,先下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恐高。”
謝依人撇了撇嘴:“反正他也不喜歡我,長那麼漂亮那麼白有什麼用。”
陸立風呵呵笑:“長得漂亮自己看看也是好的啊,難道你想明天睜開眼就看到一張包青天的臉嗎?”
“好吧。”謝依人妥協了,反正她也不會真的跳下去,而且陸立風確實是出了名的恐高,她蠕動着嘴巴,開始往回爬,陸立風這會兒看她單薄的身子在欄杆上折騰,是真的膽戰心驚。
謝依人萬一真在他這裡出了點什麼好歹,謝明堂那愛妹的性子還不得將他拆卸入腹給吃了。
哎,不過老天向來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怕什麼來什麼。
“哎呀,”只聽那邊的謝依人一聲慘叫,身體往後一仰,腳步一個踏空,大半個身子已經懸空在外,一隻手危險的抓着欄杆,整個人搖搖欲墜,一鬆手就可以落得跟鞋子一樣的下場了。
陸立風也聽到自己內心的尖叫,他沒有猶豫,二話不說衝過去就抓住了她的手,恐高對他來說真的是一個不小的折磨,看過多少心理醫生都沒用,所以說久病成醫卻不能自救這話兒也是有道理的。
腦子裡亂的很,可還有那個堅定的信念:“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來!”
謝依人這下是真的要嚇哭了:“陸立風,你快點兒把我拉上去啊,好可怕啊。”
陸立風哀嘆着,忍着頭暈目眩,使出了吃奶的勁,好不容易纔把謝依人連拖帶拉的拽上來,結果用力過猛,他踉蹌着往後退,摔倒在地,謝依人則順勢撲到了他的身上。
噗通一聲,陸立風似乎聽到了五臟六腑碎裂的抗議聲。
他躺在地上,看着頭頂上方刺目的毫無遮擋的陽光,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突然,陽光被人擋住,他的臉上投下一片暗影,他在眯眼,是謝依人趴在他身上盯着他,她長長的頭髮垂下來,蓋在他臉上,帶着一股茉莉的清香,她那胸前的兩座小山丘,還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把頭一偏,難受的喘息:“謝依人,還不趕緊給我滾下去。”
“啊,哦,哦。”驚魂未定的謝依人第一次表現出如此的驚慌失措,手腳忙了從陸立風身上爬起來,又去攙扶他。
陸立風后退衝擊力比較大,撞得尾骨有些疼,邊走邊揉,還邊對謝依人喋喋不休的抱怨,這一次,謝依人居然沒有回嘴,抿着嘴任由他數落。
下了電梯,看謝依人面有難色,陸立風揮揮手:“行了行了,這裡也沒什麼事兒了,你先回去吧,別跟我進去了,哎。”
謝依人在喉嚨裡咕噥了一聲哦,看着陸立風一瘸一拐朝裡面走去,也心生抱歉,突然,又叫住了他:“哎,等等,陸立風,這件事情,不許告訴我哥他們。”
陸立風擺手,他當然知道,打死也不會說啊,要是讓謝明堂知道謝依人在這裡經歷了九死一生,他才真的要完蛋:“你管好你的嘴巴就行,還有,”陸立風也不忘告訴她,“別再來找唐末晚了,你找她也沒用啊,傅紹騫喜歡的,你趕走了你以爲他就會喜歡你?哎,別傻了,你巴結着唐末晚說不定還能跟傅紹騫套個近乎,一起吃個飯看個電影,如果換作是我,就跟她做朋友去了。”
謝依人站在那裡,硬是半天沒回過神。
唐末晚看到陸立風那慘樣,嚇了一跳:“陸醫生,你這是怎麼了?謝小姐呢?”
陸立風示意她小聲點:“沒事,別亂咋呼,幹好你的活兒,別的不用瞎操心。”
“好吧。”訕訕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不過中午剛溜出去辦了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雖然沒有存號碼,但上面的數字她異常熟悉。
慢騰騰的接起,彭媛的炮口對着她火力全開,她苦笑,默默將手機拿離一會兒,聽她說的差不多了,才問:“說完了?還有嗎?有的話就繼續。”
“唐末晚!”
