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打開,傅紹騫還沒落地,就見一男一女兩到身影噗通一下跪倒在傅紹騫的跟前,着實把車內人嚇了一跳。 [800]
地上跪着的正是走投無路的韓文軒和胡亞蘭,胡亞蘭頭上還抱着紗布。紗布上面還滲着血,臉色蒼白,雙眼浮腫。看起來怪嚇人的。
傅縉言略微瑟縮了一下,唐末晚抱着他的身體,韓文軒和胡亞蘭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傅紹騫的神色已經出現了不悅,見他動怒,還是老太太及時打圓場,伸手擋住了傅紹騫的身體,並且朝地上兩人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兩人不動,傅紹騫重新拉上車門。吩咐司機往前開一段兒,司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照做,這次韓文軒和胡亞蘭又上前來,卻被傅紹騫厲聲喝止:“我們還沒死呢,不用下跪!”
韓文軒和胡亞蘭怔忪,他口吻嚴厲,胡亞蘭當下就哭了出來:“紹騫,我求求你,過去是我們錯了,你放心,經過了之後我們就帶夏朵出國。再不回來了,我們求求你,放了夏朵吧。”
“出國?”傅紹騫彷彿聽到天方夜譚,他們竟然還異想天開的以爲能出國,這是多麼無知無畏的勇氣啊。
傅紹騫噙着冷笑,把傅縉言抱到了手上。又把唐末晚扶了下來,老太太也跟着下車,無比同情的望着他們,但剛纔的那點同情心,在聽到他們說要帶韓夏朵出國的時候,徹底收斂了,那麼危險又偏執的女人,她怎麼可能同意放她離開,所以她的語氣也是冷淡的:“韓總,韓夫人。你們怎麼還能這麼天真的以爲韓夏朵還能出國,想這麼美好的事情,呵呵,你們回去吧,你們的事情我們幫不了,這精神鑑定書是你自己找專家要求開的吧,只有你自己才能幫自己的了。”
老太太的話打的胡亞蘭身形狠狠一顫,李嬸出來開門,老太太點頭,拉起唐末晚的手:“走吧,我們先進去,外面太危險了。”
韓文軒已經豁出去老臉,可還是得來這樣的結果,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要不是爲了韓夏朵,他也不會如此低三下四的。
傅紹騫神色漠然,完全不顧胡亞蘭的哭泣,擡腿往前走去。
這時候,韓文軒卻再一次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跪在傅紹騫的面前,拉住他筆挺的褲管,丟棄所有的尊嚴,以一個父親最被卑微的身份祈求:“紹騫,請你看在傅老爺子和我父親的面子上,請你看在我曾經是你長輩的面子上,放夏朵一馬,哪怕是給她換個房間,換家醫院,她在裡面,真的生不如死,你也是馬上要有兩個孩子的父親了,你能明白爲人父的心情不是嗎?夏朵千錯萬錯,你的家人依然安然無恙的呆在你身邊,可是夏朵已經……我們知道沒資格祈求你的原諒,但是爲了即將出生的孩子,請你,看在我這個父親的面子上,最後放夏朵一次,可不可以。”
傅紹騫震動的胸膛,慢慢平復下來,韓文軒和胡亞蘭就這麼直直的跪在他面前,他擡頭,往上看到二樓的陽臺上,唐末晚大着肚子站在那裡,儘管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可也能猜出來,是擔憂。
他平穩了一下呼吸:“你們走吧。”
“紹騫!”韓文軒以爲他不答應,深深的嘶吼了一聲,這樣一個目空一切的男人,此刻卻是猩紅着雙眼,多有無力和不甘。
“不走事情只會更難辦!”傅紹騫留下這句話,就擡腿進了別墅。
別墅外,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陰冷的天色和雨水打在兩人的身上,雨水浸染了胡亞蘭額頭上的紗布,別樣的淒涼。
別墅內,老太太開了地暖,一室暖融,傅縉言趴在白色的長毛波斯地毯上,開着賽車玩兒,唐末晚下了樓,傅紹騫進屋來,帶進一絲屋外的清冷。
老太太端了盆水果出來,問他:“那兩人走了?”