彭媛的怒火讓唐末晚覺得可悲,如果別的女兒遇到了這種事情,母親第一時間關心的都應該是她好不好,有沒有怎麼樣吧,可她的母親不一樣,除了指責還是指責。
指責她丟了唐家的臉,指責她不知廉恥,還指責她不顧姐妹之情。
前面兩個指責她認了,但最後一個,她就覺得相當可笑了:“不顧姐妹之情?你們把我跟唐宛如嫁進了父子兩,她當婆婆我當媳婦,讓她把我踩在腳底下,就是顧念姐妹之情了?”
彭媛被堵得啞口無言,唐末晚繼續發難:“我還以爲你們會感到慶幸呢,慶幸我又攀上了高枝,這樣你們就可以也敲傅紹騫一筆了,怎麼還指責我呢,是不是沒想到這層關係呢。”
“末晚你……”彭媛真的是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因爲唐末晚已經將他們那醜陋不堪的內心完全血淋淋的剖了開來,他們怎麼可能沒想到這層關係呢。
罵她不過是爲了先抑後揚,可她忘了,唐末晚是學心理學的,她看透人心的力量其實在他們之上。
唐末晚冷笑,電話兩端都陷入了長長的沉默,長久得不到迴應,唐末晚難堪的閉上了眼睛,這就是她的母親,如果他們真的去威脅傅紹騫,試圖從他那裡得到什麼,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他呢。
彭媛勉強開口:“不說這事了,你晚上回來吃飯吧,好久沒回來了,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你的家。”
家。“那是你跟唐宛如的家,不是我的。”
“末晚。”彭媛開始使出了苦肉計,“我知道你不喜歡唐家也不喜歡宛如,可你難道真忘了是唐家把你養大的,你難道真忘了我爲你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我就你一個女兒,如果你聽話些體貼些,我會這麼說你嗎?回來吧。”彭媛原本那犀利而高亢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今天是我四十五歲生日,你總該回來陪我吃頓飯吧。”
今天是彭媛生日?唐末晚現在纔想起來,應該是。
不過重要的日子她都把記號做在了手機上,手機會提前一天通知她,而前幾天傅子慕將她的手機丟了,所以她確實是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好吧,我知道了,晚上我會回去的。”到底是不忍傷了彭媛的心,唐末晚遲疑着答應了。
不過不回去總該給傅紹騫通個氣兒吧,省的他擔心。
於是她從資料中找出了傅紹騫的號碼,給他發了條短信:“alex,我晚上有點事情,可能晚點回去。”
消息發出去她就一直關注手機,結果到下班前都是石沉大海,毫無迴音。
好吧,也許她自作多情了,她回不回去他其實壓根兒不在乎。
回去的路上給彭媛買了一束康乃馨,至於禮物,她真的不知道買什麼纔好,這幾年彭媛生活的越來越好,物資豐富,根本不再缺少任何的東西。
花店旁邊正好有一家絲綢店,是正宗的杭絲。
她精挑細選,最後還是忍痛花了半個月的實行工資,給彭媛買了條絲巾,叫人細緻的包好,抱着花束搭車去了唐家。
公交車上人多,又是下班高峰期,更是擁擠。
花束很大,儘管她小心護着,難免被擠壓,十月的天氣到了傍晚還是非常悶熱的,所以回到唐家的時候,康乃馨那粉色的花瓣好些已經被壓的變了形。
她在門外細心整理了一下才按的門鈴。
開門的是玉姐,一個在唐家幹了十多年的老人了。差不多是跟唐末晚同一時間來到唐家的,所以感情也格外深。
看到是唐末晚回來了,玉姐特別激動:“二小姐,你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把唐末晚迎進去的時候,玉姐又朝後看着,“二小姐,就你一個人回來嗎?大小姐沒回來嗎?還有你嫁人了,姑爺呢,也沒一起來嗎?”
唐末晚被問的好不尷尬,勉強維持住本來的笑意:“玉姐,你覺得姐姐她會回來給我媽慶祝生日嗎?”
玉姐頓時壓低了聲音:“瞧我,怪我怪我,我燉了冰糖蓮子羹,盛點給你喝吧。”
“好啊。”唐末晚終於高興的應了,跟着玉姐來到廚房,看到地上擺着的那麼多菜,不由驚訝,“呀,玉姐,買這麼多菜,晚上有很多人來嗎?”
“夫人說四五個人,讓我稍微多準備點菜,可能是她的幾個朋友吧,今天早上一直有人送禮物來。我還燉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你晚飯可點多吃點兒啊,瞧你在外面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吧,都瘦了一圈兒了。”
唐末晚捧起蓮子羹就喝了一大口,大呼過癮:“還是玉姐手藝最棒了,饞死我了,嗯,真好喝。”
玉姐嬌憨的看着她:“慢點兒喝,慢點兒喝,還有好多呢。”
喝完了放下碗,她抹了抹嘴:“好,玉姐,那你準備晚飯吧,我上去看看我媽。”說實話,她心裡其實並不想與這些人同桌吃飯。
彭媛現在交往的朋友可高級了,都是一些上流社會的富太太官太太,吃穿用度皆是奢華,彭媛喜歡跟這些人來往,因爲可以提升自己的品味顯示自己的檔次,但唐末晚卻不太喜歡這些人,因爲再昂貴的化妝品也無法掩蓋她們那尖酸刻薄的譏笑嘴臉,唐末晚的身份,還是讓彭媛擡不起頭的最大理由。
所以彭媛生她氣,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的存在,就是彭媛此生無法抹去的污點。
抱着花束躡手躡腳的上樓,想給彭媛一個驚喜,結果走到房門外,就聽到彭媛在裡面打電話,雖然聽不清裡面到底在說什麼,不過從彭媛那語氣聽,應該是很不愉快的。
她還沒想好到底是進去還是下樓去,臥室門已經開了,彭媛握着手機站在門後,唐末晚有些尷尬的站在門外,彭媛對着手機說:“就先這樣吧。”然後收線,看着唐末晚,“你怎麼在這裡?”
唐末晚首先看到的,就是彭媛脖子上那條色彩斑斕質地上乘的絲巾,她在最新一款的巴寶莉雜誌上看過,售價一萬以上。
頓時,自己包裡的絲巾黯然失色,哪怕在唐末晚眼裡也是非常的昂貴。
彭媛又問了一句:“幹什麼呢,發什麼呆?”
唐末晚哦了一聲,趕緊將手上的花遞了出去:“送你的,生日快樂。”
看着那有些皺皺巴巴不再光鮮的花朵兒,彭媛的眼中有一絲嫌惡,不過還是接了過去,但唐末晚也沒高興多少,因爲她很快在走廊上的鞋櫃上放下了,都不曾多看一眼。
呵呵。包裡的絲巾,她也沒打算拿出來了。
彭媛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緊鎖眉頭,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唐末晚知道問了她也不會說,於是道:“我先去房間休息一下,待會兒再下來吧。”
彭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唐末晚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的盡頭,原本是一個雜物間,在唐宛如是授意下,她從小就住在那裡,而且這一住就是十幾年,牀還是當初的那張小牀,窄的只有一米寬。
跟寢室的差不多,她也習慣了。
房間裡除了一張牀一張寫字檯一個破舊的衣櫃就沒有多餘的擺設了,很難想像吧,這麼富麗堂皇的唐家,外人眼中的堂堂二小姐,住的其實還不如一個下人的房間寬敞。
不過無妨,她對這外在的一切都不在意,雖身處陋室而內心安寧,方能出淤泥而不染。
她的衣物和私人東西大多都搬到了學校宿舍,留在這裡的,都是一些瑣碎的雜物,但有一樣東西是例外。
她掀開牀單,彎腰跪在地上,伸手在裡面摸索,很快就摸到一個鐵皮的盒子,抽出來,外面用一塊花色的布包着,細心的打開,那些被時光掩埋了的秘密和往事,都一一鋪陳開來。
這裡面有從小到大彭媛買給她的生日禮物,大多數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而且還是在她嫁入唐家之前買給她的,嫁入唐家後,因爲唐宛如不喜歡,她甚至沒有過過一個生日。
其實她的生日,也快到了。
但那又怎麼樣呢,自己的母親都不曾記得,你還指望誰能記得。