傅紹騫點頭。 [800]
老太太放下水果,似乎也是動了惻隱之心:“紹騫,你看是不是……”
傅紹騫阻止她說下去:“這事我心裡有數。”
“那就好。”老太太說,“好不容易度過這個劫,馬上又要年關了,我也是希望一切順順利利的,歲歲平安,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唐末晚看了傅紹騫一眼,傅紹騫也在看她,雙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喪氣話了,咱們來討論下縉言的生日宴安排吧,我已經有了想法了,你們聽聽看還有哪裡需要改進的啊。”
五日後,生日宴。又恰逢聖誕節。
老太太原本中意去五星級酒店,可考慮到唐末晚身體不適,最後聽從了傅紹騫的建議,把人請到了別墅裡。
別墅這邊佔地大,要宴請一衆親朋好友還是綽綽有餘的。
邀請的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並沒有大肆宣揚。
除了謝明堂陸立風和謝依人,季紹庭在首都極忙,只能對傅縉言說了抱歉,不到人不到禮到了,直接打入了傅縉言的銀行卡,把小傢伙高興的合不攏嘴。
這幾天天氣一直很陰冷,聖誕節這天,卻是難得的天朗氣清。
中午十點多的時候,賓客陸續來了。
謝依人和陸立風到的最早,此刻已經在房裡陪傅縉言玩的不亦樂乎。
唐末晚在樓下幫忙,但是老太太什麼都不讓她幹,就讓她坐着陪人聊聊天。
傅子慕和傅梓遙來了。
傅梓遙帶了不少的禮物,有衣服有玩具,還有個紅包,看得出她對傅縉言是真的喜歡,傅子慕則顯得簡單許多,一個紅包就打發了,不過紅包很薄,唐末晚猜測,裡面直接放了張支票吧。
唐末晚忍不住笑出來:“謝謝,我替縉言謝謝你們。”
傅子慕淡淡應了一聲,到一邊找人聊天去了,傅梓遙也準備走,唐末晚卻叫住了她:“梓遙。”儘管一時間覺得開口有些艱難,唐末晚還是說:“不如你陪着我吧,待會兒人多,還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傅梓遙眉目淺淡,猶豫再三極輕的應了一聲。系匠坑巴。
她不說話,爲了不讓氣氛冷場,唐末晚只好努力找話題,現在傅梓遙也不會說那些尖刻的話針對她,其實唐末晚已經覺得真知足,撇去最開始的那些不快,唐末晚也覺察到,其實她這個人心思還是很好的,只是並不善於表達,也許是因爲童年的陰影吧,讓她已經非常習慣的隱藏自己,並不想讓人注意。
“聽說最近小奶奶在安排你相親?”唐末晚只是隨意找着話題。
傅梓遙靜靜的靠在沙發上:“沒有。”
“沒有嗎?”想曹操,曹操到。
唐末晚剛準備提及陸雲深,陸雲深就來了。
一身菸灰色的西裝,將他襯得修長挺拔,氣宇軒昂,沒有過分的修飾和打扮,只一身的利落清爽,掩不住他身上溫潤如水的書卷氣。
貴公子一般清濁耀眼的光芒,一出現,就吸引了不少名媛的注意力。
老太太這次也是下了狠心,藉着傅縉言這個生日宴的由頭,雖沒有大肆鋪張,但還是暗中召集了不少千金名媛青年才俊前來,擺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唐末晚站起來,朝陸雲深走去,輕喚道:“學長。”
傅梓遙被唐末晚拖着,也只能跟上來,不過看陸雲深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微微頷首,算作招呼。
陸雲深今非昔比,在陸立風不知道用什麼法子勸服了葉敏青之後,陸何明又一再鄭重承諾,白江雪也不再逼迫陸何明,三人的關係似乎終於劃下一個句點,陸雲深卻正式成了陸氏,陸何明還特意召開了新聞發佈會,卸下了董事長的職務,表願以後只想好好陪伴家人,公司的事情,就讓年輕人去打拼吧。
陸雲深騎虎難下,有種被逼上梁山的味道,但他表現的始終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不管外頭如何風起雲涌,外人如何猜測,他卻從未進過公司,一直本本分分呆在學校裡,做他的學究,寫他的論文。