在這堆小玩意中間,還有一樣是特殊的。是一個紫色的流蘇書籤。
書籤顏色淡雅,因爲外面封了膜,所以幾年過去,一如當初的鮮亮,就是這書籤上面的字跡,似乎稍稍有點兒腿色了。
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唐代詩人賈島的《尋隱者不遇》,是用鋼筆書寫的遒勁蒼穹的字跡,唐末晚靠着牀沿,坐在地上,喃喃念着那句雲深不知處,雲深不知處。
這麼多年過去,確實已不知他隱秘何處去了。
看着看着,就有點兒惆悵。
門口突然傳來啪啪的拍手聲,她震驚擡頭,那個沐浴在夕陽的餘暉下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男子突然大步走來,奪走了她最寶貴也最心愛的這個書籤,拿在手裡把玩兒。
他人高馬大,一進來,這個狹小的房間就被擠得滿滿當當。
“傅子慕,你幹什麼!還給我!”她站起來搶奪,聲音裡透着緊張。
傅子慕眯眼,背光盯着上面那蒼勁的字跡,幸好,那是一首完整的詩,唐末晚想,憑他,一時半會兒是猜不透裡面的玄機的。但她仍是跺腳:“傅子慕,你還給我,還有,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那秀氣的眉頭此刻都打了結,傅子慕的出現,並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傅子慕沒看出名堂,但見她緊張的樣子,就不想把書籤還給她:“這麼緊張?男人送給你的?”
“要你管!”唐末晚惱羞成怒,“還給我!”
“呵,我不管,難道要傅紹騫管嗎?”
突然提起傅紹騫的名字,唐末晚的心頭狠狠一震,看着樣子極爲古怪的傅子慕,這是他們自鬧出她懷孕事件後第一次見面,他的眼神則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她趕緊將手放在腹前,阻擋他的窺伺,咬脣:“你到底來幹什麼呢,傅子慕。”
他眼中閃過鈍痛,復又譏誚:“你好歹現在還是我老婆,我岳母過生日,我就不該來瞧瞧送份禮表表心意?不然你叫傅紹騫來?看他會不會來,不過唐末晚,我也真的挺佩服你的。”他的視線,將她從頭到腳打量,“居然可以睡到我小叔,本事大的很啊。”
她怎麼可能聽不出那濃濃的諷刺呢,但也無法示弱:“你可以睡到自己的繼母,本事也不小啊。”
此言一出,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兩人皆是一愣,唐宛如滿面春風的站在門口,唐末晚面色微僵,有些後悔自己出口太快,然而唐宛如卻似乎毫不在意的接口,甚至是驕傲的洋洋得意的衝她揚眉:“末晚,我跟子慕,是我心甘情願的,這跟你不一樣。”
唐末晚怔忪,反問:“哪不一樣呢,違揹人倫,暗渡陳倉,再怎麼自願也是下作,傅紹騫還自願呢,你們又有什麼資格來批判我呢,讓開吧,看着你們就讓我覺得噁心。”
這裡是唐家,唐宛如可以肆無忌憚的跟傅子慕親熱,呆在這個狹窄的房間裡,讓人覺得窒息,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欲轉身離去。
結果卻被傅子慕拉住胳膊,唐宛如又去拉傅子慕的胳膊,一時間,三人像糉子似的,竄在了一起。
不知道怎麼收場時,樓下傳來玉姐的呼喊:“大小姐,二小姐,二姑爺,下來吃飯了。”
多可笑的稱呼啊,不過,誰在乎呢,唐末晚抽回自己被扣住的手腕,衝着傅子慕努嘴:“我想我姐姐在的話,你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還有,我懷着你堂叔的孩子,你或許可以叫我堂嬸兒了,還有姐姐,咱們以後可真能姐妹相稱了呢。”
久不見他們下去,彭媛親自上來叫人了,看到這樣的場面,眼中確實閃過幾分驚訝,唐末晚終於掙脫了他的束縛,率先下樓去。
後悔,太后悔。早知道傅子慕會來,打死也不回來。
都這樣了,後面的飯怎麼還可能吃的安生。
各懷鬼胎的一桌人,再上等的珍饈美味也吃的味同嚼蠟。
唐末晚的手機有短信進來,她悄悄的拿出手機,但這個動作沒能太過傅子慕那一雙厲眸,他看到了她的新手機。
居然是傅紹騫發回的詢問,問她幹什麼去了,爲什麼還不回去。
感受到傅子慕那凜冽眼刀,唐末晚悄然回覆:我媽生日,我回來吃飯,你,能過來接我嗎?