陸何明被逼無奈,也曾想讓陸立風接手,可陸立風已經夠忙了,壓根兒看不上這公司,根本不去理會陸何明。
窮則變,變則通,陸何明也實在是沒有辦法,陸雲深不肯乖乖就範,他知道陸雲深並沒有女朋友之後,就想出了一個法子,問陸雲深是否真的不願意接受公司。
陸雲深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於是陸何明說:“那你就去找個老婆吧,找到了,就讓你老婆來接手,你自己就呆在大學裡教書吧,我不會再勉強你。”末了還煽情的來句,“雲深,這不是我這個做爸爸的逼你,這是你媽的心願,我已經給不了她想要的名分和幸福,只有公司這點,才能稍微做點彌補了。”
說的多冠冕堂皇啊,這麼大一帽子扣得陸雲深竟然無言以對。
可這又是事實。
葉敏青和白江雪爲了這個公司爭來鬥去這麼多年,反倒他和陸立風,對這一切並不看重,只是陸何明最終還是選擇了跟葉敏青在一起,那麼公司就是唯一能安慰白江雪的東西了,陸雲深確實無法拒絕。
但是他對公司運營也是沒有半分興趣,如何肯輕易接手呢。
令人意外的是白江雪竟然也同意了陸何明的這個法子,白江雪這樣可是一石二鳥之計,找個媳婦,既能接手公司,又能生個孩子給她,何樂而不爲。
想來,陸雲深卻是一陣頭疼,把帶來的禮物交給唐末晚,唐末晚高興道:“學長,你真是太可氣了,那我替縉言謝謝你咯。”
陸雲深笑容如陽春白雪:“應該的。”
唐末晚正想開口,旁邊卻突然走來一個妙齡女子,唐末晚不認識,傅梓遙卻是認識的,是宋家的大小姐,陸雲深的事情已經在圈內公開了,明明是老太太找來給傅子慕相親的吧,卻生生讓人拔了頭籌。
相比萬花叢中過的傅子慕,陸雲深這樣穩實沉靜的性格,顯然更受想要安穩生活的女人歡喜一些。
畢竟誰都不喜歡婚後自己的丈夫整天在外流連花叢,天天擠破頭的上娛樂版頭版頭條。
宋千金名喚宋玉,是電子業宋家長女,也是圈裡出了名的女強人,有很強的事業心,本人又是國外名校畢業,其實是相當適合陸雲深的一個女人,當然是指事業上的,至於愛情和生活中如何,這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不好評價。
宋玉很健談,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縱橫上下五千年,古今中外,似乎都能跟陸雲深聊到一塊兒。
傅梓遙卻意興闌珊的朝唐末晚點了點頭,往旁邊去了,唐末晚見陸雲深和宋玉相談甚歡的模樣,急忙追了追去:“梓遙,你走那麼快乾什麼,等我一下。”
傅梓遙只好放慢了腳步:“你別跑那麼快,還有你別跟着我啊,你去招呼別人吧。”
“你跟雲深是不是相過親?要是你喜歡他的話----”
唐末晚的話被一邊走過來與傅子慕攀談的青年才俊所打斷,男子眉清目秀的,拿出自己的名片:“傅小姐是吧,你好,我是金科科技的王俊男,很高興認識的。”
“你好。”傅梓遙收了名片,唐末晚看兩個角落裡,陸雲深和傅梓遙,都跟別人相談甚歡,拍了下額頭。
恰好老太太緩步臺上叫她:“末晚,你上來一下,時間差不多了。”
唐末晚只好朝傅梓遙打了聲招呼,提着裙襬上樓去。
房間裡,傅縉言已經換上一身謝依人特意幫他從國外定製的充滿英倫範兒的純手工小西裝,只是肚子有些凸,在一邊謝依人的要求下,不停吸着肚子,看的人忍俊不禁。
謝依人咯咯大笑:“好了好了,別吸了,鼓就鼓吧,這樣纔可愛。”
那邊的書房裡,傅紹騫和謝明堂推門出來,這兩人在一起就單獨聊天,好似有什麼事情預謀似的。
陸立風擁着謝依人的身體站直了:“那我們先下樓去。”
其他人紛紛下樓,唐末晚和傅紹騫牽着傅縉言的手,走在最後。
下樓前,唐末晚幫傅紹騫整了整脖子上的紅色領結,這套衣服是她親自挑選的英氏三件套,相比她現在略顯臃腫的身材,他看起來依舊如此賞心悅目。
“好了。”唐末晚放下手,問傅縉言,“準備好了嗎?”