信息發出去後她就有些猶豫,萬一他拒絕呢,按照他的性格,百分之九十是會拒絕的。
哎,可這騎虎難下的,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要命的是,後面無論她怎麼看手機,手機都悄然無聲的,靜靜的躺在桌上。
她看的次數多了,就惹人不悅了,彭媛教訓她:“末晚,一直盯着手機看什麼,還有沒有規矩了,吃飯就吃飯。”
唐末晚死心了,他是不會來接自己的,就收好了手機,默默低頭吃飯,然後又思考下面要怎麼脫身。
現在她看到傅子慕,就覺得心虛又發怵,根本沒勇氣跟他對視。
說起來唐鎮遠和彭媛臉皮也夠厚的,她都跟傅子慕這樣了,他們居然還敢叫他一起來吃飯,你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
好在誰也沒點破,還能維持這表面的平靜。
心不在焉吃完飯,說了句媽媽生日快樂,唐末晚就站起來說:“我晚上還得回去寫作業,要先走了。”
“我送你。”傅子慕居然推開椅子跟她站了起來。
唐宛如一聽,也跟着站了起來:“子慕,我也要一起走。”
可笑。唐末晚絲毫不領情:“不必了,你送你後媽回去吧,我自己搭公車回寢室就可以。”
傅子慕置若罔聞,對着唐鎮遠和彭媛道:“爸,媽,我跟末晚先回去了,小媽,你叫司機來接你吧。”
小媽。唐末晚看到唐宛如轉的煞白的臉色,有些幸災樂禍的爽。
傅子慕應該第一次這麼叫她吧,要不然反應哪能這麼大呢。
“子慕,你跟我出來。”唐宛如雙手撐在桌子上,說這句話似乎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走路的時候身體都在搖晃。
唐末晚其實挺同情她的。
可惜,傅子慕太寡情,仍是執意拉着唐末晚的手往外走,執意送她,無視唐鎮遠那緊皺的眉頭。
唐末晚被拖着來到門外,唐宛如跟在他們身後,儼然氣煞,可傅子慕不管不顧,就拽着唐末晚朝自己車子而去
突然,前方傳來刺目的車燈,接着是車子發動的聲音。
唐末晚用手背一擋,望向聲音的來源,很快,一輛黑色的路虎在他們跟前停下,唐末晚的眼驀然瞪得老大。
通體發亮的黑色車身,在路燈下閃着清輝的光,車門打開,一雙黑色的手工皮鞋出現在衆人視野裡,接着是傅紹騫那卓爾不凡的清貴身段,純白的襯衫,搭配黑色的小馬甲,在這個初秋的夜晚,如天上的繁星,流光溢彩。
唐末晚簡直無法直視他的耀眼,他居然來了,而且這樣出其不意的出現了。
邁着堅定的大步,走到她身邊,又將她從傅子慕的桎梏中解救出來,不過,傅子慕這次非但沒鬆手,反而握得更緊,甚至還往唐末晚的跟前一擋,亦帶着深濃的抗拒與不悅:“小叔,她是老婆!”