小傢伙鄭重其事的點頭。
於是唐末法和傅紹騫一左一右,牽着小傢伙的手,緩緩出場。
樓下的客廳內,賓客濟濟一堂,望着緩緩從緩步臺上走下來的一家三口。
男主人俊俏非凡,女主人溫柔婉約,中間的孩子又古靈精怪,米分雕玉琢,無聲傳遞的濃情蜜意,羨煞旁人。
老太太感動的眼角出淚,率先帶頭鼓掌,一時間,掌聲雷動。
傅縉言擡手,示意大家安靜,開口說了幾句:“謝謝大家才參加小兒的生日宴,希望大家吃的高興,玩的開心,如果不到之處,請多包涵。”隨後單手搭在胸前,做了個謙遜有禮的彎腰。
另外意外的是,小傢伙竟然有樣學樣,學着傅紹騫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道:“謝謝大家來參加我的生日宴,還那麼大方的送我禮物,尤其是子慕哥哥,送了我一張十萬塊的支票,我真是太感動了,謝謝你,子慕哥哥!”他大聲的喊完,也是優雅的一鞠躬。
唐末晚錯愕之後,瞬間就明白了這小傢伙的良苦用心,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腦袋上彈了一下,他這是明目張膽的赤裸裸的跟人討要禮物呢。
傅子慕一出手就是十萬,這可爲難壞了後面的人啊。
唐末晚急忙牽起他的手:“好了,縉言,別胡鬧,去外面,吃東西。”
傅縉言吐吐舌,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
老太太請了五星級酒店的大廚過來準備美食,露天的草坪上,陽光暖融,白色的桌椅一字排開,往前延伸,藍天白雲下面,氣球與鮮花鋪陳,溫馨而不失浪漫。
謝依人拉着唐末晚去吃好吃的。
傅紹騫和謝明堂乾脆到一邊碰杯。
看着傅縉言在草地上愉快奔跑的畫面,再看看謝依人和唐末晚那邊大着肚子聊得甚歡的模樣,謝明堂的眼神裡透露出微微的寂寥。
這時候,陸立風卻端着酒杯過來:“聽說唐末晚不是韓家的?中途還被人拐賣了?”
傅紹騫遞了一個刀眼給陸立風:“你消息倒是靈通。”
陸立風笑的坦坦蕩蕩:“剛好有哥們在警局工作嘛,閒來無事,打聽下唄,真的假的啊。”
傅紹騫點頭:“真的。”
謝明堂卻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隨意問了一句:“怎麼回事啊。”
陸立風有興致,不厭其煩的給謝明堂解惑,把這峰迴路轉的事情又說了一遍,結果聽到最後,謝明堂的臉色卻有些古怪了,許翊,不就是他在這事情中涉及的那地段附近撿到的?
只不過他去警局備案這麼多年,一直都杳無音訊。
世事無常,沒想到那塊兒竟然還發生過這麼多的事情。
人海茫茫,他深刻的感受到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更何況現在許翊,也不知所蹤。
傅紹騫心裡也明白,他會盡人事,聽天命。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等結果了。