傅紹騫毫不在意:“可是她懷着我的孩子,你,想好了要跟我爭嗎?”
傅子慕手腳僵硬,看着傅紹騫如日月星辰的眼,半晌開不了口。
傅紹騫身上那強大的氣息,叫人無法反駁,唐末晚仍是從傅子慕身後被帶了出來,他就是這樣威猛,拉着唐末晚的手,只跟唐鎮遠點了點頭,說了句:“唐總,那人我帶走了,咱們改天聯繫。”
最後,又回頭對傅子慕說了一句:“明天就去把手續辦了吧,我不喜歡拖拖拉拉的。”
坐在車上,看着反光鏡裡的那幾個人越來越小,她想,如果她是留在後面的那其中一個,一定會爲傅紹騫喝彩。
真的是太酷了有沒有。
當然,現在的她,也是非常崇拜非常癡迷的看着這個專注開車的男人,他就像個英俊偉岸的王子,從天而降,解救她這個落難公主。
不,她不是公主,她最多是個灰姑娘。
灰姑娘能得到水晶鞋,但那僅僅是故事。
現實是,她就是個灰姑娘,而他也確實是高高在上的王子,但沒有魔法,沒有水晶鞋,也沒有南瓜車。
她眼中的興奮與癡迷,如流星,快速隕落。
她細微的情感變化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當她百無聊賴的坐直身體,望着窗外後退的景緻發呆時,他終於側目看了她一眼:“你不覺得該跟我說點什麼嗎?”
“說什麼?”
“傅子慕爲什麼會在這裡?”
“我也不清楚啊,我只是回來吃飯的。”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是回這裡來了?”
“我給你發短信了啊,”她也不高興,“是你自己沒回我的。”
“你說的是有事要晚回來,不是回家吃飯!還有,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就打算跟傅子慕走了?”
他突如其來的火氣,讓唐末晚有點兒不適應,不過還是老實的搖頭,回答:“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那樣的情況下,她能不能逃脫傅子慕的魔爪,萬一唐鎮遠和彭媛又在旁邊逼迫她,她又該怎麼辦。
傅紹騫胸口像是燃燒着一團火焰,恨不得將旁邊這個看起來很無辜的女人給掐死,他猛地踩了剎車,吱的一聲,輪胎與地面發出劇烈的摩擦聲,但車子也立刻停住了。
“下車!”
聽到他叫自己下車的時候,唐末晚心裡打了個突,難堪與羞愧立刻爬上自己的面頰,她沒有猶豫,立刻開門下車,不想被人看不起,所以走的格外瀟灑。
可才走了兩步,跟前就被人擋住,傅紹騫板着臉質問她幹什麼。
唐末晚表情不悅的瞪着他:“不是你讓我下車的嗎?我走還不行嗎?”
“誰允許你走了!”意外的是,傅紹騫的臉色比她更難看,拽着她的手往回走,將她塞入了車子後座!
然後繼續開車上路。
又是一次劇情大逆轉,讓唐末晚很是看不透這個男人,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
低頭看着自己被他握過的手腕,心頭,又冒出一絲絲的甜蜜。
其實,他沒有想象中那麼討厭女人吧,或者說,沒有那麼討厭她?
他不說話,她亦不語,緘默着跟他回了別墅,她看了看時間,到底還是開口:“alex,這麼多天了,我們應該進行下一式的治療了,現在時間還早,就今晚可以嗎?”
他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審視她:“行啊,我先去洗澡,你待會兒到書房來吧。還有,別叫我alex了。”
“那叫什麼?”紹騫?這也太親密了吧,一想就覺得臉上冒熱氣。
“自己想。”
“……”
想,讓她怎麼想。傅紹騫?傅總?紹騫?騫?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